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坐下,我教你。”
錦音歡喜起來,從袖子裏摸出一柄竹笛,錦言瞧了說:“你的笛子也很好看。”錦音聽別人誇獎,小臉紅成火燒雲,喃喃道:“這是我自己做噠。姨娘不肯給我買,我只能照着圖自己做了。”錦言好奇起來:“姨娘只讓你學古琴嗎?”錦音搖了搖頭:“古琴是姨娘找的師傅教姐姐的時候,我在一邊偷偷學的。後來姨娘看我彈得好,姐姐又改學古筝,就把古琴給我了。”錦言大為感慨,同是一母所生的姐妹,只因資質不同,就這般差別對待,可恨至極。
錦音的樂感極強,錦言才把曲子吹了一遍,錦音就能吹出大半段,錦言摸着她的頭:“很好很好,比我吹得都好啦,你的名字真取對了。”
風聲暗暗,月光像淡煙一樣籠在白雪上。本一切都是靜谧的,書房裏卻時不時傳來不和諧的聲音……連明甫忍無可忍一手拍在案上,一方冰紋端硯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錦言錦心錦音三個都跪在地上瑟瑟,虞氏卻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端坐品茶。明甫今年三十有五,端的是儀容雅秀,風神俊逸,連家是書香世家,明甫自幼苦讀詩書,氣質中自有一段儒雅風流,只是于家事人情,一概不通,文人熟悉的那些迂腐陳言根本解決不了宅門裏的彎彎繞繞,以至于連府常年雞飛狗跳,亂七八糟。明甫生平最在乎的,莫非“清譽”二字,這回讓侯府一個十來歲的女娃當面呵斥,他怎能忍得,一掌就把自己最愛的端硯拍得稀爛,明甫心裏抽搐一下,面上仍努力威嚴着:“錦心,你怎麽做出這種事來?”說完,也覺得氣勢不夠,于是添了一句:“你不要臉面我還要臉面。”
錦心素來要強,聽得父親在姐妹面前罵她罵得這樣難聽,眼圈也憋紅了:“只是借書罷了,偷書的還叫個‘雅賊’,借書的怎麽就不要臉了?女兒閨門不出,又怎麽知道那馬子原是個登徒浪子,哪裏就像無雙妹妹聽了那麽多閑話的。”
明甫在襄陽城當官六載,最尊敬的就是襄陽侯李侯爺,也聽說侯爺夫人蕙心纨質,持家有道,把兩個哥兒一個姐兒教育得溫然有禮,這會兒聽錦心言語裏沖撞了李無雙,火氣更不打一處來,語氣更嚴厲了:“哼!你若心無旁骛,規規矩矩的,人家公子哥會粘着你?怎麽不見他找你姐姐找你妹妹?還不是你每天打扮得跟夭桃花似的,難怪引得一堆狂蜂浪蝶!”
錦心強詞奪理起來:“別人家的女孩就沒打扮得像樣的麽?偏只有我打扮得好?讓錦音也打扮成花蝴蝶,看有沒人理她呢!還不是因為我生成這樣,他們才願意跟我玩。我生得好也怪得了我麽?”
錦音聽錦心這樣說,頭愈低了,委屈得眼淚奪眶。錦言跪直溜了,冷聲說:“一個人若是心術不正,五官生得再好,也只會面若蒙塵,神情有脫。妹妹好好想一想,都說娶妻娶賢,在相貌上挑樣的是納小妾的規矩。咱們家雖然不是貴門豪族,但好歹是書香門第,咱們家出去的姑娘,難道要給人做妾嗎?”
錦心秀眼狠瞪了錦言,壓着怒氣顫聲反駁:“誰說要給你做妾了?”
錦言剛才見不慣錦心侮辱錦音,忍不住冷言相對,這會兒回過神兒來,才想起來裝無辜:“妹妹,我不是有心說重話,只是道理如此。你想想,馬子原這樣的輕薄小兒,你身邊縱使有一百個一千個又如何呢?別人家只會說咱們治家不嚴,就連跟你最好的承煥哥哥也會輕看了你。”
一席話說進了錦心的心坎,錦心神情委頓,可又不肯服了錦言,嘴上仍硬:“到底是別人看輕了我,還是父親姐姐看輕了我。”
明甫氣得拿起戒尺要打,可總也下不了心,正惱火着,門外徐姨娘再也耐不住了,推門而入,跪在地上:“老爺要打,就打我吧。”
明甫揮袖氣道:“你急什麽?把女兒教成這樣不知廉恥,你還想逃了罪麽?”
