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農莊改革
老秦家此時一片兵荒馬亂,二夫人和全少爺都被衙役帶走了,說是涉嫌謀財害命。
老秦家在萊陽縣算不得大戶,頂多算個殷實之家。只修了七間大瓦房,買了三四個下人伺候,農忙時得另外雇人。
老太太游氏招了二老爺和三老爺進主屋商讨。游氏是個厲害的,下人們都識相地離主屋遠遠的,也不敢多加議論,只是心中惴惴。
秦佑之哭喪着一張臉,對着他坐在主座上的老娘說得懇切:“雖說那秦連生只告了餘氏和全哥兒。
但這法子是我們二房三房一起想的,沒由得只有我的兒子婆娘進去!”
秦柏之拿扇子敲着桌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二哥,不是我說你。
早說了讓你重新找個面生的人,結果你去直接讓全哥兒去,還留下這麽大把柄!”
“我也想找呀,可我家那口子舍不得銀錢!
我們想着那小子必死無疑,等他一死秦家大房盡歸了我們,也就沒人追究了,粗糙些也無妨。哪曉得那小子這般命大?”
秦佑之知曉此番是自己自作聰明了,話到最後聲音漸小。
“除了那嚴嬷嬷和她兒子,可還有其他把柄?全哥兒推那小子可有人親眼看見?”游氏花白頭發梳得服帖,精神矍铄,看上去倒比她的兩個兒子鎮定。
秦佑之連連搖頭:“沒有了。那老婆子和他兒子只是放了全哥兒進去,不曉得全哥兒做了什麽。
那池子偏僻,應該沒人看見……”秦佑之低了頭,不敢與他老娘對視。
“應該?”秦柏之被他二哥氣得撂了杯子。
“鎮定些!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游氏重重的跺着拐杖。
秦佑之猶豫着開口:“那我婆娘和兒子怎麽辦?”
游氏:“還能怎麽辦?讓他們現在縣衙待幾天?”
“不行的,我那婆娘和兒子向來嬌身慣養,怎麽受得了牢獄之苦?”秦佑之急道。
游氏看着秦佑之不争氣的樣子,怒喝:“受不了也得受!現在他們還沒尋着實證,頂多受點皮肉苦,又不會有性命之憂。瞧你那沒出息的樣!”
不過自己的孫子她還是在乎的,游氏沉思片刻,繼續道:“關鍵還是在那小子身上,把他解決了這事兒就過了。那小子如今在哪兒?”
“說是去農莊了,要搞什麽改革。”秦柏之嗤笑:“黃口小兒,能搞出什麽名堂,別被那些泥腿子吞了吧!”
游氏:“不管他幹什麽,最近這段時日多盯着他些。”
“娘,我們是要……”秦佑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有些猶豫:“可他和縣太爺現在似乎有些幹系,到時候縣太爺恐怕會找我們算總賬。”
“縣官和大戶之間無非就那幾種關系。”游氏拿起茶盞珉了口,道:“他秦連生能許諾的,我們也能。況且只要不留實證,那孟澤能耐我何?”
“他有靠山,咱們就沒有嗎?”秦柏之面有得色地用折扇向上指了指,道:“那位大人,快有消息了。”
……
去往農莊的馬車上。
“少爺,您還是歇息歇息吧!”秦嬷嬷看着在馬車上還在翻文書的秦連生勸道。
她有些憂心,少爺他上進是好事,但是她總覺得少爺太過于沉迷了些了,都有些神神叨叨了。
偶爾還會說什麽社會什麽主義的,老婆子不識字聽不懂,但既是少爺說的,應該就是好詞吧。
佃農們早早的被田裏的管事喊到壩場上集合,說是秦家的生少爺有話說。
佃農們窮,吃不起三餐,一天只能吃早午飯和晚飯兩頓。
今天上午管事通知訓話,不幹農活,便沒舍得吃早午飯,秦連生的馬車又久久未至,早已饑腸辘辘了。
但是旁邊有膀大腰圓的打手守着,也不敢鬧事,即使心中怨言頗多,也只能等着。
待秦連生到了,管事聽說主家這個少爺很有些手段,生怕得罪了人。讓人打掃了壩場,擺上了桌椅,還殷勤地找出了家裏最好的茶葉,用茶盅泡了獻上來。
秦連生喝了一口,暗嘆不錯,很解渴!就是有些燙,讓秦嬷嬷先用水涼涼。
看佃農站得累,秦連生讓人找了些幹淨稻草來發給佃農們,并招呼他們坐下。
“假好心!”佃農們心裏嘟哝,平時被老財主變換着各種法子折騰,早已吓破了膽兒,自是不敢相信秦連生好意,紛紛拒絕。
“不要錢的,鄉親們坐吧。”秦連生以為佃農們是怕給錢,忙說到。
“誰信呀?”佃農們心中冷笑,老財主以前也不是沒用過這樣的方法來唬他們。
就去年,說好佃農自個兒在地裏修水溝不要錢,結果呢?修好就漲租,說是因為地裏有了水溝,灌溉方便了該漲。
他們去找他理論,他便請了打手,誰說個“不”字就到誰家揍人。
佃農們也不敢出聲反對,只是沉默着堅決不肯坐。
“敢不聽話了是不是?讓你們坐就坐,不坐的,漲租子!”看幾個孩子站久了都有些搖搖欲墜了,秦連生沒了法子,只得拿出老地主的做派。
佃農們最是懼怕漲租,一聽這話,都坐下了,有些連稻草都沒來得及鋪。
既然都選擇裝相了,也無妨裝得再像些。為了增強氣勢,秦連生爬到桌子上,站直了。
朗聲道:“今兒,通知幾項新規矩:第一,農莊裏的農戶只能喝開水,不能喝生水。第二,不可以下河洗澡,牲畜也不能下水。
第三,各家負責好各家房舍的衛生,必須保持幹淨。這三個規矩必須遵從,我會派人督查,沒有做到的,漲租子!”
