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開同賞
易常在和徐美人見我走近,上前行禮,神色中倒無半點芥蒂,尤其是易常在親親熱熱的喚了聲:“容嫔姐姐。”站在一邊,又瞧見了魏常在,忙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今日真是容光滿面,想是能和容嫔姐姐結伴,也沾了許多福氣。”
不等魏常在答話,徐美人笑彎了眉眼:“易常在果然嘴甜的能膩死人呢。難怪皇上喜歡得狠。容嫔姐姐得病的那些日子,皇上可是一直由易常在陪着。”
易常在臉一紅,跺腳道:“姐姐笑我。妹妹那時不懂事,壞了規矩。”擡頭怯生生的瞧着我:“容嫔姐姐,你,你可能原諒了妹妹?”我淡淡看向她,就見她眼角隐約犯起朱砂,雙目盈水,輕咬着下唇,一副若我說不原諒,便要大聲哭出來的嬌憨模樣。
哼,這易常在就是想讓我下不了臉面說了原諒,能借着我的話脫了禁足的困境。可她的禁足原就不是因着我,何必我要出頭?再者說了,如今她能站在這裏,怕也脫不了賢妃的關系,畢竟今日的賞花是由賢妃全權負責得。只是如今她這番做作,我若不答話,倒顯得太過無情,不免有些躊躇。
魏常在瞧着我的臉色,自是心領神會的上前輕拍易常在肩膀:“好妹妹,容嫔姐姐何曾怪過你分毫,你那壞了規矩的事兒,是皇上親罰的,我看呀,”說着掩嘴一笑,“等今日皇上一瞧了妹妹可憐樣兒,必定不會再怪罪妹妹。”
我心中一喜,魏常在的話若是由我說出口,倒是顯得推脫,可是由她說了出來,卻甚是恰當。
笑盈盈的看向易常在:“妹妹如此惹人憐愛,又何必擔心皇上還會歸罪你呢。”話音剛落,徐美人嘆了口氣:“如此看來,魏常在和容嫔姐姐姐妹緣分不淺,真是讓妹妹我羨慕。只是,咱們說了好一會子話了,不如快些落座了吧,別讓娘娘她們久等。”
我一聽曉得徐美人暗指我和魏常在結了盟約,擡眼看了看魏常在,才嗔道:“我才羨慕徐美人還有親姐姐也在宮中,這姐妹相伴君側,真是一段佳話呢。”冷眼看着徐美人臉上漸起不屑,按捺笑意,又招呼道:“咱們快些落座罷。”
我們四人等了小會兒,就聽門外一陣嬌笑響起,我們四人互相看了看,自然是由着我領頭站了起來,迎在了門口。
不過片刻,賢妃領頭走了進來。我瞧她今日身着胭脂紅的牡丹繡花暗紋及地長裙,頭上沒帶首飾,只斜斜在鬓角簪了一支盛放牡丹。青黛眉細長飛起,眉下雙眸神采流轉,卻似那鬓邊牡丹也含在了眼中,端得是人比花嬌。只是如今賢妃打扮卻不似以往端莊,反而有了些上次侍寝時的韻味,甚是妩媚動人。
她見我領着那三人候在門口,忙笑眯眯的說道:“自家姐妹,何必多禮。今日是家宴,咱們呀,都別拘禮了,好好樂一場。”
我聽她說話語氣倒似将自己擺在了中宮的位置,心中不免冷笑連連,臉上卻越發恭謹:“是,嫔妾明白。”
賢妃拿帕子掩嘴笑了笑,對身後的人說道:“看,我說罷,這宮中呀,最懂規矩的,便是容常在了。”我身子一僵,卻将自己身子壓得更低,賠笑:“娘娘說笑了。”
