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節

自己伸指取下沉重的鳳冠,直起身,拖曳着一襲紅裙,執起雙杯,親手将同心結绾在杯底,一杯遞給君和,喉嚨發緊:“夫君……”

君和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寒潭:“你這毒婦!”

蔣柔心中想哭,眼裏卻在笑,将杯盞喂到君和唇邊:“夫君若讓我不好過,我也不會讓周家好過。”

雙杯一只仰,一只合,靜靜地放在床底。

君和根本沒有理會這是蔣柔的第一個晚上,簡單的溫存沒有,情話更沒有,就連一絲流連和猶疑都沒有。蔣柔疼得想哭,可就是死死咬住下唇一聲都不吭,那燥熱且撕裂的疼痛,根本就不及連君和的目光傷人。

嫣紅紗幔,紅燭淚冷,窗外的風夾着炮竹的喜氣,蔣柔睜着眼,躺了一整夜。

就這一次,蔣柔就懷上了孩子。

衆人皆道,這是開門見喜,是難得的喜事。

蔣柔不知這算不算喜事,因為君和從此便以她有孕為借口,兩年沒有進她的房門。

生産那日,君和仍不見蹤影,蔣柔咬着參片,忍受着一陣一陣難耐的疼痛,對着窗外撕心裂肺地吼着:“連君和,你不是人……”言罷,終于泣不成聲。

蔣柔再一次在自己床上見到君和,是在周玉喬成親的日子。他喝了許多酒,眼色微醺,卻帶着她沒有見過的溫柔。

蔣柔卻知道,這眼神并不是望向她自己。

被自己的男人,當做是另一個女人,對于蔣柔來說,最是奇恥大辱。

嫉恨的火焰燒沒了她的心,“周玉喬”三個字是她和君和間解不開的咒。

在周玉喬還在适應新婦這個身份時,她的夫君沈良便因莫須有的罪名下了獄。

蔣柔說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折磨周玉喬,還是在折磨連君和,還是在折磨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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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君和這一次看她的眼神特別的清醒,像是要看透這個蛇蠍婦人的思想。蔣柔并不膽怯地迎上連君和的目光:“你不用看我,都是我做的,我說過,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周玉喬好過。”

連君和的眼神靜靜,只說:“出婦。”

蔣柔愣了一下,旋即笑得凄涼:“出婦?你憑哪一條?”

連君和看着她:“善妒。”

蔣柔仰起臉,質問:“我不是一個好妻子,你就是一個好夫君麽?”

君和眼神變得莫名複雜,難以言說。

蔣柔冷冷地笑:“你若出婦,沈良絕無活命的機會。”

君和的眼神冷冷凝住,轉身而去。

蔣柔也兌現承諾,沈良活着出獄,可沈家還是難免抄家之禍。

君和之後做出的事,只讓蔣柔更覺羞辱。

他開始納妾,夜不歸宿。

他看上她陪嫁的美婢,擡為姨娘。

他讓陳姨娘懷上孩子,誕下一子。

陳姨娘生産之時,他陪伴左右,寸步不離。

庶子出世後,他親自為其選名、抓周、行百日禮,這些是蔣柔的孩子從來沒有的禮遇。

永平年,明甫四歲,染上了痘疹,夢裏都在抽搐,大夫皆雲無藥可醫,只能聽天由命。

君和卻因公務要離開數月,蔣柔跪下來求他,即便兒子要死,也該死在爹娘的懷裏才是。

“你從不抱他,可他卻夜夜哭着喊父親。”蔣柔這輩子,是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

可是那時,傳來消息,周玉喬的父母,因不堪打擊,雙雙病逝。

君和心冷,抽袖而去。

蔣柔抱着孩子,跪在雪地裏,看着君和的背影決然遠去,終于明白,她的眼淚,之于他,是一點都不管用的啊!

之後,一個包藏禍心的小妾,請來一位聽說十分靈驗的得道高人,高人說連府南面一個屋子風水極好,只要将小少爺抱到那屋裏靠北的床上睡上三晚,病可痊愈。

只是,需要一個同血脈的兄弟,守在門口,寸步不離。

那小妾的算盤,打得很好。

蔣柔先是低聲下氣地去求了陳姨娘,陳姨娘憤言:“南面房屋陰冷潮濕,冰天雪地讓我兩歲小兒守在門前三日,是何居心?”

“就是你那兩歲庶子奪走了我兒所有的父愛,如今這一點要求,也不能答應麽?”

蔣柔步步相逼,陳姨娘毫不退讓。

蔣柔紅了眼,派人将陳姨娘綁在屋內,強行奪走了那兩歲的庶子。

君和回到家時,那庶子已經變成小小墳頭了。

君和大恸之下,将劍比上了蔣柔的脖子。

蔣柔丹蔻嫣然的手指緊緊地握住劍尖,鮮血順着腕子上的玉镯點點地滴落下來,聲音嘶啞:“你殺我啊,一屍兩命!”

