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過是憶起了誰
這宮裏的女人,不管是皇後,還是如同草芥般得宮女,都只屬于皇帝一人。不,應該說這全天下得女人其實都屬于皇帝,只是看他要還是不要。
我端着一盆熱水站在歐陽淩雲,也就是建德朝史上最年輕也是最有野心的君王面前,慢慢跪下,将熱水高高舉過頭頂,旁邊的茉莉姑姑小心擰幹錦帕,輕手輕腳的擦拭他的臉頰。
我跪在地上,雖已三個月了,日日如此,但手仍然舉得酸疼不已。不過我沒有資格抱怨一個字,自從死而複生,又沒再次貶入冷宮,反而做了皇帝貼身的更衣女官,想必已經讓多少一心服侍皇帝的宮女們暗自咬牙。
茉莉姑姑輕咳一聲,我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發了片刻呆,慌忙收拾心情,垂下頭,便想倒退出去。還沒退出門口,就聽皇帝清清冷冷說了句:“今日讓她奉燭。”
“是。”茉莉姑姑低頭應道,“是否要讓楚更衣去沐浴更衣?”皇帝輕笑:“茉莉如今倒是體貼她的很。”
茉莉姑姑慌忙跪倒,疊聲說道:“奴婢多嘴,請皇上恕罪!”我見茉莉姑姑跪倒,也連忙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在地上。就覺得地上鋪着的厚厚絨毛地毯,似乎能将自己都給埋進去。
皇帝未發一言,偌大的寝室只聽得茉莉姑姑一個人告罪聲。我偷偷擡起眼簾,打量自己伺候了三個月的皇帝,只見他似乎絲毫沒有聽到茉莉姑姑的告罪聲,悠閑的靠在榻上,嘴角還帶着一抹輕笑。不及低頭,就看他眼神已經轉到自己身上。我深吸口氣,并不躲閃,用已練得純熟的楚楚可憐的神情對着他。
這三個月中,皇帝雖封我為更衣,近身伺候,但卻連眼角都沒捎帶看過我一眼。讓原本以為我會突然獲寵的內侍宮女們都松了口氣,連帶着越發呼來喝去。我在冷宮時便已領教過這皇宮中的人情冷暖,如今,能出了冷宮,受些肮髒氣又算得了什麽。只是,皇帝對我如此冷淡,确實也讓我委實束手無措。
皇帝輕聲道:“楚依依,過來。”我聽皇帝并沒叫起,慌忙手腳着地爬了過去,跪倒在他腳下,又戰戰兢兢的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是的,這表情,是我苦苦練習了三個月的結果。只記得我躲在池塘邊,對着湖水練習該怎麽笑,怎麽哭時,正巧被茉莉姑姑瞧見,就聽她狀似無心的輕輕說了句:“皇帝喜歡纖弱的娘娘,想想雲貴妃。”
下颚一緊,知道皇帝正擡起我的下巴。我強忍的疼意,硬是擠出一個讨好的笑,眼角卻紅了。
“怎麽?不喜朕親近你嗎?”皇帝低下頭,看似溫柔至極的問話,卻讓我不由膽顫,連連搖頭:“不不,奴婢,奴婢這是高興。”