身後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相伴咳嗽兩聲:“娘娘,您說笑了,她是容嫔。”我心中一冷,我明明只是謙卑的賠笑,卻被那人硬是将我的那句說笑了,變成了頂嘴。
果然賢妃神色一冷,不過眨眼,她就淡笑點頭:“是我不慎,妹妹勿怪。”說完,不再理會我,帶着身後衆人紛紛入座。我本是心中萬分緊張,不知該如何彌補,忽又想到,自己早先拒絕了賢妃的拉攏,便已是将她給得罪了,現在不過一句話的得罪,已算不了什麽。倒應了民間一句俗語,叫什麽債多不愁。
如此想着反倒笑了笑,瞥見魏常在擔憂的神情,微微搖了搖頭,随着賢妃一同入了座。
等坐下才看到,那剛才輕易便讓賢妃越發忌恨我的人,居然便是一直推病未見的陳婉儀。她見我瞧她,眼神一轉卻盯向坐在我左下手的徐美人,掩嘴輕咳,卻長嘆了口氣道:“妹妹,好久未見,聽說你被禁足,做姐姐的我卻被病痛纏身,沒法見你。你,你千萬別怪我。”
徐美人臉色一變,鳳眼一翹,剛想說話,我擊掌道:“徐美人,我可真是羨慕你有個好姐姐。”
徐美人深吸口氣,卻不再搭理徐婉儀,似笑非笑轉頭看向我:“容嫔姐姐,這可是前世的緣分,羨慕不來的。”我淡淡笑道:“這緣分可要深厚,一般人果然修行不來。徐妹妹,你可要惜福。”
徐美人毫不掩飾的冷笑一聲,語氣中對我卻親近不少:“姐姐你說得沒錯,妹妹必定要好好惜福。”我聽徐美人語氣中惡意不掩,心中痛快的出了口氣。
拿帕子掩掩嘴角,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玉瓷杯,卻見已斟了茶,一片翠綠嫩芽浮在茶面上,浮浮沉沉,随口吹了口氣,微抿了口,清苦順舌尖滑下,卻留了餘香在口中不去,心中暗贊,真是上好的貢茶。
徐婉儀見我們倆一搭一唱,只幽幽嘆了口氣,說道:“好妹妹,咱們姐妹的情分,又怎會輕易隔斷,就算你是陳家的旁支,可,可你我都姓陳啊。”說完,卻不再開口,拿了茶猛喝了一口,卻不知是真咳嗽還是被嗆着了,一時咳嗽不斷,聽上去,倒真似病得不淺。
我心中暗笑,拿眼偷瞥了徐美人,就見她臉頰漲得通紅,似是被人提及旁支,簡直是當面的羞恥一般。她蹭的站了起來,剛想說什麽,就聽小太監遠遠呼道:“皇上,皇後駕到。”
一衆人自然都站了起來,賢妃笑吟吟的帶頭迎了上去,我站在原地不動,那魏常在徐美人,也跟着我不走。我心道這徐美人難不成因我一句話,而想要和我交好不成,一時也丢在腦後,不過片刻,就見皇上被衆星拱月似得迎了上來。大家齊齊拜倒,三呼萬歲。
淩雲眼神掃過衆人,微微笑道:“都起了吧。賢妃,門外那些更衣,你也讓她們入了罷,今日家宴,就別那麽拘禮了。”賢妃點頭應是,自是由小太監去宣旨。
不過小會兒,就聽一陣莺莺燕燕聲不斷,本候在門外的更衣,都紛紛入了園子,小太監們匆匆排了座位,一時場面有些混亂。我見皇後臉露不屑,想是嫌棄賢妃做事不穩妥,我心中疑惑,若是将那些更衣招來,為何不讓她們入內,反而要等皇帝都坐穩了,才匆忙安排。
覺得這賢妃必是有什麽原因,果不其然,等衆人入了座,居然還有一人未得位置,揪着衣擺尴尬的站在那裏。這一時間,她站在遠處,雙頰羞的通紅,頭微微低下,露出光潔脖頸,裙擺被風吹的稍稍揚起,就見她尴尬的腳尖頂着,不知在如何是好的模樣,倒頗有股令人心動的韻味。如此衆人均坐着,唯獨她站着,想要不招淩雲注目都難。
