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節
埋進他胸口,只聽他的胸口震震:“我給你講個故事聽。”
錦言聞着他的氣息:“又是小和尚的故事?”
承煜聲音沉如晚風:“是我娘的故事。”
錦言趴過身子,撐起臉,鄭重其事:“講吧。”
“我告訴過你,我娘姓葉,叫染衣。”
葉染衣從前是金陵城邊上一個小村落的孤女,被一個終身未嫁的婆婆撿回來當女兒養。婆婆姓葉,染衣也就跟着姓葉。
她姿色動人,卻口不能言。說來奇怪,口不能言,耳卻能聽。聽得多,說得少,讓性子變得柔和而靜默。
李示徽,是她接觸的第一個村外的男人。他眉目英挺,身段颀長,村裏的莊稼漢與他一比,便有了瓦石珠玉之別。染衣把他救回來的時候,藏在地窖裏,他還未醒,染衣用蘆管喂他水喝,他喝不進,傷口的血層層湧出,潤濕戰袍,染衣從外頭求了金瘡藥,解開他的衣裳,臉就紅了。
悉心照料之下,李示徽在一個晚上終于醒了,第一眼便看見一個眉目楚楚的女子,跪在他身邊,認真地侍弄他臂上的傷口,他便将手臂擡了擡,在她臉上一蹭:“是你救了我?”
染衣露出笑容,他都昏了五天五夜,再不醒,就不會醒了。
李示徽用低低的聲音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染衣用那雙水玉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忽然眼就紅了,搖了搖頭,端着盆子出去了。
翌日天光,她再進來的時候,拿着個紙條,給他看。
上面寫着:我叫葉染衣,我是個啞巴。
染衣在他看紙條的時候,把衣角都要揉爛。誰知他看完大笑,差點牽動傷口,然後說:“我叫李示徽,我是個将軍。”
染衣的眼神中有星星點點的景慕,他拉着她的手,用指尖寫了一個“徽”字,告訴她:“這是我的名字,你要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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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月夜,染衣都會拿着竹棍在沙子上練這個筆畫繁複的字。葉婆婆看出端倪,跟她推心置腹地說:“世上的男兒多得很,可這位将軍和你,不像是同路啊。”
染衣的眼色黯淡了一下,旋即搖頭,心意已決。
二人在暗無天日的地窖,過了一段溫馨甜蜜的時光。
之後金陵又遭變故,許多大家小姐公子都裝扮成平民的模樣從南京城逃了出來,一晚,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來到染衣家中,跪着求她收留,她說她是南京一個官家小姐,和家人走散的。
染衣心軟,應允了,知道了這女子姓秦,名姜。
秦姜在染衣家中毫無架子,跟着她和婆婆學習染布,學習耕種,有模有樣,幾次官兵搜村,都沒發現她的不妥。只是有回她下竈做飯時,聽見竈底有動靜,好奇之下,發現竈底的地窖,發現了一身布衣的李示徽。
染衣不再瞞她,她也不主動問些什麽,甚至還會幫着染衣,給李示徽送飯。
李示徽的傷,到了年底,已基本痊愈。南京業已收複,李示徽說他要走了。染衣的眼眶裏困着淚,李示徽把她的手貼在心口,連連發誓:“不出一年,我便回來尋你。”
染衣信他,在走前那晚,在二人的地窖裏,在一缸女兒紅見底之後,李示徽要了她的第一晚。
秦姜卻遲遲聯系不上家人,染衣卻要她不慌,等确定了消息,再走不遲。秦姜又住了兩個月時,染衣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染衣的不對勁瞞不住秦姜,在秦姜的逼問之下,染衣只好點頭承認。染衣心裏不慌,因為他說,不出一年,他便會回來尋她。
只是村落民風保守,秦姜告訴她,一定要瞞着所有人,還教她纏腹,就算走出去,也沒人能看出她的肚子。
春末花落,夏日媚然,秋天剛落第一片葉子的時候,李示徽親自到村中尋她,才數月不見,他越顯得清俊硬朗,風姿不凡。
染衣把他的手貼在小腹上,淚水已經交織盈目。
秦姜卻私下告訴李示徽,他走之後,染衣又遇情郎,她腹中所懷胎兒只有四個月,而李示徽,已經離開六個月了。