老太太想到這裏,胸腔忽然湧起一陣氣血,咳得臉色酡紅。

錦言早已聽得怔住,手上的藥碗 “铛”一聲掉在地上。

忽然,一雙手按住錦言的肩,錦言回過頭去,看是陳嬷嬷面色蒼然的面孔。陳嬷嬷沒說什麽話,牽起錦言的手,慢慢地走出了茗秋堂。

地上的積雪尺厚,錦言艱難地在雪地裏擡腳,忽然想到年輕時的祖母抱着孩子跪在雪地的情景,覺得祖母可憐,再想到陳嬷嬷的幼子凍死在雪地的情形,又覺得祖母可恨。她的心裏極不舒服,大口地吸着氣。

陳嬷嬷走得也很費力,忽然一個踉跄,錦言趕忙扶好,安慰道:“嬷嬷,我知道你難過,可……”

陳嬷嬷繼續走着,知道錦言已經猜到她的身份,勉強地扯了下嘴角,說:“你想不想知道你祖母找出的那封信說了些什麽?”

錦言驚異:“嬷嬷看過那封信?”

陳嬷嬷緩緩地搖了搖頭:“怎會?你外婆收到那封信時,我還是蔣柔的婢女。只是我後來,聽你外婆講起過這封信。”

錦言低下頭,聲音小小:“是祖父給外婆寫的情信麽?”

意外的是,陳嬷嬷卻搖頭:“不是。”

陳嬷嬷的笑容忽然有些蒼涼和古怪。

信裏,君和說,其實蔣柔生産時,他悄悄地站在窗口,他看見那張本來明媚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那雙從不流淚的眼睛被淚水交織,她用哭啞了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咒罵他,君和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情感緊緊扼住。

君和對周玉喬說,本來情深,奈何緣淺,周周折折,皆是命數。既已傷害一人,又何必再傷害一人。

錦言的呼吸慢慢滞住,不可置信地問:“所以,祖父其實是想跟祖母和好的……”

陳嬷嬷的嘴角微揚:“但是,蔣柔卻親手破壞了這一切。”

蔣柔那時根本想不到,那夜連君和溫柔微醺的眼神,就是屬于她的。

她卻繼續燃燒着嫉妒的火焰,迫害沈家,折磨君和。

本來,她可以跟君和言歸于好,破鏡重圓。

可以跟君和舉案齊眉,溫柔缱绻。

可以跟君和相守不離,含饴弄孫。

而如今,一個含恨而終,一個孤獨到老,情深還是清淺,終是緣薄。

錦言聽完這故事,心裏涼透,總算知道,為何祖母看完這信,便一病不起。是真的後悔了吧?

陳嬷嬷的手愈涼,面孔慢慢浮現出哀傷。這三個人的故事,是用愛情牽扯成的,而她呢?一個微不足道的陳姨娘,在故事裏,與愛情無關,卻犧牲得比任何人都多。

她該怎樣回憶連君和呢?該帶着仰慕或是恨意?若不是他,她許是随便嫁與一個小子,安穩一生,平淡終老;可若不是他,她又怎會吃那麽多苦,到頭來,只是為別人的故事添上一些情節。

她,又何嘗不是孤獨終老呢!

于是,即便早早地知道了信的內容,知道君和曾對蔣柔動心,可她依然守口如瓶,不向蔣柔透露半句,她恨蔣柔,也恨君和愛過蔣柔。

錦言聽見陳嬷嬷輕輕一嘆,嘆盡了辛酸,錦言眼睛濕潤,擡頭望向天空的飛雪,心裏忽然念起一人。

小鯉魚,我們的緣,是深是淺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虐一把~評論啊蹦跶起來啊喵喵~

64、樹下密謀

不知不覺間,雪已經停了,陳嬷嬷已經回了漪蘭居,錦言仍一腳深一腳淺地迎風走着,心裏有一腔愁緒悶着,難受得緊,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梅園,上回和小鯉魚并排而坐的石墩上,靜靜落了一層雪,錦言輕輕嘆了一聲,拂雪而坐。

原來,感情也可以是這樣一種傷人利器。錦言撐着臉,心裏感觸很多很多。

“啪嗒。”一顆紅棗從樹上掉下來,砸到錦言的腦袋。

錦言揉了揉腦袋,繼續想事情。

“啪嗒。”又一顆紅棗砸在錦言腦袋上,生疼。

錦言撿起棗兒,這才回味過來,梅樹上怎麽會結棗兒啊!

怒目往上望去,果見李承煜翹着二郎腿悠哉躺在樹上,一手抛着紅棗,笑眯眯把棗兒抛了下去,正中錦言眉心。

錦言氣得捂住額,跺腳道:“你給我下來。”

承煜斜觑了她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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