茉莉姑姑仍然跪倒在地,默不做聲。皇帝放開我,笑了笑:“王應才,今日就宣賢妃伴駕罷。”我心頭一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的樣子不應該今日就會讓我侍寝嗎?擡頭看去,皇帝卻早已恢複了冷冰冰的神情,似乎剛才的溫柔模樣,不過是自己的一時錯眼。
茉莉姑姑卻應聲道:“是,奴婢們這就去準備。”這話讓我猛的清醒過來,自己剛才居然就這麽直視皇帝,忙低頭應是,便也想退出去。皇帝冷哼:“楚更衣,今日是你奉燭,你這是去哪裏?”茉莉臨走時擔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為何今日自己頻頻走神。
我又低垂着頭站了回來,眼睛看着腳下穿着的一雙素色暗青色布鞋,上面沒有繡什麽花樣,裙擺是高過腳踝,露出一小節淡黃色束腳長褲,這是一般宮女們通常穿着,只是為了幹活方便。若是有些體面的宮女,自然裙擺是蓋住鞋面的,走動時,裙擺微微擺動,露出繡得精美的尖頭布鞋,甚是好看。
如今,我是沒法這般打扮,一半是沒有資格,另外一半,則是我仍在熱孝中。
嘆了口氣,就聽王應才高聲通禀:“賢妃娘娘到。”心知是接賢妃的奉君鸾駕到了,先跪了下去。過了片刻,就覺得一陣香風襲來,賢妃人未至,嬌語已到“皇上,臣妾給皇上請安。”
我木木的跟着餘下的內侍給賢妃請安,等那些人都退了下去,賢妃忽輕笑:“皇上,今日是楚更衣奉燭啊。”
“怎麽?”皇帝已經摟住賢妃坐在堆滿明黃色絲錦的床上,手正将賢妃的頭發拆散。賢妃一頭烏黑秀發,像瀑布般散落下來,她又微側了頭,那秀發從她白皙臉頰上劃過,眼波流轉,說不出得妩媚。
我實在不願看如此尴尬情景,低頭應道:“奴婢退下了。”好在皇帝似乎正是急色中,也不為難,點點頭便讓我退了下去。
退出內室,尴尬的跪坐在外間三足鎏金香爐旁。心裏卻盤算今天實在是不小心的很,好在都算是有驚無險。
正想着,就聽一聲嬌媚呼聲“皇,皇上,臣妾,啊。”雖是尚未經人事,但這呼聲入耳便立刻臉紅耳赤,自然也明白內室正發生着什麽事情。我捂住耳朵,本想退得遠些,卻發現自己雙腿被壓得酸麻,居然站不起來。一時間,嬌聲曼語,就算不想聽都不行。
心裏暗恨那歐陽淩雲讓我來奉燭!其實奉燭也就是在皇帝晚上歇息時,在外候着,可以随時聽傳。只是皇帝會召嫔妃侍寝,女官多有不便,所以奉燭通常是由內侍伺候。
剛才皇帝讓我奉燭,我和茉莉姑姑都以為皇帝想召我侍寝,哪料到是讓我在外室聽一場春宮。
又是一陣嬌呼聲,可恨那聲音不得我控制的鑽入耳朵,讓我渾身都滾燙起來。就聽歐陽淩雲一陣笑,忽高聲呼:“楚依依!”我連忙爬起,也不管腿上酸麻,站地時一陣說不出酸疼,慌慌張張便走進了內室。
一進內室,那滿屋的春色無邊瞬間跳入眼眸。賢妃慵懶的靠在床上,只用了明黃暗繡龍紋金絲鑲的絲錦薄被裹身,露出雪肌一片。而歐陽淩雲則坐在床邊,上身赤裸。我不敢擡頭細看,只顧瞧着腳下。既然歐陽淩雲喚我進來,必定是要我伺候他們清洗。
穩了穩神,跪下問道:“熱水正備着,皇上娘娘要不要用?”歐陽淩雲仍是瞧着我,忽笑道:“怎地不敢擡頭?”
