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窗外忽然傳來馬蹄疾聲,馬夫勒了馬,便有一人騎着駿馬追上來,交給馬夫一封信件,便掉轉馬頭走了。馬夫将信件交給承煥,承煥幾下展開,從頭至尾看了一看,平靜如湖泊的眸子忽然閃過一絲焦色,沉吟道:“沒找到他?”
錦言随便一問:“公子尋人麽?”
李承煥将信紙塞回信封,未置可否地笑了笑,另找話來說:“你們從哪裏來的?”
錦言笑答:“我們是從竹泉村來的,公子恐怕沒有聽說過這小地方。”
承煥貴門公子,哪裏去過鄉下,卻又怕她們覺得自己輕狂,于是笑說:“聽這村子的名字,便知是個茂林修竹、悠悠煙水的世外桃源。”
上輩子就聽說襄陽侯府世代簪纓,家教謹嚴,侯爺是大梁的開國功臣,跟着先皇出生入死的,只因當今君主康帝性情多疑,幾位功高蓋主權臣十年間盡數被清除,侯爺倒是看得很開,放棄了兵權,不過問政事,回到襄陽盡享榮華,悉心教導子女詩書,李承煥便是襄陽侯的次子,上面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李承烨,只是傳聞裏承烨疏離世事,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承煥雖是次子,卻極有可能承襲爵位的。
錦言托起腮:如此家世,如此人品,難怪自視甚高的錦心會芳心暗許。
作者有話要說: 标點符號抽了~整了半天才知道是浏覽器問題……這是要鬧哪樣嘛~
3、檀溪連府
連府建在檀溪邊上,正是劉備的的盧馬一躍三丈的那個檀溪湖,周圍的景色清新動人,發人幽情。連明甫任知府,是地方父母官,府邸也不甚華麗,青磚碧瓦,很顯雅致。這會兒月亮初上,照得連府一片清明。春晖堂裏,一家人聚在了一起,正商議着明日連老太太壽宴的細節。一個婆子輕輕跑來,在老太太耳邊嘀咕了幾句,就看見老太太的面孔倏然變色。
承煥一直将錦言她們送到連府門前,幾個婆子坐在臺階上嗑瓜子,她們一眼就認出那是侯爺家的馬車,趕緊迎了上去,誰知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着粗制白衣的少女,後面跟着老嬷嬷和小丫鬟,還扶着一個昏迷的女孩兒。婆子們眼珠子在錦言身上轉了幾個來回,心裏都在想這又是哪門子的窮親戚,因為侯府馬車的緣故,又不敢怠慢了,都樂呵呵問:“小姐找哪位啊?”
錦言眼中微帶笑意,下巴輕輕揚起:“去禀報父親,說連大小姐回家了便是。”
這會兒不只是婆子們,就連李承煥的眼睛都張圓了。
錦言進來的時候,春晖堂的氣氛十分古怪,連明甫和老太太都冷着臉沒說話;徐姨娘見丈夫婆婆臉色難看,也就不說話;繼母虞氏本就冷僻沉靜,自然不多說一個字;嬸娘林氏性情懦弱,雖然覺得氣氛尴尬,卻也不敢開口,匆忙喝茶掩飾;只有堂弟連立遠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只不過小輩不好開口,就用眼神央求母親打破僵局,林氏卻只當沒看到。
錦言心裏低嘆:“唉,這個家沒有人願意看見我吶!”轉念又想:“他們不願意見我有什麽關系呢,我願意見他們就好了。”于是,眉眼裏漾出笑容來,乖乖斂衽叩拜:“女兒給父親請安,祝父親身體安康。”說着,悄悄瞟了一眼連明甫,卻見他似乎什麽也沒聽見,眉頭深刻成川,眼中隐有哀色。
錦言又給坐在連明甫身旁的虞氏恭聲請安:“這位一定是母親了,女兒給母親請安。”虞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玉手輕擡了擡,嘴上“嗯”了一聲。虞氏今天穿了一件绛紫衣裳,白色綢裙,頭上單插一柄碧玉蜻蜓釵,一身清孤。相比之下,一旁的徐姨娘美則美矣,氣質可就是踩着凳子夠月亮——差得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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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頓了頓,便微微轉身,向坐在松木軟椅上的連老太太拜道:“孫女兒給祖母請安,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心裏暗暗想,還好李承煥告訴她明日是祖母壽辰,可以讓她嘴裏賣個乖。
老太太鼻子裏“哼”了一聲:“沈家吃不上飯了嗎?讓你上我們連家讨飯來了!”