徐姨娘眉目楚楚,丹鳳眼裏滿滿是淚,又不肯流下一滴,只顯得更加委屈隐忍,不哭不鬧,忍着哭腔緩緩說:“老爺,錦心七歲那年犯錯,我拿着荊條就要抽到她身上,可老爺攔下了,說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哪能跟小子般教養。如今錦心又犯了錯,老爺卻怪我沒好好教養,倒成我的不是了。”
錦言心想:父親心思明純,徐姨娘老姜頭一般身經百戰,三言兩語就得把父親打發了。還沒想完呢,明甫手裏的戒尺就“啪”掉在地上,臉上青一會紅一會。錦言心裏默念:“不争氣呀不争氣。”
徐姨娘擡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秀眉一凝,長嘆一聲:“老爺,姑娘大了,我一個妾,能教姑娘什麽?就像大姑娘方才說的,難不成也教出一個妾麽?太太才是名門閨秀,我常說,若是錦心能得到太太的教導,那真是天大的福分。”這是徐姨娘想趁次機會,讓明甫同意把錦心記到虞氏名下,将來攀親的時候,身份上好看一些,嫁妝也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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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甫也早有此意,只是幾番開口,虞氏只用“不收”二字就頂回去了。這時明甫又望向虞氏,虞氏端坐着撥拉着茶杯蓋,嘴邊嘲弄地笑:“徐姨娘,你真舍得讓我來管教錦心?”
徐姨娘聽她松了口,也舒展了眉頭行了大禮:“太太要肯管教錦心,那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
沒等徐姨娘的陳詞濫調講完,虞氏已經放下茶杯,扶椅起身,撿起地上的戒尺,狠狠敲在錦心的脊背上,一套動作毫無滞頓,一氣呵成,錦言暗暗豎起拇指:好身手!好功夫!徐姨娘傻了一會兒,立刻撲倒在錦心身上:“太太,你若不待見錦心,也用不着這樣。”錦心也開始嚎啕。
明甫這種斯文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趕忙伸出袖子護住徐姨娘母女:“文瀾,你這是做什麽?”
虞氏冷哼一聲,敲着戒尺:“老爺,你方才也聽見了,是徐姨娘求了我讓我管教錦心。徐姨娘的話這麽不算數嗎?老爺的話也這麽不算數麽?可我虞文瀾講話,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既然答應了,那可是一千個算數。”說完,眉峰驟聚:“讓開!”
明甫被虞氏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且位置尴尬,讓開吧,頗覺得沒有面子,不讓吧……還沒那膽兒。虞氏沒給他猶疑的時間,徑直繞開了他,繼續打錦心,邊打邊問:“知錯了嗎?”
“不知!是李無雙冤枉我,我……啊……”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徐姨娘若是擋呢,虞氏就連着一塊打,打得母女二人抱頭痛哭,虞氏仍問:“知錯了嗎?”
錦言忽然開始同情徐姨娘母女了。
“嗚嗚嗚……不是我的錯……”
“哼,那就打到知錯為止”
錦心捂着頭在地上打滾,裙子滾髒了,妝也哭花了,氣也快哭斷了,終于松口:“好啦,我知錯了……”
“大聲點。”
“好啦,錦心知錯啦……啊……怎麽還打啊……”
虞氏扔了戒尺,走到明甫的身邊,不理會他蒼白的面色,洋洋得意說:“怎麽樣,還是我會管教吧。”完了,又向徐姨娘說:“你還讓我管教錦心麽?”
徐姨娘咬着銀牙,搖了搖頭:“不敢。”
虞氏甩了甩帕子就走:“要不是你方才求着我教,我才懶得費神兒呢。”
望着門外虞氏潇灑的背影,套用阿棠的話,“這才真真是貴門正妻的樣子呢!那排場、那氣勢,啧啧……”
作者有話要說: 快用收藏淹死我吧,快用評論砸死我吧~
7、一段往事
出了書房,錦言望着悠悠月光,嘴邊噙着笑意,問阿棠:“你看是姨娘厲害還是繼母厲害?”
阿棠抖開小披風給錦言系上:“先前我瞧着,徐姨娘是把軟刀子,處處算計,又不輕易得罪了人,還要做出委屈的樣子來,在娘子裏也算将軍了。我自小在奴婢堆裏長大的,這種人啊我是見慣的,那種心氣兒高的,又想争上游,只能在歪處耍心機、博同情。太太就不一樣了,貴門嫡女,大家閨秀,模樣才情都是拔尖的,可就不在人前兒顯好,我只道她是大小姐脾氣,沒有心機手腕,必會吃虧的。誰知道今天,才發現看走了眼,太太才是這個呢!”說着,豎起大拇指晃了晃。
錦言想起方才虞氏的作為,還有徐姨娘的表情,實在大快人心:“若論心機城府,徐姨娘未必就在繼母之下。只不過,徐姨娘顧慮太多,想要的太多,算計得太多,而繼母,不用讨好公婆,不用取悅丈夫,而且身子立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