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為有處有還無

我低頭偷眼看了魏常在，就見她臉色發白，卻強自鎮靜。心頭盤算一圈，也不附和，只淡淡笑着看着周圍人的舉動。

皇後微微蹙眉，卻看向了淩雲：“皇上以為如何？”淩雲含笑點頭，又誇贊道：“妙蕊心思倒巧。”皇後見淩雲沒有反對意見，便也不說什麽。

賢妃輕笑：“想着就覺得有趣的很，不過為了公平起見呀，還請勞煩王公公做個見證。”王應才躬身見淩雲并無反對，便應是，走了出來，接過小太監準備的錦袋，先從皇後收起。

我裝作無意見皇後取下了手中金銀絞絲手镯放進袋子，而賢妃秦嫔，則摘下了發髻上的金釵步搖，輪到我的時候，我淡淡看了眼魏常在，手摸上發髻上的玉簪，微微搖了搖頭，又滑向耳垂，取下了淚珠形的玉墜耳環，輕輕放進袋子。

魏常在低頭猶豫了一下，我眯眼看向妙蕊，如今情景，擺明了就是串通好了得，或是有人打聽到了這次游戲設置，才換了魏常在的首飾。只是，若是魏常在直接将首飾放了進去，咱們将珠子絞了，必然會被看出，這戲也沒法唱了。

等輪到魏常在時，她又偷偷瞥了我一眼，深吸口氣，也學着我的樣子，将耳環摘了下來放進了袋子裏。我松了口氣，笑吟吟的等着她們下一步的舉動。等一圈人都收齊了，王應才舉着錦袋請淩雲抽。

淩雲笑眯眯的随手從裏面取出一支镂空百花紋的金簪，遞給了王應才。我就聽身邊衣裙悉悉索索的聲音，微微扭頭看去，竟然是陳美人。就見她緩緩站了起來，得意的掃過陳婉儀，手略略撫平裙擺皺褶，才擡步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出去，我才發覺，原來她裙擺上竟是用淺粉鳳仙花瓣點綴，難怪我剛只覺得哪裏有清香傳來。又見她站在當中，嬌笑道：“皇上，臣妾願為皇上一舞。”

一語話畢，腳尖已經點起，指尖微微下垂指地，不過閃眼，徐美人裙擺張揚，人卻已快速旋轉起來，等徐美人幾個旋轉後伏地，鳳仙花裙擺中就見徐美人仰頭望天，倒似平地開出了一朵美人花來。

我本疑惑這舞再美，若沒樂曲伴奏不免有些美中不足，卻在片刻中，就聽水珠流動般得琴音響起，我随着衆人的眼光看去，卻見夏美人抱着琵琶坐在席位上，随着夏美人手指靈動下，清音行雲流水，徐美人再次跳起，踩在樂聲上，如同花中精靈。樂聲清冷于耳畔，而徐美人舞姿則熱烈激蕩，一冷一熱中，倒讓我們看得目不轉睛。

等一曲舞罷，夏美人出列，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低頭同徐美人站在一起。皇後先贊道：“原先不知夏美人的琵琶，徐美人的舞姿能有如此動人，今日真讓本宮開眼界。”

我淡淡看向徐婉儀，本以為她必定會嫉妒氣惱，卻不料徐婉儀臉上泛出一股與有榮焉的表情來。我心中疑惑，一邊想着這徐婉儀說不準就是這宮中城府最深的人，一邊又覺得會不會她倒真心對待徐美人，只是徐美人不領情。

淩雲擊掌道：“賞。”又歪頭看了看夏美人：“夏美人倒是出乎朕的意料。”卻見夏美人畏畏縮縮的躲在了徐美人身後，似是不喜，皺了皺眉頭，徐美人在旁忙道：“臣妾，臣妾願時時為皇上舞。”

“嗯，朕會來看你跳舞。”淩雲笑答，夏美人見淩雲不再說話，忙行禮，抱着琵琶低着頭匆匆坐回自己位置。我暗嘆，既然不願淩雲注意，又何必自己送上門去，然後卻擺出和其他嫔妾不同得姿态，怕是此時，淩雲已将夏美人記住了，也不知對她是福是禍。

淩雲繼續抽出首飾，一個個嫔妾出列獻藝，我隐隐有些心急，這布局的人怎地倒現在還不收網。再瞧魏常在，似是坐立難安，不停抹汗。

等易常在出列唱了一曲後，淩雲止了游戲，看向我，笑問道：“你投了什麽，怎麽朕都沒摸到你的首飾？”我見衆人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忙站起回道：“臣妾投了是耳環。”

淩雲一愣，淡淡說道：“你倒是偷懶，別人恨不得放進個最大的，能讓朕容易抽到，你倒好，投了個那麽小的，難不成病還沒大好嗎？”

王應才識趣，忙從袋子裏翻了半天找出我那枚耳環，呈了上去。淩雲兩指拿起耳環晃了晃：“如何，朕可拿到了你的首飾。”

我一怔，四處眼神越發冰冷，我暗道，這算是又被推到了前頭，怕是淩雲想着澄清自己罷。便笑吟吟走上前，稍稍屈膝道：“皇上，倒不是臣妾偷懶，只是臣妾沒什麽才藝。實在不敢在姐妹面前露醜。”

皇後蹙眉道：“容嫔無需謙讓，本宮也想看看你的才藝。”

“是，”我欠身行禮，歪頭看向淩雲，又笑道，“臣妾只會繡些帕子，做個香囊。”說着從袖帶中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黑底金絲鑲邊香囊，上繡福字，又用嫩綠色繡了綠葉點綴。

