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饑虎不可為鄰

陳婉儀似乎真誠一片的要幫我洗脫罪名，我卻從夏美人眼中看到一絲驚慌，淺淺一笑，本能的便想拒了她。卻見淩雲微微點頭：“如此也好。搜罷。”

既然這位皇帝陛下下了令，底下人哪裏敢怠慢，我扶着巧荷慢慢走到大廳門口看去，一時間我這翡翠堂雞飛狗跳，就見人四處搜尋。忍不住又拿眼去瞧曼冬，就見她面色冷冷，卻又含着怒火恨意，直直看向陳婉儀。

如今情景早就脫了掌控，淩雲的态度模棱兩可，也讓我無從打算。忽生了種，我早就被人算計，自己剛才種種也不過跳梁小醜之感。

“主子，您別擔心，這幾日……”巧荷壓低聲音安慰，我略一點頭，心道，若是擺明了陷害，我就算再掙紮也是無用，若是秉公，我也不用太過擔心。如此一想，稍微寬了心，回轉頭過去，就見陳婉儀附在淩雲耳邊低低不知說了什麽，淩雲眼神卻探究的看着我的神色。

我低笑，款款走向前去，坐在淩雲另一側，掃過桌上一眼，擡頭看向巧荷：“沒眼力價的，還不快奉茶。”巧荷疊聲應了，陳婉儀笑道：“妹妹莫怪巧荷姑娘，想必是怕了。”

我掩嘴輕嘆：“唉，真讓婉儀娘娘笑話。她呀，和我就是投緣的很。都是老實性子，被人冤枉也是硬忍了，都不曉得辯駁。”冷眼看了夏美人一眼，就見她木讷坐在一邊，低頭也不曉得想什麽。

過了片刻，巧荷端了茶水奉上。我接過後，先小小抿過一口，才放在了淩雲桌上。“妹妹這是做什麽，難不成将自己喝剩的給皇上用不成。”陳婉儀哂笑，遞過自己面前的茶水到淩雲桌上“想必是妹妹慌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皇上用我的罷。”

我淡淡看了陳婉儀一眼，還未說話，夏美人卻接口道：“想必是姐姐為皇上試毒。”這夏美人今日倒是委實幫了我幾次，我心思轉了轉，淺淺一笑：“皇上，臣妾見王公公未在，才……，還請皇上別見怪了。”說着，手指輕輕抹過茶杯杯口一圈，又遞了過去。

淩雲抓住我的手，輕笑：“你倒還記得。”我微嗔，瞪了他一眼，又掃過陳婉儀，将手抽了出來。

陳婉儀卻絲毫不以為意，将那茶盞拿到手心，茶蓋輕輕撩撥杯中浮茶，篤定的很。

過了小會兒，外面來報，沒有搜到另一個人偶，我把心放下，回頭看向淩雲，憋了憋嘴：“皇上，您瞧，臣妾今日可真真犯了太歲。也不知誰想害臣妾了。”

陳婉儀咳嗽幾聲：“如此洗刷了妹妹冤屈，真是合了我的心意。想必皇上也覺得是那許更衣胡言亂語，反倒傷了咱們姐妹的情意。”

既然陳婉儀給了臺階，此時又傷不了她，我自然也只能順了她的口氣，可還沒等我敷衍幾句，陳婉儀轉頭看向淩雲：“那翡翠堂都搜的幹淨，可我聽許更衣說是埋了什麽，只是不知那片花圃有無查過。”

我呵呵冷笑：“可是要挖地三尺？也好，我本就打算讓商五他們去松松土，如今那幫奴才托了陳婉儀的福，倒是能偷懶了。”

陳婉儀淡笑，又舉起杯子喝了口：“都是一樣進奉的茶，不知妹妹此處什麽福地，連茶都比我宮裏的茶要香。”

哼，又想說我下了巫蠱，連帶這翡翠堂的物件都和別人不同罷。想我和陳婉儀又無深仇大恨，為何她總盯着我不放。若說宮中受寵，我又不是獨一份。心中越是惱怒，越是不懂陳婉儀的心思。

只是聽院子一片嘈雜，又是驚呼，就聽腳步聲紛亂，李嬷嬷沖了進來，顫抖着語氣，驚慌說道：“皇，皇，皇上，奴婢們挖到了，挖到了人偶。”

“什麽！”我驚呼，“不可能！”我本能回頭看向淩雲“皇上，有人故意陷害。”說着眼神惡狠狠的看向陳婉儀，手中帕子已被我絞得不成樣子。“給朕看看。”淩雲眼神掠過我，只攤手向前。

李嬷嬷跪行置前，雙手将一個看上去髒兮兮，還有些泥土的人偶奉上。衛姑姑上前，拿出帕子包住人偶，雙手遞給了淩雲。淩雲看了兩眼，就順手擱在桌上，又看向我：“你有什麽說的？”

我站在淩雲面前，看着桌上的人偶，腦子只想着被人害了，卻不知該怎麽辯駁。東西是從我這裏挖出來得，之前妙蕊又口口聲聲說我下的巫蠱，如今倒是人證物證俱在。忍不住冷笑出來，人證倒是死無對證了，倒又顯得是我故意為之，畢竟說打的是我，說扔進尚侍司的也是我。

