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虞之隙

我坐在木桶裏，看着淩雲嘴角勾着那抹笑意，忍不住打聽兩句。果然淩雲心情甚佳，眯眼看了看我，卻忽的站起淡淡說道：“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前陣子，朕去狩獵，卻被獵物逃了，可今日宸睿卻提起那獵物蹤跡已得，只等朕決議收網。”

我歪頭看向淩雲，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不過轉念卻想到那養在稀禽館的小鹿，脫口而出：“皇上，若是捕到了幼獸可否養在稀禽館中，臣妾不能和皇上出去狩獵，但也想感受皇上英姿。”

淩雲愣了愣，卻似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仰頭大笑：“好，依依心慈，就聽你。”

我見淩雲答應，忙笑着謝恩。淩雲意味深長的往下俯視，我一怔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謝恩時，将擋在胸前的帕子無意中挪開了。如此一來，淩雲此時居高臨下，自然是春色無邊且一覽無遺。

“皇上！”雖心中狂跳滿心不願，卻還是嬌嗔一聲，“您這麽看着，讓依依怎麽，怎麽出來。”

淩雲伸手想将我從水裏撈出來，就聽王應才在外大聲咳嗽，我見淩雲神色一正，心中自然大定，曉得他必然有要事，應該顧不上做那事了。如此，倒也定了神，嬌媚飛了個眼色給他，剛想說讓他去聽王應才說什麽，那王應才卻大聲說道：“皇上，皇上，賢妃娘娘請您，說是大皇子病了。”

我一怔，心中冷哼，卻露出擔憂的神色，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微微一拉，借力站了起來。

一時間淩雲怔在那裏，見我坦然的赤身裸體站在他面前，任由水珠從我身上緩緩滑落，我嘆了口氣，拿起旁邊放着的衣物随意将自己裹住，露出白皙玉腿跨出木桶。

“皇上快去看看大皇子如何了？”我假意慌忙推搡淩雲，自己走來走去想尋別的衣物，滿意的發現淩雲眼神沒有半點放過我的身影。

還沒等我裝模作樣的催促，自己忽然被淩雲一個橫抱離地，我忙驚呼，手已勾住他的脖子。淩雲眼神漸暗，卻忽的笑出聲：“你不想朕去瞧賢妃？”

我嘆氣，自己念頭那麽明顯，淩雲又怎會看不出，只是他怎地說得那麽直接，癟癟嘴：“您都知道了，您罰臣妾罷。”

“你就是賣乖罷了，”淩雲将我放倒在床上，只是壓在我的身上直直看着我，過了片刻，才道“朕去賢妃那兒。”說着站起身子，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忽笑了笑，才走了出去。

我見淩雲走出房門，忙喚了巧荷進來給我梳妝齊整，想了想，總對那個像極了瑾钰哥哥的人耿耿于懷，可如今我哪裏來的門路去打探消息。左思右想，終是下定決心去碰碰運氣。

又想到大皇子生病，仔細查看自己首飾衣裳，好在都是素雅的顏色，不過繡了些暗紋。扶着巧荷的手道：“現在時候還早，不如咱們到處走走。嗯，先去稀禽館。”

巧荷瞧了瞧天色，勸道：“主子，已經快晌午了，日頭毒得很。”我看向窗外，陽光已比我早上去碧波池時要厲害許多，看了小會兒，就覺得眼前點點斑斓，卻生生化成了那人臉上的疤痕。猛得受驚的移開眼睛，心中盤算，此時離适才落水，雖然已經過了許久，但，但說不準，睿王爺會請他用飯，也說不準兩人會一起去看小鹿。

這麽一想，越發心焦，催促道：“無事，咱們只是随意走走，很快便回來。”巧荷拗不過我，只能應是，匆匆忙忙跟着我一路加快腳步往稀禽館走去。

我走了一半卻忽然怕了，自嘲一笑，偷摸摸将手悄悄合攏，心中暗念，菩薩，若那人不是瑾钰哥哥，便讓我在稀禽館中別遇到他們。若是，便請菩薩垂憐，可憐可憐我，讓我，讓我再看他一眼。

心中念完，卻隐隐覺得眼睛又是酸澀難忍，忙扭頭看向廊外風景，遠處便是一片桃花林，只是此時桃花均已謝得幹淨，倒是零零落落結了些淡青色果子。

“主子，那桃子只是用來給宮裏的主子們賞玩的。也只有等過季了，宮裏的奴婢才能去采摘食用。主子若想吃桃子，過一個月便會有上好的貢桃進獻。”巧荷揣摩我的神色，小心翼翼說道。

我搖了搖頭，又往前快走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向那桃樹，腦中猛得閃過我和瑾钰哥哥在桃樹下，他在撫琴，而我坐在一邊托腮望着他發呆。那時陽光似也有今日那麽絢爛，而樹上結的青澀果子也像現在一般。如今一切都似光陰重來，可惜，那樹下的人卻已都不在了。

微微扯起嘴角，用力收回眼神，又是匆忙往前走去。到了稀禽館門口，卻怕的半點不敢進去，心裏拼命念着佛號。

“給睿王爺請安。”巧荷在我身後說道。我心裏一驚，卻忘了去行禮，只顧拿眼神去看晟睿身後有無那個人影。

“容嫔倒是興致好得緊。”晟睿側首看我，又随着我的眼神往自己身後略略一瞥，淡淡說道，“此處就本王一人。容嫔可是約了人在此處相會？”