就聽皇後冷冷一笑:“怎麽回事?怎地獨獨許更衣沒有座位?”那安排位置的小太監,滿頭大汗的捧着坐墊,聽皇後發話,忙跪倒應是:“奴才們,正,正要搬過來。”
“唉,讓許更衣和良更衣,齊更衣同坐便是了。”賢妃在上發話,那小太監一聽,忙将坐墊放在了良更衣旁,許妙蕊漲紅着臉,快步坐了過去。
我慢慢舉起茶盞掩飾的喝了一口,卻見淩雲好笑的看向許妙蕊開口說道:“妙蕊害羞的緊。”妙蕊羞澀低頭,眼角卻飛了個媚眼過去。我暗暗冷哼,就見賢妃笑眯眯的看着許妙蕊和淩雲暗送秋波,似是得意。
皇後嘴角略一翹,卻開口說道:“皇上,您瞧容嫔,今日咱們都穿着姹紫嫣紅的,獨她一襲月白,真真脫俗的很,倒讓臣妾看了就覺得歡喜。”
此話果然将淩雲注意力轉到了我身上,我忙站起身,半弓着身子,淡笑道:“娘娘謬贊了。”見淩雲舉起酒杯,便從桌上也拿起了酒盞,笑吟吟道:“今日托皇上和娘娘的福,讓咱們姐妹能共賞牡丹豔麗,嫔妾先敬皇上和娘娘一杯,願此時美景長久。”
皇後也點頭舉起杯子:“恩,容嫔的祝詞倒是新鮮,只是,”她低下頭似略有感觸,另一只手試探的握了握淩雲的手,“年年歲歲花不同,還望君多顧。”
我一愣,這皇後倒好,接着我的詞來邀寵,不過,她是中宮,卻和淩雲不合,想必心中苦楚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體會的罷。一時有些憐她,又感懷自身,不由低聲說道:“若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說完緊覺不妥,卻裝作渾然不覺,笑吟吟道:“嫔妾先幹為敬。”說完,仰頭将那酒喝下。
皇後聽我說完,身子一怔,滿眼情意不掩投向淩雲,舉起酒盞說道:“臣妾也敬皇上。”
淩雲似是心情甚好,眯眼看了我們倆,也将面前酒水一飲而盡。
我緩緩坐下,卻見淩雲拍了拍皇後的手,眼神卻看向了賢妃,心中一冷,說起來,他果然還是最寵愛賢妃了。
“皇上,容嫔妹妹這麽一來,倒是讓臣妾汗顏,本該是臣妾要先敬皇上,姐姐的。”賢妃略略歪頭,似嗔似怨道,“如今那可怎生是好,臣妾可得想個賠罪的法子。”
淩雲哈哈大笑,看着賢妃說道:“那你得好好想想,想不出,朕可是要罰你的。”賢妃掩嘴微嗔道:“皇上偏心的緊,不過您放心罷。今日可有樂子瞧。許更衣,”賢妃喚道,“你前幾日來尋本宮,說是要在賞花宴上行個游戲,可準備的如何?”
許妙蕊慌慌忙忙站起,走到前頭說道:“是,嫔妾想,娘娘們都是多才多藝的緊,賞花宴上若只是賞花,未免單調了些,不如咱們學着文人的法子,行個酒令。令公公取個大袋子來,将娘娘們的信物裝進袋子,由皇上抓阄,抓着誰,便由誰給皇上獻藝。歌舞書法不論。”
賢妃掩嘴笑道:“果然心思靈巧,如此多了趣味,而且每個姐妹都有了機會給皇上獻藝。只是你說的信物為何物?”妙蕊看似穩定情緒,低頭說道:“娘娘們身上佩戴的首飾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