忽覺膝彎處一陣酸疼，腳一軟，人就重重跪了下去。膝蓋撞到石板上，硬生生疼得厲害。等我反應過來，原來自己被衛姑姑踢了一腳，人直接跪了下去。我剛想反應，就聽陳婉儀嘆了口氣：“妹妹怎會心腸如此歹毒，若不是親眼見了，要讓我們怎麽相信。”

“眼見未必是實。”我看向淩雲，“皇上，臣妾沒有理由去用巫蠱。何況，今日我這翡翠堂人員混雜，誰曉得有人什麽時候故意埋了進去，就等着有人發話動土，再挖出來。這罪名，臣妾不認。”

陳婉儀見淩雲神色略動，輕輕道：“皇上若是不舍得妹妹，不如，不如今日之事就當未發生過罷。讓奴才們閉嘴便是了。”見淩雲轉頭看向她，輕咳幾聲，“不然傳了出去，人人自危事小，就怕幾個呱噪的說皇上處事不公。”

淩雲哼了聲，陳婉儀不失時機說道：“如今咱們都不曉得事情真僞，不如讓尚刑司來辦。”

我恨恨看向陳婉儀，入了尚刑司，哪裏還有我的活路。只是現今淩雲也無法偏袒，難不成，就要遂了陳婉儀的心意，然後去賭一把自己的命到底硬不硬嗎？冷笑幾聲“婉儀娘娘一來這裏，就破了這巫蠱之禍，幾乎像是事先知曉一般。真是讓嫔妾佩服。”

陳婉儀似受了極大委屈，扭過頭重重咳嗽，衛姑姑忙遞茶過去，陳婉儀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又咳了出來。衛姑姑又忙着擦拭她的衣裙，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衛姑姑轉身便是一巴掌，我一時來不及反應，居然直挺挺生受了這一記。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生疼，而剛才不留神間，牙齒又咬到了舌尖，更是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婉儀大怒，重重喘着氣，讓衛姑姑跪下。衛姑姑心疼的看着陳婉儀，跪在她腳邊不語。陳婉儀倒也不和我說什麽，忙站了起來，向淩雲屈膝道：“臣妾，咳咳，是臣，妾，咳咳，是臣妾的錯。皇上罰臣妾罷。”

淩雲擺了擺手“她也是為了你。不過失了規矩也該罰，你的人，你做主罷。”我聽淩雲如此處置，便先心冷了，如此看來，自己倒是要追随那妙蕊而去了。倒突然有了幾分好笑，也算是一飲一啄皆有報。

夏美人突然跪倒，磕頭哀求道：“皇上饒了姐姐罷。”轉頭拉住我的衣袖“姐姐，您快求饒啊。”見我不為所動，又砰砰磕頭“皇上，想必是姐姐一時糊塗，您千萬別生氣。若是将姐姐送去尚刑司，怕，怕皇上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我對夏美人從心底裏透出一絲厭煩，她大概又想說，覺得鐵證如山，不如認錯讨饒。哼，可這不是我做的，我又何必要認。

冷冷道：“既然皇上不信依依，依依也不願多說什麽。認打認罰便是。”夏美人驚慌失措，也不管什麽規矩了，只顧拉着我說道：“姐姐何必如此，皇上寵愛姐姐，您不過一時做錯了，将來不犯就是了。快些認錯罷。”

我煩躁的甩過她的手，她倒被我大力給撲倒在地，我一愣，卻仍然冷着臉道：“你說什麽認錯！我根本沒做這些事情。”說着揚起頭，下巴擡高，卻也不再和淩雲對視。

淩雲語氣雖是淡淡的，但卻明顯是壓着怒火：“既然如此，那便讓尚刑司來好好查個清楚。”我聽淩雲這麽說，不由冷笑，人說皇帝冷情，果然如此。我不過是他後宮衆多之一，之前他對我顯露出的種種溫情，怕也對其他之一顯露過罷。我偏偏還自以為是，以為他對我動了情，可以拿捏着這點，作為自己的靠山，真真錯的離譜。

不容我多想，李嬷嬷早就帶着人候在一邊。我緩緩站起，伸手撫平衣裙皺褶，對淩雲欠身福了福，仰頭看了看翡翠堂，擡頭略略撫了撫額前散落的碎發，嘴角稍稍彎起，便想擡腳走出去。

剛走了幾步，就見門口沖進一個身穿淡青色的衣裙的纖瘦人影。我一晃眼中，又見茉莉姑姑随後悄然走了進來，沖我點了點頭，又快速站在了回廊上候着。

我轉身就見那人跪倒在淩雲腳下，哭泣道：“求皇上饒了姐姐！臣妾信姐姐絕不會做此等下作的事情。”

我暗自吃驚，再看那人一頭秀發披落肩上，身形瘦弱，正是應該禁足的魏常在。我忙跑上前，埋怨道：“妹妹怎麽到了此處，若動了胎氣可怎麽是好。”

陳婉儀拿帕子掩嘴，将不屑神情抹去，又擺出一副溫和樣子：“李嬷嬷快送容嫔去尚刑司，別讓魏常在瞧見傷了心，倒動了龍胎。”

我冷哼，卻還是扶着魏常在，擡頭對淩雲說道：“那日說下毒害我的是魏妹妹，臣妾不信。她如今懷了龍裔，卻被禁足，那些奴才見風使舵，讓妹妹受盡苦頭。還望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救她一救。”說完，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妹妹，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