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池惟說得沒錯。

鄭雨薇的确舍不得,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今天讓池惟拿走這支鋼筆,她就再也要不回來了。

這支鋼筆對于她而言,是這十二年來,與池家、與池惟他們全都無關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屬于她自己的東西。

雖然她随時做好了會被它的主人要回去的準備,但那也應該是它的主人,而不是池惟。

鄭雨薇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擡頭時,眼淚盈滿了眼眶,一眨眼,就掉了一滴淚下來。

倒給池惟看得有點懵,“不是說陳錦林送你的?我用兩天你就要哭?有那麽重要?”

“池惟。”鄭雨薇抽了一口氣,又掉了更多的眼淚,“你知道嗎,從出生開始,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爸爸,我一直都在想,他應該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直到我遇到了陳老師。”

池惟:“他長得像你爸?”

“不是。”鄭雨薇搖了搖頭,繼續無聲哭泣,“但是陳老師對我就像一個父親對待女兒那樣,溫柔鼓勵,雖然他做我的父親年齡還有點小,但他真的讓我感覺到,什麽是父愛。”

“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也有可能是最後一件,而且這還是他用過的。我們馬上就要高考畢業離開這裏,以後再見他,可能就要以年做單位了。”

鄭雨薇說着說着,不知不覺就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感,是真的有點傷心了。

陳錦林真的可以算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

她忍不住哭得更兇了,好像連話都說不下去。

“行了行了,還你!”池惟像是覺得有些晦氣一樣,迅速把那支鋼筆塞到她手裏。

鄭雨薇的眼淚還是沒止住,但是心裏已然松了好大一口氣。

還好,她守住了自己想要守住的東西,雖然只是一支簡單的舊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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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惟還了鋼筆也沒走,似乎才想起來自己過來找鄭雨薇是要幹什麽,懶懶地往過道欄杆上一靠,饒有興致地說:“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有迷妹。”

他一提到這件事,鄭雨薇的神經就繃緊了,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警惕,有些心虛又故作堅強地說:“我也不知道,看得我也很懵,我不認識他們。”

“你慌什麽?”池惟似乎覺得有點好笑,“他們都是女孩子,而且我讓人問過了,她們确實是你的迷妹,這次也是她們自發的活動。”

這才是真的讓鄭雨薇有些驚訝:“我的迷妹?”

“對,你成績好,長得漂亮,這是她們說的話。”池惟說着突然又有點不悅了,“真不明白為什麽當初分班考試你要高燒,不然的話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破班裏。”

“都一樣的。”鄭雨薇說,“況且馬上畢業了,老師們也都很好。”

“行了,回去學習吧,免得又說我耽誤你時間。”池惟說完就走了,這倒是很出乎鄭雨薇的預料。

鄭雨薇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頭一次慶幸,池惟是個她一賣乖就可以哄的人。

否則的話,這支鋼筆可能就不再屬于她了。

學校附近的酒店裏,陸君白看着鄭雨薇進了教室才收回望遠鏡。

他琢磨着,剛剛上演的那是哪一出呢?

怎麽為了一支鋼筆還哭哭啼啼的?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陸君白拿起來一看,是他親愛的燕三哥,回信內容:【……】

陸君白還是看了上文他自己發的微信才聯系起來燕回的這個省略號是在回應什麽,這意思,好像對他早自習前安排的那場表演很不滿意的樣子。

這麽想着,陸君白就直接問了:【三哥,你覺得我辦得不好嗎?多感人啊。】

燕回:【年輕挺好的。】

陸君白:【?】

陸君白:【我聽不懂啊三哥。】

燕回沒有秒回,陸君白就坐不住了,直接打了電話過去:“三哥,我還有件有趣的事要和你說。”

燕回那邊有鍵盤敲擊聲,大概正在工作,不過還是搭理了他:“說。”

陸君白便将剛剛通過望遠鏡看到的鄭雨薇跟池惟關于鋼筆的那一段争執仔仔細細和燕回說了,最後還很不解:“你說奇怪不奇怪,不就是一支鋼筆嗎,有什麽好争的,還哭成那樣。”

燕回那邊的鍵盤敲擊聲忽然停了,“鋼筆?”

“對啊,就一支黑色的鋼筆,跟你那一支還挺像的。”

陸君白說完,又投其所好地補充:“看來三哥你和你的小朋友在審美這一點上,還是很相似的。”

都喜歡一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黑色鋼筆。

燕回:“……知道了。”

“對了三哥,我聽說明天他們學校要辦那個什麽成人禮活動,你要不要來玩?最近忙麽,我都快閑出屁了,無聊死了,過來陪我。”

陸君白說這話倒是真的,他本來是個風流愛玩的人,奈何這次不小心好心辦壞事,踢到了鐵板上,只能将自己困在這個破酒店裏将功贖罪。

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飯睡覺,外加偷窺高中生。

都快憋屈死了。

唯一值得開心的是,高考終于要開始了。

熬過剩下的這幾天,他就又是一條好漢。

燕回那邊的鍵盤敲擊聲重新響了起來,過了會兒,大概是他有了點空隙,便應到:“到時候再看。”

陸君白有些失落:“好吧,我等你,來帶我去吃頓大餐吧三哥,你的五弟仿佛生活在鄉下,吃沒得吃穿沒得穿玩沒得玩………”

“嘟”一聲,電話被燕回挂斷了。

陸君白抓狂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地罵他:“你這個沒良心的,還當人三哥呢!動不動就挂人電話一點不講禮貌!”

