第2章 章節
可知道連家哪些人是你的敵人,哪些人是你的朋友?”
錦言低頭想了想,慢慢說:“我被趕出來的時候才五歲,記憶裏祖母對我很差,父親對我很嚴厲,但他們跟我是有血親關系的,應該也不會加害于我。”
陳嬷嬷冷冷一笑:“你父親優柔寡斷,誤信讒言,你母親嫁給他算是毀了一生。至于你的祖母嘛,哼哼,一定是個老虔婆!”
錦言聽到陳嬷嬷這樣罵她祖母,吐了吐舌頭,心裏有疑惑,見陳嬷嬷不說,她也不問,只繼續說:“徐姨娘是個蛇蠍美人,她嫁給我父親前是油商的女兒,正正經經的人家,生得又是千嬌百媚,嫁給父親之後又生有兩個女兒,在家中地位很穩,當年阿娘沒少受她的氣!”
陳嬷嬷心裏默默琢磨,邊問:“那她的兩個女兒你可見過?”
錦言回憶道:“她那大女兒錦心,跟我同年的,我是二月生,她是八月生,長得随她娘,也是個楚楚動人的大美人兒。”還有一些是上輩子的回憶啦。錦心雖然是庶女,但是因為容貌美豔,又頗會使手段,到了婚嫁的年紀,有意娶她的男人可以排到城外去,最合她心意的,是襄陽侯府嫡出二公子李承煥,可惜後來錦言死了,也不知道他們最後有沒有成親,這些是沒辦法告訴陳嬷嬷的,錦言想了想,又說:“徐姨娘的二女兒叫錦音,比我小了兩歲,她可沒她姐姐的命好啦,她只有一副中人之姿,這也罷了,出生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落下了病根,一只腳跛掉了,雖然行動起來也無甚大礙,但是瘸瘸拐拐的總不好看。我見她的時候,她還很小,不知道品性如何,但是徐姨娘教養出來的,也不敢大意了。”
陳嬷嬷沉吟道:“還好還好,這徐姨娘沒有兒子,不然地位就更牢穩了。聽說,你母親去世後,連大人又續弦了……”
錦言點頭道:“繼母虞氏性子極冷,父親也不甚寵愛她,進門了五六年年一個子嗣都沒有,倒讓徐姨娘的氣焰更盛了。這都是聽外婆說的。”
陳嬷嬷聽完了,深為嘆慰:“小姐心細如發,對連家的形勢洞明,這樣我就放心了,到時候咱們一老一少,定要在連家紮穩腳跟。”
錦言狠狠地點了點頭:“沒錯,咱們要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讓那些看我和阿娘不順眼的人啊,氣得七竅流血!”
料理完外祖母的後事,服過半年喪期,就到了啓程的日子。錦言離開竹泉村的時候,正是漫天風雪,錦言忍不住回頭看白茫茫的村落,她是這裏長大的,有許多舍不得的玩伴和親人,雪花飄進她的眼裏,被暖化了,她心裏默默想:對我好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忘記的,我要十倍一百倍地報答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2、巧遇王孫
是年南陽郡大旱,又值蝗災,到了冬天,食不果腹的饑民們紛紛湧至相鄰的襄陽城避難。白茫茫的雪地裏,逃難的饑民像黑黢黢的蝼蟻般緩慢移動。錦言她們三個也混在饑民群中,轎子早壞在了半路。阿棠身強體健倒無不适,陳嬷嬷年歲大了,體力已經不支。三個人互相攙扶着冒雪艱難行進,忽然阿棠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跤,狠狠摔進了雪地裏,她氣鼓鼓地站起,才發現剛才摔跤的地方有一個突起的雪丘,雪裏隐然露出一塊玉牌,錦言也好奇起來,二人合力挖開了厚厚的雪層,竟發現雪裏埋着一個女孩。阿棠大喊了一聲 “死人”,便鑽進了陳嬷嬷懷裏,錦言将那女孩拖了出來,卻見她嘴唇緊閉,面色蒼白,似乎已經死了。陳嬷嬷看了看情形,說:“凍死的人臉色是烏青的,她的臉還是白的,未必死透了,說不定能救過來。”
糧食已經吃完了,眼見着傍晚就能進城,卻因為這個女孩耽誤下來。正為難着,遠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果然不出一會兒,一輛精致絕倫的馬車從遠處駛來。阿棠眼睛一亮,不顧死活地張臂相攔,眼見着馬車濺泥飛馳,就要踏在阿棠身上,錦言心一緊,還好還好,馬車總算急停住了。
馬夫的鞭子狠狠一放,馬夫大聲罵道:“不想活了嗎?敢擋侯府的馬車!別耽誤我們二公子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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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心裏突地一驚:侯府二公子?不就是上輩子錦心傾慕的李承煥!錦言微一思量,便上前朗聲問:“請問貴府馬車是去襄陽城嗎?我們裏有個傷者,急着進城呢!不知貴府可否相助?”
