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會
她毫不氣餒,換了□□繼續追問。
“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好樣的,居然把她的□□也拉黑了!
林悅一個電話就要飛過去,傅百城突然用微信回複了她。
“『』”:……
“第一國際得力幹事”:你跟我打游擊呢?
“『』”:以後你再提她一次我就拉黑你一次。
“第一國際得力幹事”:啊?你又怎麽她了?
“您已被對方加入黑名單”。
林悅:“……”
黎珂不愧是拱火傅百城第一名,傅百城回公司後,坐在辦公室裏把她昨天送的正态分布抱枕活生生捶到發生了範性形變,95%上分位數小尾巴被打得癟了下去,恢複速度趨向于零,恢複時間趨向于無窮。
好好的一個正态分布,愣是被他打成了F分布。
他仍不解氣,一通電話把屁股還沒坐熱的陳秘書叫了過來。
陳秘書被好大一股壓力壓得彎了彎腰。
“陳秘書,我之前讓你粉碎的那枚鑰匙在哪裏?”
鑰匙?啊,對了,當時他怕傅百城重施那次要他燒掉林悅送的所有東西後來又向他要他交不出來還扣他工資的故伎,就把那枚鑰匙包好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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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果不其然,傅總又要找這枚鑰匙了。
傅百城見他稍有遲疑,冷冷地丢了一記眼刀過來:“要是被我發現你沒有粉碎幹淨的話,我就把你一起粉碎了!”
陳秘書:“……啊?”
還好他最不缺的就是随機應變能力,連忙保證已經把那枚鑰匙粉碎得連渣都不剩,随風纏纏綿綿去了。
傅百城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許久,看到他心裏開始發毛,才氣鼓鼓地坐下。
“哼。”
傅百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暗暗發誓今天誰再跟他提黎珂他能當場把那人幹碎。
所以今天他是絕對不會再跟黎珂說一句話的!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兩個小時後,報表上的兩個字又讓傅百城一下子想起當他滿懷期待,以為黎珂要向他表白,甚至把回答的話都打好了草稿時,黎珂居然對他說“我已經告訴林悅我們分手了”的樣子。
她說完這些扭頭就走的背影,她在行政樓下似乎想要回頭卻沒有回頭的背影,從車上跳下,告別之後沖進雨夜的背影,被李孝淩披上外套攏在同一把傘下,從他旁邊走過的背影……
還有一切的開始,那個講座的下午,她裝作不認識他走向另一個人的背影。
傅百城這三個字,好像從學生時代起就被熱鬧和燦爛圍繞着。大概沒有人知道那些熱鬧和燦爛的中心,是一顆孤單而細膩的星球吧。
兩次送林悅走,一次是發往青藏的國內航班,一次是橫跨大陸的國際航線。再往前推一些,是模糊到稀碎的片段,那個被其他人畢恭畢敬稱為“傅總”的人被包機帶着,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孤單在心裏發酵了,惆悵像野草一樣瘋長。
他從來沒留住過什麽。
好像過往的故事裏,永遠是他和他想留卻留不住的那些人,漸漸隔上萬裏之遙。
……
哦,對了。黎珂居然還對他說:“你是個很好的人,特別好。”
媽的!他這是被她發好人卡了嗎?
筆尖重重對着報表……算了,戳到報表還要讓陳秘書重新複印一份,對着桌面戳了下去,咔嗒,斷了。
……明天個頭!這輩子都別想了,下輩子吧!
呵!女人!
在黎珂忙着與劉明坤等人周旋,最焦頭爛額的這幾天,不知為何恰好是李孝淩最忙碌的日子。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正好從黎珂的同校網友重新躍遷到現實中。知道黎珂下午的飛機回家,主動提出送她去地鐵站,還給她帶了一杯奶茶,主動接過行李箱拖着。
兩人穿過風雨交加的校道,走上直通學校西門的大路。從這個方向上,恰好能看見研究生宿舍樓鐵制的尖頂。
黎珂就在此刻收到了來自楊詩竹室友的信息。
“她回來了。”
不在離開之前把想問的問題問清楚,黎珂總覺得像有高中老師布置的作業過了夜沒做那樣別扭。楊詩竹的電話總是打不通,她便把東西和李孝淩一齊先放在樓下,自己跑進去找她,總算在宿舍門外把她截住:“楊學姐!我有事想問你。”
楊詩竹用還滴着水的傘擋住了臉:“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說完拔腿便要走。
她走任她走,嘴長在黎珂身上,又沒堵住。
黎珂在她身後叫她:“學姐!你為什麽突然改變态度?”