這是她這些時日想出的血吸蟲病防治辦法,她知道血吸蟲病是寄生蟲病,主要靠污染的水源傳播。(古代叫大肚子病)
但是這個時代根本沒有醫治的藥物,也沒有工具找出污染水源。她只能想出這些方法來減少傳播。
“這些法子都是為了防治大肚子病的,所以你們要好好遵守!都聽清楚了沒有?”秦連生一口氣說完,有些累。
佃農都沒答話,有幾個還冷哼了幾聲。根本不信他的說辭,只當他是為了折騰人想出的新手段。
還喝開水,他們哪來那麽多閑工夫去找柴?
秦連生知道佃農們恨原身的爹,也連帶着恨他。
所以,他沒有撤掉打手,因為他知道,打手一撤掉,他可能不能活着走出農莊。
佃農們沒吭聲,但秦連生知道他們為了不漲租會遵守的,所以便開始宣布另一件事。
“我可以減你們兩成地租!””秦連生盡量放大了聲量。
佃農們聞言頓時齊刷刷擡頭看他。眼中有懷疑,有不可置信,還有一絲希冀。
要知道老財主可從未說過這話,連哄他們的時候都沒有。
“但是,我有個要求。”秦連生繼續道。
“什麽要求?”說到了減租,終于有佃農開了口。
糧食就是他們的命,哪怕要求苛刻些,為了活命他們也會去做。
“要求就是最近一年,諸位家中的青壯勞力除了農忙,都得給我做工。并且只能給我做工。”秦連生見好歹有人張口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秦連生心中苦笑:秦財主呀,你是給我留了怎樣一個爛攤子呀!但話還是要繼續說“工錢照市價給,三天一結算,包早飯和午飯。
以上條件全憑自願,你們先回家和家人商量。
願意的找管事換文書,不願意的就照原先的法子辦。”
佃農苦重租久已,咋聞秦連生要減租,有佃戶怕秦連生反悔,當場表示要換文書,秦連生拒絕了。
他要得不僅是佃農暫時的配合,還有他們的信任。
說完最後一件事,他便直接跳下了桌子。秦嬷嬷的茶已涼好了,他兩三口灌了下去,便回了馬車。
看着後面屁颠屁颠地跟着的管事,秦連生想起早上快站暈的孩子,道:“下次別讓佃戶們那麽早來!”
管事一愣,納悶以前老財主在的時候都這樣呀,難道是新東家想謀個寬宥的名聲?但他也不敢多問,只低聲應了。
……
守財奴竟然願意降租?!也是新鮮事。田地裏佃農們讨論得熱火朝天。
一農夫叼了根稭稈,問:“他媽的!這小財主真願意給我們免租?”
“他是這樣說的,還說讓我們回來商量。”一農婦邊縫着娃娃衣服邊回。
“這還商量啥呀,直接簽文書呗!做工就做工,反正咱們以前也沒少給他家做白工。能免租子才是最緊要的!”有急性子的大聲道。
“難不成他是耍着我們玩?根本沒打算減租?”有人仍心有餘慮。
“誰知道呀?我說直接簽文書他不樂意,說讓我們至少商量一個時辰後才準回去換文書。”
“那就等一個時辰再回去。不曉得這這小財主什麽毛病?還等一個時辰,難道是折騰人的新把戲?”
“你們說他怎麽就突然想起這一出。良心發現了?”一佃農點燃旱煙問。
“怎麽可能?!財主兒子自然也跟財主一樣黑心爛肚腸!不是說了嗎那租子又不是白免的,要你只能給他做工的。”
“那也好呀。給誰家做不是做?這年頭朝廷要交的稅越來越重,地頭的收成再不多簍着點,都快活不下去了!”
“說得對!工重點也無所謂,再重還能比徭役重?這個好歹還給點錢,再差糧食咱們能多留點。”
“一個時辰到沒?”
“差不多了,去嗎?”
“去呀。怎麽不去?總要看看文書,不合适咱就不簽呗。那可是地租,真成了,咱們就好過多了。至少不會餓死。”
“萬一咱白跑一趟咋辦?”
“還能咋辦,無非就是讓他再耍一次。反正一起又不是沒被耍過!他有打手,我們拿他又沒辦法。”
“混了!他要是耍咱,不減租,咱就賴他門前不走!”
“對!”
一群佃戶簇擁着,黑壓壓一片,向壩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