李示徽并不信,請了村中的大夫把脈,那大夫早被秦姜收買,一口咬定,染衣的胎象不是六月,只是四月。
而且從外看來,染衣的肚子,真也只有四個月大而已。
李示徽震怒之下,在村頭河畔,喝光兩壇陳釀,醉得不省人事。秦姜把他拖回染衣家中,在地窖裏,和他纏綿一宿,直到染衣清早起身起竈燒飯。
染衣傷心錯愕,李示徽卻告訴她,她懷着的孩子,跟他沒有關系。
染衣真想解釋,可她說不出話呀。
她只能握住李示徽的手,掰開他的手心,反複地寫她唯一會的一個字。他卻冷冷把她推開,離開村落,帶走了秦姜。
懷孕之事,在村中不胫而走,葉婆婆恨鐵不成鋼,染衣含淚,離鄉背井,到南京城一家酒肆做活。酒肆老板娘心地善良,也不讓染衣做什麽辛苦差事,只勸她好好地懷胎,平安地生下孩子,二人投緣,不日結成金蘭姐妹。
秋末,南京城中人人皆知,襄陽候李示徽将娶秦将軍之女秦姜為妻,得到消息,染衣傷心欲絕,當晚腹痛難忍,穩婆說難産,得請大夫,大夫說,胎位不正,恐怕兇多吉少。
老板娘聽過染衣的往事,本就對那負心人咬牙切齒,這晚心一橫,去侯府拜會了這位負心漢。此時,他正與秦姜三拜天地。
老板娘冷笑:“你當日說染衣所懷胎象是四個月,可染衣現在就生了。你說她當時看起來不像六個月,是因為她怕村民看出,日夜纏腹,大夫說,就因如此,染衣現在難産了!我和她姐妹相稱,都去學了手語來交流,你和她有夫妻之實,怎麽就不能靜下心聽她說一句!””
李示徽幡然醒悟,棄秦姜于禮堂,去找染衣時,染衣已經咬破嘴唇,為他生下個兒子。
夜涼如水,染衣笑着凄涼,卻已看透,不願再見他。
而他,與秦家的婚事勢在必行,兩個家族都已有約定,憑他一人,也改變不了。
且,秦姜也驗出已有身孕。
“那便是承煥,所以,雖然我是他們口中的私生子,卻比承煥大了大半歲。”承煜的聲音裏有些疲憊,這麽多年,他是第一次開口講這個故事。
聽故事的人,已經抓着他的衣角,哭得泣不成聲。
承煜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旋兒,低聲道:“懂了麽?錦言,就因為我父親不信我娘,害得我娘一生命苦,我不想像我父親一樣,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相信你的心,你也要信任我,別想把什麽都扛下來,你是我媳婦兒,是由我來守護你。”
錦言從沒有這樣深刻地理解問題,此時已被感化地一塌糊塗:“我娘和我父親,也是因為一點可以說清的誤會,弄得生死相離,我娘含恨而終,我父親後悔一生,小鯉魚,我不要這樣,我要跟你好好的。”
承煜心裏都快甜化了,覺得懷裏這小女子可人疼極了,心裏柔情無限,于是手上加了把勁兒把她摟緊,溫軟的吻就落在她的唇瓣上,熨帖纏綿,輾轉厮磨。
七八顆星天外,晚風卷起靜好時光,荷露滴響,餘韻悠長。
80、【晉江獨發】彩珠荷包
作者有話要說:七十八章有修改哦!七十九章整章改完哦,若看的是傷人利刃章節名的,麻煩回過頭去再看一遍七十八和七十九,辛苦啦麽麽噠!這章改得不多,就是加了出征之前,錦言和小鯉魚的婚事定下來了。
是年十一月,彭翊率大軍凱旋,生擒瓦剌軍三千餘人,俘瓦剌部落安樂王之子,康帝親迎,拜彭翊為大将軍。
同年臘月,瓦剌部落太師激憤,兵分四路,大舉攻梁。
彭翊回京途中感染時疫,上書康帝,鼓勵康帝禦駕親征,乘勝擊之。康帝應允,命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宋化選軍,擇日出征。
出征當日,風沙滾滾,黃灰漫天,京城全部有品級的官員,攜其家眷,候于城門之外。城門大開時,長戟林立,铠甲曜日,康帝穿着金絲鎖甲,腰上束着龍紋圍腰,手持重劍,劍眉星目,軒昂不凡。
衆人拜倒,三呼萬歲。呼聲震天,莊嚴肅穆。
錦言跪在人群的末尾,在俯□去叩拜之前,她的眼睛緊緊看着宋将軍身後,承煜騎在青骢戰馬上,銀甲束腰,盔纓随風飄揚。
錦言忍不住抿起唇角,在出征之前,承煜和她的親事,已過了文定,只等他征還時候,跟她拜堂成親。
聽說戰前承煜到都督府毛遂自薦,與宋将軍一小一老辯論兵法直到夜深,後将軍知他是李示徽之子,收他于帳下,先賞千總職銜,效力軍前。
這時,一名白袍女子行至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