她和葉鵬飛是早就達成合作關系的,即使楊詩竹不出來自爆也能将劉明坤逼上絕路,只是沒有現在這麽徹底而已。
楊詩竹嘆了口氣,沒有回頭,就這麽背對着黎珂說:“某個人找到我,告訴我如果我申不上博,還可以去他的公司工作,他留了一個很好的職位給我。”
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消失在蓬松的棉絮裏:“他讓我自己選擇,是要劉明坤許諾的讀博之路,還是要被踢出學術系統後憑自己一定找不到的一份高薪工作。”
楊詩竹躲開了所有人,沒想到校長居然親自傳喚她。
她到了校長室,等她的卻不是那禿頂老頭,而是面無表情的傅百城。
其實傅百城的原話說得難聽多了:“像你這種人,讀博又能有什麽好前途?延畢一年延成現在這樣,讀博也只會煎熬罷了。你想讀博說到底不也是為了錢嗎?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的建議,考慮完了記得跟黎珂說一聲。”
楊詩竹是為了保住後路才願意幫劉明坤的。
既然這樣,他就給她一條後路。
“對了,我覺得這句話你應該知道。”楊詩竹學着那人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他說——”
“黎珂手裏明明拿着你自爆的口供,卻說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就不會把關于你的證據交出來,蠢死了是不是?”傅百城勾勾嘴角,“就讓那種蠢人去走學術之路吧,你不合适的。”
他說:“她那種人,才比較合适啊。”
黎珂睜大了眼睛。
她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牢牢釘死在原地,身體酸麻。電流聲滋滋的,一直通到四肢百骸。
對自己誠實一點吧黎珂。傅百城又高又帥又有錢,智商高數學好,雖然脾氣很差,但他的壞脾氣就像高中時班上走酷酷路線的男生那樣,偶爾帶着擰巴的溫柔,還三番四次地出手幫她,正常人都不可能不心動吧?
就算知道不可能,就算知道他心有所屬,還是會有一點喜歡啊。她和這個人是做不了朋友的,以後也只會漸行漸遠,變成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吧。不,大概連肩都擦不了一下。
……就到此為止,停在一點點喜歡吧。
她是最理性,最識時務,最擅長自我開解的。就算自己開解不了自己,時間也會将一切都沖淡。
她的腦子裏是如此的混沌,混沌到李孝淩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提醒她差點踩空一級臺階,才回過神來。
“黎師妹,你怎麽了?”
她稍稍拉開兩人之間距離,欲蓋彌彰地說:“突然想到我欠了別人太多債。”
李孝淩望着她魂不守舍跑向地鐵安檢口,差點又滑一跤的樣子,若有所思。
二十年前,黎媽媽拖着肚子裏的黎珂帶着丈夫回到浙江投奔娘家人,在外婆的一處祖産生下女兒,好歹安頓下來。
後來因為想讓黎珂讀當地最好的學校,黎媽媽又舉家經歷了兩三次搬遷,輾轉着從老城區來到填海造出的新城區。黎珂高三前後,生命最初那幾年居住的外婆家祖産被列入拆遷區,政府撥了一套安置房下來,十三層帶電梯。
正好黎媽媽那幾年上上下下走多了六層樓梯,膝蓋時常疼痛,外婆就讓她帶着黎珂住了進來,還從養老金裏勻出一筆錢來資助她裝修。
在這個小城裏,辦事依舊基本靠人脈,黎媽媽跨越好幾層關系才托到一個木匠師傅。交情不深,自然辦事不力,裝修進度以龜速推進着,直到黎珂離家讀大學之前,這房子還保持着八.九成毛坯的模樣。
咔叽。
黎珂推開了門。
“媽,我回來了——”
傅百城又做了那個夢。
那是二十年前舊家的停機坪的模樣,迷路的畫眉鳥一頭紮向豎在野草叢邊的鐵絲網,越是撲棱翅膀越是泥足深陷。
一架飛機在跑道上滑行,由慢至快。
視野之內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臉,但他卻知道那飛機載的是誰,畢竟他是這個夢境的主人,理應有全知全能的上帝視角。滾輪越來越快,漸漸地收起,騰空那一刻,憑空生出的巨大氣流徑直向他打來,劈頭蓋臉的一記重拳猛擊在他胸口,把他掼倒在地。
他被氣浪一直甩出七八米,背後撞上不知何時長滿棘刺的鐵絲網才停了下來。飛機在澄明的碧空中劃過一道白練遠行,他擡起頭,鮮血從畫眉的脖頸處落在他的額頭,一滴,一滴。
在這樣的夢裏,他向來是沉默的。正如那無數次不容商量的離別。
他的嘴唇動了動。
他說:“黎——”
……
歷史總是相似的。
淩晨四點,陳秘書被地震警報聲吵醒,接通電話,傅百城惡魔低語般的聲音響了起來:“晚上好。”
陳秘書:“……”
他沒想到這回傅百城還有下文,上班前,他認命地載着傅百城拐去了y大,直奔高層學生公寓。
傅百城憋了一肚子火要找黎珂算賬,卻沒想到撲了個空。可惡!難道那家夥開始躲着他了不成?不行,就算掘地三尺,他也非把她揪出來不可。
于是,他一連問了三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數院學生黎珂的去向。
某齊姓學生:“黎珂?她昨天就走了。”
某宋姓學生:“黎珂?她不是回家了嗎?”