梧西市一中今晚高三的學生不用上晚自習,下午上完課後就放了假。

學校的安排是,讓大家回去好好沐浴,早點睡覺,以一個完美的狀态去迎接明天學校舉辦的成人禮活動。

鄭雨薇吃了晚飯就回到了自己那個儲物間改成的卧室裏,坐在窗前發呆。

她的生日恰好是高考結束的第二天,那天才是她滿十八歲成人的日子。

明天學校舉辦的成人禮活動對于她來說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似乎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這麽想着,鄭雨薇就摸出來一套數學試卷開始寫。

她最喜歡寫數學試卷,沉浸在其中的時候,什麽煩惱都可以抛諸腦後。

寫完數學試卷,天也黑了下來。

鄭雨薇伸了個懶腰,将書桌整理了一下,正要準備去洗澡,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這讓她有些驚訝,在池家,還沒有人會在進她房間之前敲門的。

當然,通常也就只有池惟和鄭如意會進她的房間。

“請進。”鄭雨薇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口走,打算過去開門。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居然是池惟。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好像還是池惟第一次在進她的房間前敲門。

“有事嗎?”鄭雨薇客氣地問到。

池惟沒說話,直接丢了個袋子在她桌上,丢下一句“明天記得打扮漂亮點”就直接離開。

鄭雨薇一頭霧水地過去将袋子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面居然有一條漂亮的禮服裙子,以及一雙配套的鞋子,在最底下還有兩個小盒子。

全部打開來看,分別是一條長度到膝蓋以下的白色裙子,一雙帶有一點點高跟的銀色鞋子,以及一條項鏈和一條手鏈。

巧的是,手鏈和項鏈上都有一個小小的魚兒。

她忽然想起今天放學前班主任說的話:“明天你們是自由的,穿衣自由、發型自由、化妝自由,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你們都可以做,當然,不要太過分啊。”

當時全班的女孩子都特別激動,因為平常大家都必須要穿校服,不能披散着頭發,也不能化妝。

可是這些對她來說,她根本就沒想過。

看着面前池惟送過來的幾樣東西,鄭雨薇有點迷茫。

真的要穿上這些戴上這些嗎?

好像是的,因為如果不那樣做,她将在高考前沒有寧日。

算了,快要結束了,就順着他吧。

第二天沒有早自習,成人禮在上午九點半才開始,學校善解人意地給大家留了充足的時間吃飯和打扮。

“我們比任何人都希望,在人生中這樣重要的一天,大家可以做最美好的自己。大可不必着急,走向成人的世界的路上,我們應當是淡定而從容的。”

這是昨天下午放學時學校廣播裏校長所說的話。

鄭雨薇将池惟送她的衣服鞋子和手鏈項鏈全都穿戴整齊,平常紮成馬尾的頭發也放了下來,披散在肩頭。

至于妝容,只能是純素顏。

她沒有化妝品,也不會化妝,只簡單地修理了一下眉毛。

一切收拾妥當,鄭雨薇出了房門。

池惟早已等候在客廳沙發上,見她盛裝出來,雙眼就一直盯着她看,視線随着她而轉動。

鄭雨薇還沒這樣打扮過,自己心裏也沒底,很不自在地問他:“需要我換一套嗎?”

池惟這才回過神來,應到:“不用,就這樣。”

“好。”鄭雨薇放心了,“那我們走吧。”

“嗯。”池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今天也打扮了一下,不過很簡單的樣子,只是從校服換成白襯衫。

這樣看上去,他的惡劣氣質少了一大半,竟隐約有了點少年該有的氣質。

鄭雨薇收回眼神,不再看他。

倆人正要出門,恰好撞上剛從外面回來的池先生和池太太。

鄭雨薇禮貌地和他們打招呼:“先生早,太太早。”

她平常早出晚歸,很少有時間跟他們碰面,如今一碰上,不知為何,那池先生的視線竟落在她身上移不開。

池惟和池太太同時不悅,一個拉着鄭雨薇往外走,一個拽着池先生往裏走。

沒兩步,池先生忽然叫住她:“我怎麽感覺,你長得很眼熟。”

鄭雨薇一愣,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快十二年,這還是頭一次,池先生說她看起來有點眼熟。

池太太立即狠狠瞪了鄭雨薇一眼,猛地一把拽着池先生轉身進去了,隐隐約約傳來她池太訓斥的聲音:“一個傭人的女兒你都能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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