我只聽一陣絲錦摩擦的聲音,就見眼前除了歐陽淩雲的雙足外,還多了一雙柔嫩天足,說是玉雕而成都不為過。
“皇上,楚更衣怕是含羞呢。”賢妃妩媚笑道。我心頭一緊,也不知賢妃說這番話做什麽。不過賢妃通常以端莊示人,從來沒見她如此嬌柔,果然入宮三年,雖不是專寵,但歐陽淩雲對她的寵幸從未沒減過,也不是沒有緣由。
哼,我不由心中冷哼,這狗皇帝寵幸賢妃,連帶着賢妃家中雞犬升天,她兄長一番指證我爹爹有通敵大罪,歐陽淩雲居然毫不猶豫,也不徹查,就将我楚家滿門處死。
面上卻越發羞澀,幾乎都将頭埋進地毯裏。歐陽淩雲似乎在賢妃耳邊說了什麽,就聽賢妃嬌嗔:“皇上,楚更衣還在呢,您。”
歐陽淩雲笑道:“行了,別在這裏杵着,去讓王應才擡軟轎送賢妃回宮。”賢妃似沒料到歐陽淩雲下了逐客令,不由輕喚:“皇上?”但她畢竟也陪伴歐陽淩雲三年,曉得他的喜好,見歐陽淩雲并不搭話,只是一味淡淡的,便忙道:“皇上,臣妾告退。”
賢妃匆忙換了衣衫,外面自然有她宮裏的婢女來伺候她。王應才聽我傳了歐陽淩雲的話後,只随意的瞥了我一眼,并不多話,自去喚車不提。
而我命內侍們擡了熱水放在內室,歐陽淩雲沐浴一貫有用熟了的宮女,我見熱水都已備齊,自是想去喚人給他洗身。他卻淡淡說道:“不用麻煩了。你來替朕洗。”
我低着頭,拿了帕子躬身站在一邊。就見歐陽淩雲站起身,本來遮羞的錦被滑落在地。他一步步走了過來,就似走在我心口上一般,我緊張得心跳的快要飛出喉嚨。就見他慢慢跨進木桶,那赤裸的身體便遮了一大半,我深吸了口氣,才敢用帕子去擦拭他的身體。
“你為什麽不敢瞧朕?”歐陽淩雲似是無心問道。我輕輕回應:“皇上威嚴,奴婢不敢冒犯。”
歐陽淩雲輕笑,又問道:“如今做了更衣和做常在時有何不同?”心思轉了一圈,仍舊輕聲答道:“常在時,不能為君更衣。更衣時,倒卻常在君旁。”
就聽水波一陣嘩動,歐陽淩雲轉了個身,面對着我,淡淡問道:“你是抱怨朕之前冷落了你?”
我本應該跪下告罪,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直視歐陽淩雲的雙眼,緩緩搖頭:“不是抱怨,不過實情罷了。如今做了更衣,倒是能常伴在皇上身邊,奴婢總覺得像做夢似得。怕也是上天垂憐。”
歐陽淩雲伸手捏住我的下颚,拉近我,我只覺得那賢妃的香氣尚未散去,直沖鼻腔難受的頭暈。只是如今不正是我日夜盼的好機會,又怎能白費!強忍着難受,又堆砌起柔弱的笑意。
“皇上。。。”我嬌嬌弱弱的呼道。
“你想侍寝?”歐陽淩雲問道,我瞧他嘲笑神色漸重,心想此事也急不得,就算一時能伴君側,若是不得長久,那下場比沒侍寝時更慘。
“奴婢不敢妄想。奴婢只求皇上能夠讓奴婢永遠伺候皇上,奴婢便心滿意足。”我說完後,便緊抿嘴唇,眼眶卻紅了,淚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卻強忍着不掉落下來。我知道此時我的表情,半分示弱半分倔強,半分,像足了那已故的雲貴妃。只是這半分就足以讓歐陽淩雲憐惜了。
“唉”歐陽淩雲輕嘆,嘴唇卻慢慢靠攏過來,輕輕擦過我的雙唇。我腦海中忍不住出現剛才歐陽淩雲和賢妃的春宮,不由自主将頭扭過,躲過歐陽淩雲的輕吻。歐陽淩雲輕聲嘟囔:“你還是那麽倔強。”
他又将唇靠了過來,這次卻不像剛才那般輕柔,粗暴的用牙齒微咬我的雙唇,我忍不住呼疼,還不及說話,他柔軟的舌頭便長驅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