我失望至極，卻不敢露出半點神色，只是既然見到了晟睿也可以打聽下那人的來歷。若真是和瑾钰哥哥無關，我也好放下心思。

淺淺笑了笑：“并無，只是挂念那些小鹿才來看看。”晟睿冷冷一笑：“那些小鹿死了。”

我一愣，卻發現晟睿冷然的時候，和瑾钰哥哥嚴肅時有這麽一兩分相似，不由癡癡看了過去。

晟睿輕咳一聲，我猛得驚醒，發現自己剛才眼神實在不妥。忙遮掩的轉頭走了幾步，卻見他并沒有移動腳步，又轉了身面對他站好，輕嘆口氣：“那些小鹿真是可憐。”

見晟睿并不搭話，緊抿嘴唇片刻，又笑道：“今日皇上說，王爺您給他尋着了獵物，還答應我說若是捕獲幼獸便養在稀禽館中。不知王爺給皇上尋到的是什麽稀奇物？”

“嗯？皇兄說要将幼獸養着？”晟睿一臉不可置信，我點頭，又覺得這話中隐隐有些我不懂的東西，便不接口，只轉了話頭說道，“聽聞王爺今日帶了宮外的人觐見。”說完，壓抑着期待，擡頭看向他的嘴唇，緊咬着牙，就怕他吐出那人不是瑾钰哥哥的話。

晟睿好笑點頭，忽壓低聲音道：“你急忙忙趕到這裏，不會就是為了和本王閑聊那個人吧？”

我驚慌的退了一步，匆忙站穩腳步，失笑道：“不過随意問問罷了。若有什麽我不能知道的，王爺不用說便是。”

“恩，”晟睿看了我一眼，眼神輕輕掃過巧荷，笑道，“好，那本王就不說了。”

我恨恨看着自己手中娟帕，暗恨那宸睿實在有些不近人情，低聲說道：“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請王爺恕罪，我便先告辭了。”

晟睿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等我走出幾步，突然叫住我：“容嫔，聽聞你今日掉入水中？”我停下腳步，微微側首淡淡說道：“是，一個不小心罷了。多謝王爺挂心。”

“嗯？”晟睿笑出聲，似強忍一般“難怪，難怪。”我不理解他的意思，轉身過去想問，就聽他又繼續說道：“雖說，恩，知道你不會有事，但也讓人憂心。你可有喝了姜茶驅寒？”

我聽晟睿語氣實在熟稔，又覺得這關心的話問的沒頭沒尾，心中不由打鼓。眼角偷偷看向身側，巧荷乖巧至極的已退到廊子後，若壓低聲音，她是聽不清楚的。如此一來，膽子不由大了一分，走上前一步：“多謝王爺挂心，只是我有些疑惑，還請王爺能答疑？”

晟睿像是早料到我會如此問，嘴角翹起，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唰得打開，慢慢扇起。原先我走得匆忙，見了晟睿後又是心緒波動，不知不覺出了汗，正是煩躁，燥熱時。

我見他拿出扇子，心中一喜，裝作無心的往右走了幾步，那個位置雖然是越發靠近晟睿，但卻正好可以感受到扇子扇出的涼風，一時就覺得舒服的緊。輕籲了口氣，才道：“想你我并無交情，為何王爺對我如此挂心？”

這話出口，就覺得有些太過直接，只是也不知為何，我面對晟睿時，并無半點淩雲的壓迫感，反而倒覺得和晟睿就該這麽直來直往似得。忽暗中失笑，淩雲是九五之尊，自然是不一樣的，我怎麽拿晟睿去和淩雲比，實在是糊塗了。

話問出口後，晟睿一直沉默無語，我站在他面前，也靜靜等候答案，不知不覺中，有股涼風漸漸襲來，讓我覺得舒爽的很，便想退後幾步，別和他離得近，可是我人略動，那風就随着我動，我偷眼一瞧，雖然看上去晟睿是拿着扇子給自己扇風，卻原來早已是對着我扇風了。難怪我動風随，也難怪我越來越涼爽。

晟睿見我瞧他，略略一笑，躊躇片刻，才低聲說道：“你當初到底為何不願同我回王府？”

晟睿話語雖壓得極低，但他話音落下，卻似耳邊響起驚雷，我忙擡頭看向巧荷，見她神色無異，也壓抑着聲音“王爺自重！”這個晟睿太過糊塗，當初他不曉得我的身份，淩雲還能諒解一二，如今他又舊話重提，若傳到淩雲耳中，他自然是無礙的，可倒黴的還不是我！

忙欠身行禮便想離開，卻不料，晟睿冷笑一聲“進宮前的事和進宮前你說的話，你全都忘了嗎？”

說的話？我不記得之前我和晟睿有過交集，甚至我之前都不認識他！這話又是從何說起，不由想起夏美人問過幾乎相同的問題，不由側身淡淡說道：“往事種種如煙滅。”

“你果然貪圖富貴！”晟睿似是突然怒火升起，我簡直莫名其妙，仰頭看天，明亮的陽光倒似淩雲身上所穿的明黃色衣物，熾熱到無法靠近，卻不得不依靠着他，取暖求生，也能依靠他得到我要的結果。

緩緩指着那太陽，冷冷笑道：“我不過貪圖這個。”看着晟睿雖不明白，卻不依不饒的樣子，揚頭說道，“我是您皇兄的嫔妾，您說我靠近皇上是貪圖富貴，您将皇上至于何地？”

見晟睿噎住，淡然轉身，只聽到身後晟睿細如蚊吟般的嘆了口氣“真是沒心的女人。枉費……”

我不屑一笑，枉費什麽？大約是枉費他曾經還想讨我入府，做個小妾或通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