某王姓學生:“黎珂?她說國慶機票太貴所以……”
這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別提有多不得勁了。傅百城氣鼓鼓回到車裏,冷冷地讓陳秘書開車回公司。大概過了五分鐘,他冷不丁問道:“黎珂家在哪?”
“……”陳秘書靜默兩秒,報出一個精确到門牌號的地名。
傅百城皺起眉:“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老板,兒童畫報上不都寫了嗎?您前幾天不是天天看?”
傅百城:“在哪?”
陳秘書:“頭幾頁就是啊。”
傅百城:“……”學生時代養成的看文獻掐頭去尾壞習慣居然報應在這種時候。
他輕咳一聲:“我只是在考驗你的業務能力。不許你記得這種事,馬上忘記!”
陳秘書:“……好,好的。”
瀕臨罷工的抽油煙機發出馬達一樣的巨響,廚房到餐廳缭繞着嗆人的煙霧。
黎媽媽一邊咳嗽,一邊把想鑽進廚房幫忙的黎珂推出去:“這裏太熏了,對肺不好的。你去陪陪你爸,飯馬上就燒好了。”
“新的抽油煙機什麽時候到啊?你那個老塵肺也不是鬧着玩的。”黎珂用手揮揮煙霧,“國獎八千,發下來之後我全部打給你卡上啊媽。”
黎媽媽用鍋鏟趕人:“知道了,去去去。”
黎珂跑到客廳,往肺裏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那個腦子出了問題的父親坐在小藤椅上,用一根筆頭老圓鈍老圓鈍的鉛筆推導一串方差公式。女兒到了身邊,他也根本不擡一下眼。
“爸。”黎珂輕輕喚他。
他置若罔聞,一心一意地寫着從期望到條件期望,再從條件期望到二階矩的長長算式,一行緊接着一行。
黎珂拿起小茶幾上的卷筆刀,幫他削尖鉛筆頭。
都說父愛沉穩如山。她這位父親雖然沒給過她人人都有的那種父愛,卻像凜然的遠山那樣,給她一種寧靜的支持。
在他身邊,在這個家裏,縱然門外洪水滔天,也不能她有分毫恐懼。
什麽李孝淩啊,傅百城啊,什麽徐主任啊,高層的黑手啊,全都是過眼浮雲,不再去想了。
門被敲響了。
黎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黎珂,媽媽做飯騰不開手,你去看看是誰。”
黎珂把削好的筆在父親手邊整齊地排好,一邊撣掉石灰一邊快步走過去打開門——
那個剛剛還在她腦海裏一晃而過的人居高臨下,眼神快速朝屋裏瞟了一圈:“國內十八線城鄉結合部我還是第一次來,跟一八年的柬埔寨暹粒條件一模一……”
她用力關上門,卻被門外的人眼疾手快用一只手臂撐住:“喂,這就是你們黎家的待客之道嗎?”
黎媽媽在油煙裏大聲問:“誰啊?”
黎珂拼命把傅百城的身體往外推,随口搪塞道:“是快遞!”
傅百城眯起眼睛:“快遞?”
黎珂把他推到樓道裏,掩上門确定黎媽媽不親自走出來就絕對看不見他們,這才松了口氣:“你怎麽到我家來了?”
傅百城撒謊不打草稿:“公司休假,出來旅游。”
他逼視着黎珂:“我對這一帶不熟,你帶我出去逛逛?”
安置房樓道的采光不怎麽樣,空間又狹小,傅百城身上的氣味似乎無處不在。
黎珂被他看得無處可躲,快要透不過氣來,心跳得太快,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燙,只好低下頭用假笑掩飾:“我家馬上要開飯了,要不……你先去賓館休息一下?”
傅百城靠近一步:“我也還沒吃飯,你不請我進去……”
黎珂果斷地把雙手攔在胸前:“不行!”
傅百城:“……”
半晌,黎珂溜進家門,黎媽媽正在擺碗筷,回頭随口問她:“怎麽拿個快遞還出門去了?”
黎珂鎮定地:“快遞員叫我簽字。”
又自若地笑了笑,“晚上還有個快遞送錯地方,放xx小區(三個街道外)門崗了,我吃完飯就去拿。”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