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服出訪

正是暮春時節,陽光嬌媚,氣候宜人,街上的行人原本就比往日裏多上些,又不知是誰傳了信出去,說是譽國公家的小公子又帶了個美人回來給皇上,今日裏就進京。于是,從一早上起,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就站滿了翹首以盼的人們。

皇上宮中的美人豈是尋常人能見得的,有個機會能遠遠地瞅上一眼,對不少人來說,那都是一輩子的榮幸。更何況,坊間皆有傳言,這譽國公家的小公子眼光獨到,他能為皇上看上的美人,那絕對是萬裏挑一、別具一格。于是乎,更引發老百姓的好奇心就像貓抓似的癢,管他到時候能不能見到真容,也是早早便在街道兩邊候着。

等着、盼着自是也免不了議論紛紛。

要說這大邺朝最不着調的世家公子哥兒是誰,去京裏随便抓住個路人甲問問,大概都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那必須是非譽國公家的小公子齊攸朗莫屬了。

可是這份譽滿京城的不着調,世人叨念起來,倒也還滿含着善意,并無甚鄙夷之色。無外是這位少爺雖是無心仕途,最好聲色犬馬,卻又無絲毫淫靡之氣,喜音律,自己便是只一支普通竹笛卻也能吹出仙府之樂,好美色,可是即便出入勾欄,卻從無過夜記錄,甚是連那些個風塵女,卻也并非當他是恩客,略凡出脫些的還都把他引為了知己。好犬馬,為此揮霍金銀無數,卻也沒一分一毫是靠欺壓良善所得,更不是掏他家老爺子的錢袋子。而是自己一手妙筆丹青,只道無論是京城還是江南都是一畫難求,只一副新畫出爐,便是同好者競相地出高價買走。

便是這麽一個才華橫溢的不靠譜青年,少時偏偏是當今聖上的伴讀,從光着屁股的歲數一塊摸爬滾打的長大,到了如今,皇上對他倒比那些個親兄弟還親上幾分,所以,再如何不着調,王親貴胄也還都要讓他幾分。

關于齊攸朗的種種沒溜事跡一直在市面上廣為流傳,可哪一條卻也沒像如今他正做的事,那麽讓老百姓津津樂道。只因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齊攸朗腦子一熱忽然想起要去東北邊最冷的漠山,見識見識山野老林中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回來時卻是帶回個絕色少女,被皇上一眼相中,如今成了宮中的貴嫔。從此,齊攸朗的身上便肩負起了一個重要的使命,全國各地地為當今皇上網羅美人送進宮中。皇上竟還為此舔着臉給齊攸朗個欽差大臣的身份,當然明面上這個欽差肩負的使命是體察民情,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是把民女體察成了皇上的妃嫔就是了。

送了蕭家小姐入宮,齊攸朗便回府休息,譽國公的一頓啰嗦定然是免不了的,老爺子一早便不喜自己兒子擔得這差事,看兒子卻做得愈發得心應手,簡直是一副當成了終身事業完成的勁頭,更恨得是捶胸頓足,屢屢說起這事,便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罵道,“家門不幸啊!”但是,礙着皇上的面子,老爺子卻也不能說得甚了。

齊攸朗一路勞頓入府,這會兒只想好好歇着,但心中對老父的态度自然是早有準備,只得拉了皇上這面大旗出來抵擋一番,好省去些口舌,把皇上的旨意往那一戳,齊攸朗又義正言辭一番,四兩撥千斤地給老爺子說了個無言以對。

可是看着老人又是氣,又要忍的模樣,為人子者齊攸朗,自然是于心不忍。嘆口氣,從懷中掏出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遞到老父手中,壓低了聲音神秘道,“父親,兒子此去江南,特地遍尋名醫,要來這麽個藥方子,照着抓了藥,早晚一次塗于頭皮,包您一月內滿頭濃發,再現當年雄風。”說罷沖着譽國公擠擠眼睛,便扭頭回房。

齊攸朗的背影已經在門口消失,譽國公才醒過味來,氣的跺腳吼道,“你個混賬不成器的,若是多聽我一句,我會急的頭發都掉沒了嗎?”說完,自己順順氣,舉手摸了摸稀稀落落發絲攢起的發髻,卻又嘀咕道,“這還能長得出?”

齊攸朗暫且地得了清靜,自然是回房好生泡了澡,蒙頭大睡,睡到一覺醒來,已是快日上三竿,懶洋洋地伸着懶腰,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打聽着中午府裏都吃些什麽,心裏自然也琢磨着,再見老爺子時該是怎麽個态度,還沒想好,就聽外間有人說,宮裏來了人,說皇上喊他進宮一趟。

齊攸朗自是立即起身梳洗,一路進宮,跟着皇上近身的小內監去禦書房的路上,他不經意似的打聽道,“昨日裏入宮的蕭小姐,可是給了分位?”

小內監聽了這問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回齊大人的話,如今蕭小主可是蕭貴人了,皇上一早下的旨意,這下裏正是高興呢,連咱們都得了賞,更是少不了大人的呢。”

齊攸朗點點頭,等着太監跟禦書房門口通報完,便撩簾進去,眼皮也沒擡,就跪倒在地,口呼萬歲。只不過膝蓋才是挨到地板,一雙有力的手臂就立即一把扶起他,笑聲朗朗的皇帝大人拉着他坐到一邊道,“得了,品清,也沒個外人,倒還守着這些禮,還真要朕做了孤家寡人不成?出去這半年,倒是不把朕當兄弟了?”

