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溫柔的一瞥

“住口！”楚明軒厲聲喝道，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鄭雲鶴吓得顫抖了一下，但很快的就恢複了平靜。

“哎喲，還挺厲害的。可惜你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張總管了，要記得你的身份，死囚犯。”他幸災樂禍的笑了笑，慢慢的走了過來。

“你的老婆還真有幾分姿色啊，不如給我做小妾吧，怎麽樣？美人？”他不懷好意的伸手向秀兒的臉上摸了過去。

“明軒……”秀兒吓得趕緊撲進了丈夫的懷裏。

“你……無恥！”楚明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安慰般的拍了拍妻子的肩頭。

“快說，上官雄究竟安插了幾個眼線在宮裏？分別都是誰？你和拜月教平時是怎麽聯系的？一共有幾個聯絡點？負責人是誰？還有……你和左丞相之間……”

“放了她，我就告訴你。”楚明軒淡淡的一笑，不慌不忙地說。

“只要你全招了，我自然會放她。”鄭雲鶴不以為然的瞧了一眼伏在囚犯懷中瑟瑟發抖的女子。

“我信不過你。你去把陸一陽找來，只要他同意放過我的妻兒，我自然招供。”

“放肆，竟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你不想活了麽？”鄭雲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頭。

楚明軒痛得悶哼了一聲，使勁的皺了皺眉。這一抓，恰好觸動了他的傷口。

“明軒，你……你怎麽啦？”秀兒吓得臉色雪白如紙。

“夠了，鄭總管你先下去吧。”陸一陽再也看不下去了，慢慢的從隔壁的幕牆後走了過來。

他明明是恨透了楚明軒這個惡賊的，他潛伏得那麽深，一次又一次的出賣他，讓他好幾次險些丢掉了性命，他不僅親手刺傷了他，甚至還殺死了無辜的蘇姑娘，可是……眼見他落得如此凄慘的境地，他怎麽還是有點于心不忍呢？

“太子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的夫君吧。他是個好人，你們一定是冤枉他了，他還有年邁的父母啊，他才剛剛二十四歲……他真的不能死啊……”

年輕的母親突然瘋了一樣的沖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陸一陽的面前，拼命地磕着響頭，她的這一舉動很明顯的驚動了懷中的女嬰，那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秀兒，你起來，不要求他，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終究是難免一死的。你起來，你起來呀……”楚明軒努力的伸出手去想把妻子從地上拉起來，可是他夠不到她。

他奮力的往前探着身子，已經結痂的傷口被鐵鎖牽拉着，撕裂了，暗紅色的血液順着冰涼的鐵鎖淋漓而下，很快的，地上被染紅了一大片。

“明軒……你……”秀兒哀叫着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我都招了，你……能放過我的老婆孩子麽？”楚明軒痛苦的咬了咬嘴唇，目光黯淡，聲音很低但十分清晰的說。

“可以。”陸一陽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

“我們一共有九個人，除了我和艾遠被你們抓住，還有七個……”楚明軒緩緩的說了下去。

“很好，既然你都招了，我也不會再讓你受罪。你是想留個全屍還是來個痛快，自己挑吧。”陸一陽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多謝太子的成全。我……還是挑個痛快的吧。”楚明軒凄然一笑，輕輕的把妻子推開。

“帶走，送她們母女出宮。”陸一陽淡然的吩咐了一句。

兩個獄卒走上來拉住了秀兒的手臂，推搡着她往牢門外走去。

“明軒……明軒……我不要走，我舍不得你……我實在舍不得……”秀兒哭喊着掙脫了獄卒的手跑了回來，撲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她凄凄慘慘的，傷心欲絕的哭聲不知不覺中觸動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令人不忍看，不忍聽。

嬌小的嬰兒似乎也意識到了此時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跟着母親一起哭了起來。她還太小，聲音也很弱，但這微弱的哭聲卻深深地刺痛了年輕的父親的心。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短短的一生都處在爾虞我詐的權利紛争和恩怨是非的漩渦之中，他無法選擇，更無法回頭，他所能做的，只是在一步步的走向毀滅罷了。

他的這一生，虧欠她的太多了。成親六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卻是總共連半年也不到，她剛剛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還沒有從初為人母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等待他們的卻已是永遠的分離。

“你快走吧。好不好？”他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再一次推開了她的身體。

“不，不要，我不要走。”秀兒哭泣着固執的拉着他的手不肯離開。

“唉……”陸一陽長嘆一聲慢慢的轉過身去，輕輕的吐出了一句話：“你為什麽要殺蘇慧雲呢？如果你不殺她，我也許可以放過你的。”

“放過我？不必了。就算你肯放過我，拜月教也是不會饒恕我的，遲早總歸是一死罷了。”

楚明軒凄涼的一笑，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妻子的頭發，突然一轉身，一頭向堅硬的石壁上撞了過去。

“明軒……”秀兒撕心裂肺般的呼喚了一聲，眼看着親人血流如注的摔倒在地，她一下子驚呆了。

“我……知道……我若不死……你是……不會走的。”奄奄一息的男子最後看了妻子一眼，那眼神竟是異常的溫柔與纏綿，以至于……超過了他們新婚的那一晚。

“明軒，你等等我。妾生不能伴君左右，死，一定要與君同行。”年輕的母親忽然停止了哭泣，輕輕的把嬰兒放在了地上，毫不猶豫的向石壁撞了上去。

她嬌小的身軀緊緊的依偎在夫君的身側，他們的鮮血融彙到了一起，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了。

“太子殿下……這孩子……”牢頭嗫嚅着問了一句.

“把他們葬在一起，這孩子……就送給溫将軍撫養吧。他和這孩子的父親素來交好，一定不會虧待她的。”

陸一陽交代完了立即轉身離開。仇人已死，他卻沒有感到絲毫的輕松，相反的，他的心裏，竟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凄涼與失落。

踏着暮色，他孤獨的背影漸漸遠去，慢慢的消失在了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