上輩子錦言第一次回連家,老太太也是這般冷嘲熱諷,那時的錦言不過是頂了幾句嘴,結果被她用龍頭拐狠狠敲了一頓。錦言心想:祖母就是無堅不摧的玄鐵雙錘,要是硬碰硬啊,肯定落不着什麽好。想對付祖母,還得順着她來。這麽想着,便柔聲說:“外婆臘月裏去世了,走之前叮囑我一定要讓我回家裏來,說連家是詩書簪纓之族,祖母又系出名門,我若能學得祖母一分半點也是好的。”還沒說完,雞皮疙瘩已經掉了一地,錦言郁悶,她果然不擅長溜須拍馬,以後可要好好學習。
老太太聞言,忽然探起身:“你說你那老鬼外婆死啦?哼,死得好。”
錦言聽祖母這樣說她的外婆,一張俏臉忽然變色,哪裏還能忍,剛要發作,忽聽堂弟立遠的茶盅“铛”地掉在地上,立遠“哎呀”了一聲站起,向連老夫人一拜:“孫兒淘氣,給祖母賠罪,祖母不要生氣啦!”林氏也連忙賠罪。這麽一擾,老太太的表情也和緩些,錦言也生生壓住了心頭的怒氣。
這時,陳嬷嬷突然緩緩開口向錦言道:“小姐,連老太太的意思我最明白啦,妻死夫前一朵花,沈老太太走的時候還有沈老太爺守在身邊,可以說是天大的福分,像我這種孤苦伶仃活着的老不死,才真正苦命吶!”
連老太太一聽,火不打一處來,連老太爺過了世有二十年了,這話裏分明在譏諷她是老不死。連老太太一雙銳眼狠狠望向陳嬷嬷,正值陳嬷嬷輕輕擡起頭來,嘴邊還帶着若有若無的譏嘲。這四目一對,連老太太的面色忽然變成死灰,握着龍頭拐的手輕輕一顫,拐杖“咚”地倒在了地上。別人都以為連老太太是被陳嬷嬷的話氣成這樣,只有錦言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于是帶着疑問望向陳嬷嬷,陳嬷嬷的頭卻早就低下了。連明甫方才已經覺得母親的話太過分了些,現在又鬧得這般局面,終于開了口:“言姐兒,你知道你娘當年為何要離開家嗎?”
錦言回答:“那時我年紀還小,父親和阿娘吵了架,吵架的原因,阿娘沒有提起過,我只知道阿娘回了外婆家以後,再也沒有笑過了,每天最喜歡做的就是坐在院子裏吹一個綠色的笛子,後來才兩個月,阿娘就得病去世了,走的時候告訴我,她一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在連家的日子。”這些話都是些實話,錦言想起媽,聲音也難過起來。
“胡說!”連明甫忽然吼了一聲,“她在連家的日子若開心,又怎麽會一走了之!”
錦言眼圈紅了:“其實女兒也想不通,如果阿娘思念父親,為什麽不肯回家呢?如果阿娘不思念父親,又怎麽會每日吹相同的一首曲子。”
連明甫怔怔問:“她吹的是哪首曲子?”
錦言從袖子裏摸出一支青玉笛,邊撫邊道:“是《春江花月夜》,我很小的時候娘就教給我這首曲子,還有唐人張若虛配的詩,每當娘念到‘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的時候,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下來了。”
連明甫忽然哽住,心裏大亂:難道子钰死時心裏還有我?既然有我,又為何為了一點小事就與我終生不見?
錦言見父親表情陰晴不定,又說:“娘早就走啦,外婆也不在了,如果父親不要錦言,我真不知到哪裏去了。”
這時,徐姨娘“嗳喲”了一聲,笑嗔一句:“傻孩子!”然後輕擺腰肢,走到錦言面前,将她扶起,笑吟吟說:“傻孩子,這裏是你家,你若是喜歡呢,随時歡迎回來小住。”
要不是見過她的手段,錦言這麽純良的姑娘肯定要被騙過去了。若說連老太太是玄鐵雙錘,吃軟不吃硬,那這徐姨娘就是梅花九節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實際上陰損招術多得很呢!錦言擡起婆娑的雙眼,牽住徐姨娘的衣角,抽抽噎噎問:“姨娘這麽說,是不同意我長留家中嗎?”
徐姨娘打了個哈哈,強笑說:“怎麽會呢?姨娘是怕你心裏不願意跟我們親近,不敢冒言讓你搬回家來。你要是想回來呢,姨娘當然同意啦。”
錦言止住眼淚,擡起良善無攻擊性的小臉:“錦言的事情姨娘能做主嗎?姨娘同意讓我回來,可萬一父親祖母還有母親不同意怎麽辦呢?大家是不是都會聽姨娘的意思呀?”言下之意,是父親祖母還有正妻都還沒開口呢,怎麽你小小一個姨娘就敢做主了。
徐姨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