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來訪

謝晚芳安安穩穩地辦了一天的公,下衙的時候彩雀送了酒菜過來,她便招呼上淩遠和老胡幾個,在府衙後院支了張桌子就開始聚起宴來。

酒過三巡,老胡等人也漸漸放開了拘謹,彼此間說笑不停還劃起了拳,謝晚芳應邀陪着他們玩了幾把,卻只贏不輸,最後面帶得意地做出無奈狀說道:“不來了不來了,再下去都讓你們把酒給我喝光了。”

老胡幾個哈哈大笑。

淩遠坐在一邊安靜地吃着自己的菜,見此情景也不由笑了一笑。

“明達,”謝晚芳坐到他身旁,專門端了杯酒遞給他,“來,這杯我獨敬你。”

淩遠忙放了筷子雙手來接:“大人您……”

謝晚芳擡手止住了他未出口的客套話,說道:“看在你我都是相公忠實擁趸的情面上,這酒還得喝。”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碰了杯。

說來這事倒也巧,謝晚芳早上去找淩遠查閱名單時無意間發現他房間裏挂着雲澄的那幅懷素帖——當然,是不知已臨了多少手的仿品。她便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原來淩主簿也喜歡相公的字啊?”

一個“也”字,成功引起了淩遠的注意。

謝晚芳這才知道,原來淩遠并非京都人士,而是來自江南,且上巳節那天因為有雲澄的破格令示,所以他一個自知文才平平的主簿在徐謙的推薦下也有幸去參加了九曲江宴。

他言語之間滿滿透着對雲澄的欣賞敬慕之情,還主動說道:“聽聞大人是雲相親自安排下來的,下官便很是期待會是如何的出類拔萃。”

是啊,不然一個區區的縣尉,哪裏值得左丞相親自選用人才?謝晚芳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上任縣尉是突然遞交辭呈的,麻利地連徐謙都還沒反應過來,無論是他還是康平途,都尚未來得及推舉自己人,吏部宣布由她就任的公文就已下了。

整個縣衙的人都相當錯愕,除了淩遠。他一心覺得就憑雲澄不拘一格對待人才的态度,也絕不會是如某些人所想的那樣出于女色之由,故而他初見謝晚芳時便已表現出了友好。

兩人讨論人選的時候謝晚芳還有意無意地露了一手書法,淩遠見她那手字果然有幾分雲澄的神髓在裏頭,更是連連點頭。

彼時當她跳過了另一位邢捕頭而說要用老胡幾個人的時候,他還委婉地提醒過老胡和康大人走得近,對她這個天降的女縣尉亦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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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只是一笑,說道:“我又不是來做光棍縣尉的,既然遲早要為我所用,還不如一開始便認識認識清楚我是怎樣的人,也免了浪費時間。”

他那時還有些擔心她是仗着雲相的名字有些過于自信,但當看到老胡等人跟着她辦完事回來的樣子時,便不由暗嘆到底是雲相比他更會看人些。

幾人正喝着酒,當值的差役忽然來報,說有一位自稱是萬貫侯世子的人來找縣尉大人。

萬貫侯世子?宋承?!

謝晚芳難掩驚訝地愣了愣,才道:“請他進來。”

老胡幾人面面相觑,不由紛紛面露忐忑:“大人,要不屬下等還是先告退吧?”

他們在豐安縣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令徐謙,雖說白氏族中是出了個國公夫人,可那位安國公世子他們卻不曾見到過,如今冷不丁突然來了個“世子”,管他是哪家的,都難免令他們有些手足無措之感。

再一看謝晚芳聽說這萬貫侯世子來了竟還十分鎮定的模樣,老胡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嘆:真不愧是跟着左丞相見過大世面的人,難怪面對那鄉裏械鬥的場面也絲毫不怵。

“沒事,”謝晚芳道,“宋世子這人好相處,你們見了就知道。”

宋承大概是早就等不及了,來得很快,她這頭話音剛落,那頭就見他一步跨進了院子,

視線一撞,當即嚷道:“你怎麽下了衙不回家,還在這兒喝酒?”

飯桌上的人不約而同轉頭朝她看來。

“……”謝晚芳覺得他今天大概是頭被門夾了,為避免誤會,立刻起身端端對他施了一禮,“不知世子來找下官有何事?”

宋承走到近前往桌面上掃了一眼,随口道:“我聽說你來了這裏上任,過來看看你啊。”

“……啊?”謝晚芳都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

“雲相說我可以來找你玩兒,反正我在城裏閑得慌,就過來了。”宋承抓起一顆胡豆丢進嘴裏嚼了嚼,含糊道,“我得幫他看着你,你少喝點兒。”

衆人:“……”

謝晚芳因他這句“我得幫他看着你”倏地紅了臉,好在意識還清醒,當即轉移了話題道:“世子可找到歇腳的地方了?”

“還沒呢,”宋承道,“住客棧總覺得冷冰冰的,我還是喜歡住在家裏,诶,要不我住你——”

“明達。”謝晚芳轉頭對淩遠道,“世子就交給你照顧了。”

淩遠:“……”

***

結果最後宋承還是決定去住客棧,但他卻絲毫不見外地吩咐了淩遠一個任務:在謝晚芳住處附近幫他找個院子,價格不是問題,但必須得離她夠近,至少不能超過半條街。

謝晚芳看他擺出這副萬貫侯世子不缺錢的做派,無奈扶額之餘忍不住道:“世子,您在京都城待得好好的,何必為與下官較勁跑到這鄉下地方來呢?須知財不可露白。”

“那有什麽,”宋承渾不在意地道,“我這麽有錢的都擺明車馬信任你這個新任縣尉了,其他百姓難道還好意思不信任你?”說着,一副邀功的樣子笑了笑,“你看我給你面子吧?對你可好?”

謝晚芳強忍着雞皮疙瘩竄起來的冷意,說道:“世子請恕下官直言,百姓信不信任我,還真不是您有沒有錢能決定的。”

“不能決定也沒事,”宋承道,“反正我是幫雲相來照顧你的,能照顧到就行。”

謝晚芳猶豫着問道:“是……相公讓你來的?”

宋承正要點頭,又想起什麽,秉着不敢說雲澄瞎話的态度,自覺坦誠地道:“倒也不是。”

謝晚芳轉開了臉。

“不過也算是。”他又說。

她無語回頭:“您就不能說得清楚些麽?”

“你又不是不知道雲相那個人有多高深莫測,我得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去猜他話裏的意思,多不容易啊我!”宋承道,“他說只要你高興與我做朋友,他也不反對。那我可不就趕着來了嘛!小方,不是,方大人,現在你可是我在京都唯一的朋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為了你,我絕不成婚!”

“……”謝晚芳道,“那您還是回去成婚吧,到時下官來随禮。”

她說完,轉身徑自加快了腳步往家門走去。

“哎呀,”只聽宋承在身後突然拉長了語調說道,“我突然想起相公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還在車上呢——”

謝晚芳腳下驀地一停。

“要麽?”宋承忍着笑道。

謝晚芳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朋友,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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