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完成使命
齊攸朗笑容可掬并且極其有耐心地負手站在蕭府門外，看着蕭家的二小姐正是哭哭啼啼地不肯上車。心裏只得贊嘆，還好這女子天生麗質，又是個不太喜脂粉的，否則，這樣一通哭法，這會兒，這張臉怕是要不得了。他不甚在意地仰頭看了看天，太陽這會子已經有些耀眼，曬在身上有了幾分的熱，心裏也難免生出些燥，他面上卻始終不露什麽。算算時辰，他們辰時便已經到了蕭府，這會兒該是巳時了吧。齊攸朗忍住了要打出口的哈欠，眼神在蕭家衆人身上又溜了一遍，最後停在蕭二小姐身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心中倒是也生出了幾分好奇，這是哭了足有一個時辰了吧，又是大太陽底下，失了這麽多的水，她竟是不渴麽？
齊攸朗一旁的貼身丫鬟柳柳卻是終于不耐煩了起來，小聲嘀咕道，“爺，這是得等多久啊，皇上催着咱們回京呢，老爺跟夫人也是來了好幾封的家書，說是爺這次出門都快半年了，該回去一趟了。”
齊攸朗朝着柳柳呲了呲滿口的白牙，壓低了聲音道，“我倒真想看看，咱們若是不攔着，她還能哭多久呢。咱們反正也是晚了，游山玩水了幾個月，到了最後才想起該辦的正經事，還差這一會兒麽？若她真有本事哭上幾天幾夜，咱們也算開個眼，回去就算挨了我爹的板子也是值的。”
柳柳撇撇嘴，掏了帕子擦擦額上的汗，微微不滿地嗔道，“等，等，爺說等，咱們就等，反正熱死奴婢，爺是不心疼。”
齊攸朗聽了這話輕笑出聲，哼道，“心疼，誰說不心疼來着。”說罷，伸手從腰上取下別着的扇子，啪地甩開，微微舉起在柳柳身前，幫她擋住頭頂的烈日，這才慢條斯理地對着面前一幹人等朗聲開口道，“蕭老爺，蕭夫人，咱們皇上是聖主明君，可絕不會幹出什麽強搶民女的惡事來，這二小姐要是實在不想進宮，咱們也別勉強。在下跟皇上禀明就好，也不會為難咱們，咱們也就不必這麽傷心了。要不這樣，在下也是該回京了，二小姐既是這麽舍不下家人，那就留下吧，在下這就啓程，也不耽誤二小姐的功夫了。”
齊攸朗的嗓音清亮，音色柔和而悠揚，尤其是說話時神色也是異常的溫暖，如何聽，這話也絕沒有一絲威壓的感覺。可是聽到這話的一家人，那誇張的動作卻都是忽的一頓，立時就是全體安靜了下來，彼此對視的眼神裏都有了點慌張。倒是那蕭小姐略微沉着，只默了片刻，就擡了袖子一抹淚，二話不說，拎了裙擺便走到車馬跟前，邁了上去，也不再與父母說什麽話別的話，表情莊重地沖着齊攸朗一點頭道，“齊大人，咱們不耽擱這功夫了，上路吧。”
“好。”齊攸朗也笑着對她點了點頭，潇灑地收了扇子，拽着正低頭偷笑得渾身顫抖的柳柳，就往車前走去。臨上車之前，與蕭家衆人揖手道，“老爺、夫人請回，二小姐此次入宮，若得皇上喜愛定是您滿門榮寵，即便是不得寵，卻也是一世榮華，二老就請放心吧。”
那蕭夫人眼裏倒還有幾分真切的淚花，哽咽道，“這一路還望齊大人多多照顧啊，小女第一次離了爹娘身邊，還不懂事，若是哪裏做的不對，您可是萬萬幫着擔待些。”
“好說，好說。”齊攸朗那明媚的笑容與一早來時一樣，沒有一絲的倦怠，再又微微颔首，便也上到了馬車之中。
馬車啓動，他們在頭前開道，蕭家二小姐的車就跟在後邊。笑得快要抽過去的柳柳偷撩了車簾往後望去，被齊攸朗一把揪了回來，笑道，“看什麽呢？不是看得煩了，早說你還有這興致，咱們不如就讓她接着哭就好，還能睹個稀奇。”
柳柳的小臉笑得通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眨着，看着齊攸朗說，“爺，奴婢還真是好奇了，您說這蕭小姐是當真舍不得麽？那怎的上了車都不說再看爹娘一樣，可若是舍得，剛才那眼淚又不像是假的，奴婢這下可是有點不懂了。”
齊攸朗微閉了眼，伸開兩條長腿，舒服地找好了個姿勢便眯起眼準備小睡一會兒，嘴裏輕描淡寫道，“你呀，現在還小，等過個一年半載的，主子我給你找個好人家把你嫁了，到時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喽。”
“爺……”柳柳不依地嗔道，齊攸朗聽了就只是朗聲一笑，便再不出聲，似真似假地睡了起來，不再理她。
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馬上就要出遙城的城門，齊攸朗正在夢裏與周公聊得歡快，一旁的柳柳卻興奮地搖着他的手臂急切道，“爺，美人啊，快看，快看，好美的人呀。”