馬車裏靜了一會兒,車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面走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落落站住,溫然說道:“出了什麽事情?”
白雪地裏,李承煥穿着一件玄黑的狐毛鬥篷,裏面赭紅錦袍隐約可見,氣度雍容,溫文華貴。他只淡淡地凝視着錦言,錦言就已經覺得落在身上的雪帶着暖意,臉也飛上了霞紅。活了兩輩子了,她是第一次見真正能當起“面如冠玉”四個字的男子。
未及說話,錦言忽然留意到,一群災民正要把馬車圍住,李承煥的眉頭也輕輕皺起。災民們像螞蟻一樣,安靜地包圍了馬車,臉上都寫滿了饑餓。承煥微一沉吟,便讓幾個小厮将馬車裏的食物、酒水、被子都搬了下來,放在雪地上。
災民圍車,自然是為了活命。
僧多粥少,這些東西,并沒有打動災民,他們沒有離開的意思。
承煥靜靜掃了人群一圈,淡淡一笑,随即脫掉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又脫下食指的彩金碧玺戒指,摘了脖子上的一顆拇指大的明珠,脫了狐毛鬥篷,解開了腰上的兩塊玉璜,又摘去了發髻上的碧玉竹節簪子。通通放在了雪地上。
饑民群中略有松動,可還是虎視眈眈的,舍不得放承煥他們走。
承煥現下去掉了所有的裝飾,更顯得清新逸群,深致的雙眼給過分秀美的面孔帶來了男子獨有的機智,眼神輕輕流轉,便有了壓迫人心的氣勢,他負手踱了兩步,慢慢道:“今日在下急趕回府,是奉家父之命,為明日開設粥棚濟災一事準備,若今日耽誤了……”承煥輕輕抿了唇,接下來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災民們嗡嗡議論起來,主張去的一派似乎壓倒了主張留的一派。
承煥處事冷靜機智,錦言心中十分欽佩,于是朗聲說道:“各位大叔大嬸,哥哥姐姐,我聽老人家說,從前饑荒的時候,常常會有官員為了阻止饑民入城,會緊鎖城門,驅趕饑民,幸而襄陽侯體恤饑民,非但沒有關門謝客,反而開倉赈糧,咱們應該感激才是。不如今日就讓二公子先回府,明日大家便有熱粥吃了。”
饑民們聽一個小小的女娃也明白事理,更感到慚愧,其中一個帶頭的向人們抱拳說:“咱們雖是窮人,但也要講義氣,這位小爺與咱們素不相識,也算仁至義盡了,這位女娃說得對,咱們不能以怨報德。”饑民們之前是被饑餓沖昏了腦袋,這會兒也都冷靜了下來,慢慢地散了,不少人走之前還不忘跟承煥言謝。
承煥對錦言報之一笑,錦言低頭臉紅了半天,才想起來有人命關天的事情呢,于是急忙說:“剛在雪裏刨出一個昏死的女孩,還請二公子救命。”說着,阿棠已經扶了那女孩來,女孩緩過一口氣,臉色也稍有血色,但猶自未醒。承煥想了想,從馬車裏取出酒壺,喂了那女孩兩口燒酒,女孩嗆住了,咳了一會兒,眼睛睜了睜,又昏死過去。承煥把女孩橫抱起,問錦言:“你們也是要去襄陽城裏嗎?”
錦言點了點頭:“沒錯,我們要去城西連府。”
承煥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連太守府上。”言罷,請她們上了馬車。馬車裏極為寬敞,承煥最後上來,把三面車窗都打開,然後挨着門坐下了。錦言心知,承煥是怕男女同車,惹人流言。承煥笑問:“你們也是趕着明日給連老太太拜壽的吧。”
錦言心想,原來明日是她祖母的壽辰。承煥見她沒答,只當是默認了,于是笑道:“本來我跟一群哥兒在城郊圍場打獵,後來聽說連老太太大壽,于是提前了幾日回來,想不到這樣巧,遇見了你。”
錦言低頭玩了一會兒辮子,又問:“公子和連家很熟嗎?”其實她心裏想問,你和連錦心很熟嗎?
承煥哪裏能猜到她的這般心思,只照實回答:“家父與連伯伯是知音之交,兩家往來甚密。小的時候,我還随連伯伯學過書經,一起的還有連家兩位妹妹,和連伯伯的侄兒立遠兄弟。”
錦言聽承煥提起錦心和錦音,沒來由地一陣氣惱,別過頭去看窗外的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