我捧着香囊交給王應才由他遞了上去：“臣妾不知今日會有這游戲，本打算等哪日遇見皇上後送給皇上，便随身戴着，正好，倒能算是臣妾的獻藝罷。”

淩雲接過看了一眼，順手便挂在了自己腰帶上。頓時那些嫉恨眼神越發狠毒，若是那眼神能做什麽，怕是恨不得立時扯下那香囊，扔到地上再狠狠跺上幾腳。

我低頭暗笑，卻見皇後贊許的點了點頭，在旁說道：“皇上，容嫔真是手巧，想必是用了心的。”

“這心呀，也用得太過了罷，”秦嫔冷冷一笑，沖身邊人一使眼色，從旁邊走出一個宮女，我眯眼看去，眼生的緊，不過似乎有見過一面的樣子。魏常在神色一變，顫抖雙唇，抖索去摸桌上茶杯。

那宮女眼神一轉到了魏常在身上，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秦嫔身邊的蓮心狠狠推了她一下，那宮女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皇後心中惱怒秦嫔打斷自己說話，毫不掩飾，冷哼道：“秦嫔，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本宮面前放肆！”眼神不屑掃過賢妃“是仗着誰給你撐腰了？！”

秦嫔忙低頭道：“嫔妾不敢，只是嫔妾怕娘娘一時誤信，誤信了歹人！”皇後越發惱怒，狠狠拍桌：“你是在質疑本宮處事不公，還是”皇後拉長音調，瞥過淩雲略帶惱怒的神色“質疑皇上和本宮贊賞容嫔，是錯了？”

秦嫔聽皇後擡出淩雲，慌忙跪倒想辯解幾句，卻聽一聲嗤笑：“姐姐，你又心急了。秦嫔妹妹都沒說歹人是誰呢，何必這麽個大圈子一兜，倒把咱們皇上，容嫔都給罩上了。”

“恩，賢妃說得有理，”淩雲贊賞看了看賢妃，又轉頭對皇後說道，“秦嫔确實有錯，不過你不必把朕和容嫔饒進去。容嫔，坐着去吧。”

我欠身行禮坐回自己座位，那徐美人便靠近我，悄悄說道：“這秦嫔又不知想搞什麽！不過，倒似有備而來。”說完向賢妃的位子努努嘴。

我低頭輕聲道：“确實如此，咱們靜觀其變。”徐美人點頭，又跟了一句：“哎，也不知誰要倒黴了。”

她話音雖壓得極低，但坐在她下手的魏常在還是聽了個清楚，我們兩人眼神對視，我安撫的笑了笑，她卻似想和我說什麽，嘴唇張動幾次，卻沒有發出聲音。我深吸了口氣，便看向場上，不再去瞧魏常在神色。

秦嫔聽皇後不再斥責，壯着膽子指着那跪倒的宮女說道：“回禀皇後娘娘，嫔妾得聞此間席上，有人大膽違制戴了九珠步搖。”

皇後冷哼：“秦嫔你可要瞧清楚了，若是不實，本宮立即送你去賜福所。”秦嫔臉色一白，俯底身子，又偷眼看向蓮心，見蓮心點了點頭，便低聲道：“嫔妾所言句句屬實。”

賢妃嘆了口氣：“這宮裏啊，總有些不安分的。秦嫔膽子大些，說出來便是了。”

“是，便是魏常在和容嫔。”秦嫔大聲說道，一時交頭接耳聲不斷，我撫額似是好笑的搖了搖頭，心中卻打了個突，這魏常在的原因，我自是曉得，但怎會牽涉到我頭上。

秦嫔指着那宮女：“快将實情講來。”那宮女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結結巴巴說道：“是是，奴婢，奴婢是魏常在宮中的侍女，這幾日魏常在經常去容嫔那兒竄門子，奴婢，奴婢跟着去伺候了幾次，才聽到，聽到，容嫔送了魏常在那，那個九珠步搖。”

我暗笑這又是牽扯到哪裏去了，那明明便是魏常在母親所贈。

那宮女指着魏常在身邊的蓮碧，輕聲道：“蓮碧姐姐也知道。”蓮碧慌忙跪倒，一個勁的搖頭：“奴婢，奴婢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哼，這個蓮碧倒是心思深沉，若是直接認了那宮女說得話，倒像是串通一氣，如今只說不知道，反而倒讓人覺得內有隐情。

秦嫔冷笑兩聲：“你且說，這步搖是什麽時候你家主子有的。”蓮碧怯生生的看向魏常在，又連連說：“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哼，你這個貼身女官，居然連主子什麽時候多了首飾都不知道！明擺着是替她遮掩，來人！拖下去狠狠用刑。”秦嫔大聲呵斥。

還沒等我發話，就聽夏美人驚呼道：“秦嫔姐姐，你逾越了，快快向皇後娘娘賠禮。”我愣了愣，這夏美人此時說這番話，倒有點拆臺了，原本衆人還未留意秦嫔的呵斥，如今倒是被擺在了眼前。可是她這麽一來，秦嫔後面的戲沒法演，我也沒法将她後面的人揪出來。

秦嫔怒視夏美人，卻也不敢不賠禮，忙道：“請娘娘饒了嫔妾一時無狀。”皇後冷哼：“何必說那麽多，拿那步搖一查便是。”

話畢，魏常在自然取下步搖，雙手遞了過去，自己則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嘴裏只辯解道：“那步搖是家母在嫔妾入宮時打造的，實在沒有半點違制。還請皇後娘娘明察。”

皇後接過步搖看了一眼，又冷冷看向賢妃，只字不提是否違制，單單問道：“你說這步搖是你母親所贈，為何你身邊人卻半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