齊攸朗惺忪地睜開眼，還有幾分迷瞪，瞅着柳柳激動的眼神不滿道，“爺睡會兒覺也不得安生，哪裏就有這樣多的美人，這一路上，你嘴裏的美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吧，咱能稍微提高點要求麽？”
柳柳不理齊攸朗的奚落，語氣卻還是異常的亢奮，“爺，真的是美人啊，您瞧瞧，比這蕭小姐還美，這給萬歲爺帶回去，那還不得大大地賞您，下次您再若說出來玩，一準兒是馬上就應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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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攸朗聽了柳柳的話，懶洋洋地探頭從柳柳那邊的窗口往外望去，不遠處的樹蔭下，正是站着一個青色衣裙的女子，一身粗布的衣裳，頭發只以一只木釵松松地挽着，膚白勝雪，發黑如墨，眉目清秀如皓月皎潔，形容剔透如潺潺溪水，荊釵布裙卻不掩雅韻，神色淡然，卻又不顯清冷。齊攸朗禁不住下意識地便喊道，“停車！”
車夫聽了齊攸朗的命令，當場便勒了馬，好在還沒出城鎮，馬車速度并不十分快，饒是這樣，柳柳還是一個不穩，差點從座位上栽下去。可是這丫頭卻絲毫不惱，還沒坐穩就躍躍欲試道，“爺，美吧，怎麽樣，給萬歲爺帶回去吧，奴婢去問問是哪家的姑娘，看這打扮該是小門小戶的，得了這信兒不定會樂成什麽樣，沒準兒當場就允了，咱們都不用耽擱太多功夫。”
齊攸朗眼睛一眯，沉吟了片刻，卻是微微蹙了眉頭，一擺手對着車夫道，“走吧。”
車又緩緩地行了起來，柳柳卻不解，“爺，這女子不美麽？怎麽問也不問上一聲？”
“美，但是皇上不喜歡這樣的。”齊攸朗再多看了那女子一眼，便是毅然放下車簾道，“柳柳啊，做人不要太貪，一次帶一個美人回去呢，咱們下次出來，就還有借口，要是一下子就給皇上帶回去一堆，後宮再大，也不是沒數的，咱們倒是沒了下次的理由出來游山玩水。再說，皇上喜歡什麽樣的女子，爺心裏比你有數，你就別閑操這心了。”
柳柳遺憾地撅撅嘴，猶是不死心地給車簾挑起條縫又往外看了眼，才是哼哼道，“是爺說萬歲爺最喜歡天生麗質的女子，不用脂粉映襯便是國色天香的那種，剛才那女子要奴婢說，可是比蕭小姐還美上幾分呢，怎麽就不是萬歲爺會喜歡的呢？再說了，也不是帶回去很多，一個變成兩個罷了，也不耽擱咱們下次再出來的。”
“啧啧……”齊攸朗嘆息，舒展地伸了個懶腰，才又說道，“你個丫頭懂什麽，那女子太清淡了些，美雖是美，卻少了幾分媚，皇上不愛的。倒是你，還好是個姑娘家，否則，我倒是以為是你看上了人家，這麽心心念念的。”
柳柳朝着齊攸朗做了個鬼臉，終于放了下車簾不再回頭，沉了會說道，“爺，您知道京裏的人們都是怎麽議論您的麽？”
“知道。”齊攸朗淡淡地答道。
柳柳臉上倒是有了幾分驚異，“您知道的麽？那您還……他們都說您為了讨皇上歡心，無所不用其極，竟是不惜專門給皇上拉皮……”
看見齊攸朗不滿地瞪視了她一眼，柳柳趕緊着噤了聲，小臉蛋微微有些紅。
“柳柳，姑娘家家的，別這麽口無遮攔，什麽話都敢說麽？這樣以後哪個敢娶你。”
柳柳皺皺鼻子，不理齊攸朗的調侃，卻還是追問道，“爺想游山玩水，有的是理由和功夫，怎麽偏生給萬歲爺上擔這麽份差事呢？名聲多不好。老爺也是老大不樂意您這麽幹呢，那天奴婢還聽老爺跟夫人說，這次回去，再不讓您做這差事呢，否則，朝臣非議，咱們這譽國公府的臉也是沒地方放的。”
“這有什麽。”齊攸朗不在意道，“任他們去說去便是，咱們該玩咱們的，又礙得什麽了？萬歲爺雖好美人，卻也不是昏庸無道之君，既不會沉湎美色傷了龍體，也不會因色誤政，況且如今天下太平安樂，既無內憂亦無外患，皇上廣納天下美人也是恩澤四方的表示啊，否則，後宮俱是那些王公大臣之女，皇上也無趣的緊。那些嚼舌的啊，不過是家中有了适齡女子想送給皇上，皇上卻不喜，才生出這些閑話。你是不知，他們知我得了這份差事，當初是怎麽巴結着，想讓我給他們家的閨女獻去呢。”
柳柳聽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垂了腦袋自己去好生地琢磨。齊攸朗就也不去管她，便再次眯起眼閉目養神。只是，不知怎麽，眼睛閉上，眼前卻不期然卻出現了剛剛那個青衫女子的身影，婷婷袅袅地臨風而立，人淡若菊，悠然似風。想着，心裏隐隐地好似是有些悔，皇上不喜歡，也不是不能問問的嗎，總該問問是哪家的女子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