品清是齊攸朗的字,皇帝楚翰天私下裏便這麽喊他,在楚翰天眼裏,齊攸朗既是朋友,又是兄弟,亦是知己,這全天下裏,再沒個人能比齊攸朗跟他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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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攸朗進門時也不過是知道小太監門在門口做個樣子罷了,這會兒楚翰天不與他客套,他自然是也不客套,大喇喇地坐到一邊,似笑非笑地瞅着楚翰天道,“皇上今兒心情不錯啊。”

楚翰天聽了,朗然笑道,“是啊,心情好。品清啊,這蕭美人真是尤物,你這眼光也當真是獨,如何就讓你從人堆裏一下子就挑出個好的。你說,以往派出去的人馬全國各地的挑,帶回來的卻是一個也入不得朕的眼,你這随便的一挑,怎就恁地對朕的口味呢?”

楚翰天明明是誇獎,可是齊攸朗聽了卻是不滿地皺眉道,“皇上這話,微臣可是不愛聽了,如何就是随便地挑了?微臣是偷了懶還是取了巧?這差事微臣可是辦得認認真真,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齊攸朗的話還沒說完,楚翰天便擺手打斷道,“少來,你小子還蒙朕來了,你就說吧,這半年裏,你有幾日是為這事忙着?光是江南那幾個寺廟你就呆了多久?一個薦福寺裏你就住了兩個多月,說是天天跟懷遠禪師品茶論道來着,你給朕挑妃子,倒是挑到和尚廟去了,讓老禪師給引薦的?”

“寺裏自有往來香客,潛心向佛之人,心性平和,微臣給皇上挑妃子也不只是光看模樣,這脾性也忽略不得的。”齊攸朗一本正經道。

楚翰天聽了卻從喉嚨裏發出個哼聲,斥道,“你這巧嘴,也就是騙騙姑娘和你家老爺子,如今還來騙朕不成?朕管你半年裏是多大功夫用在正道上,美人帶回來,合了朕的意就好,你犯得上跟朕扯這些沒邊的話?”

齊攸朗聽罷嘿嘿一笑,放下這話便也不提。随便地扯個話頭,跟楚翰天聊起江南的風水民情。楚翰天聽着,咋咋嘴,一臉若有所思地看着齊攸朗,好一會兒才說道,“品清啊,朕有個想法,過幾日你再出門,朕與你一起,體察下民情,順便也親自去挑挑美人。”

“皇上對微臣挑的不滿意?”齊攸朗聽楚翰天這樣說,便挑眉問道。

“倒也不是。你的眼光,朕自是信的過的。只是,你帶回來的女子,美則美矣,卻一心是奔着娘娘這位子來的,這讓朕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介懷,朕總想着,能有個女子,即便不知道朕是皇帝,卻也還是喜歡朕,想跟這朕。當然了,在宮中也是悶的久了,朕也的确是想去外邊轉轉,親自感受下百姓的疾苦。”

“皇上微服出巡體察民情自然是好,可,若說是不為皇上身份而喜歡皇上的,宮中不是便有一個,那瑜貴妃……”

楚翰天聽齊攸朗提起陳瑜一臉不耐地揮手打斷道,“不提她也罷,品清啊,咱們就說說,過幾日若是出門,去哪裏才好?”

齊攸朗見楚翰天不想提起瑜貴妃,當然也就不再強求,略一思忖便說道,“皇上若是此季節裏想出門,那自然還是江南最好,正是氣候宜人,景色秀麗之時,又是個繁華、富庶之所在。”說到這,頓了下又意味深長道,“當然,美人也是最多的。”

“好,就江南了。”楚翰天當即拍板,滿面的向往之色。

楚翰天作為一個帝王的行動力是驚人的,與齊攸朗說了想與他一同微服出巡之後,也不過是三日,齊攸朗再被召進宮中,面對地便已然是一身便服的皇帝,悠哉地搖着紙扇,對着他展顏一笑,露出滿口白牙閑适地說道,“品清,咱們走吧。”

齊攸朗一向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可皇上微服這樣大的事,三兩日見便安排好,讓他卻也不得不有些嘀咕,遲疑道,“皇上就這麽出宮麽?不用與朝臣們交代什麽?”

“該交代的人交代過了,朕又不用他們準許,準備好了出門的物什自然就可以上路了,還需等什麽嗎?”楚翰天撩了眉梢看着齊攸朗,眼神中略有些不滿。

“的确不用,那……便走吧。”齊攸朗了解他的皇帝哥們,随和起來自是随和的一塌糊塗,一絲帝王的架子也看不出。可是,處理起事情來,卻是個鐵腕之人,前朝政務,除非太大的事,便是從來乾綱獨斷,不容置疑的。好在,這個皇帝即便是有些剛愎自用,但是因為頭腦清醒,也從未做出過錯誤的決斷,于是大臣們便也習慣了這樣的一個皇帝,每每皇上說了什麽,也不需疑惑,只點頭稱是,或是贊頌即可。

于是,齊攸朗此時能做的,也不過是車馬路過家門時拿上些行李,又喊上了柳柳,最後拍拍氣得要跳腳的老父親的肩膀誇一句,“嗯,父親的頭發果然有了些起色。”之後也沒空再理老爺子後邊的話,趕緊着出門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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