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局中局
蔔嬷嬷退下時那瞬間眼神,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随着她的眼神也掃了翡翠堂一下,見曼冬被商五壓着五體投地,卻似乎正在粗粗喘氣,對于曼冬今日奇怪舉動,讓我心裏打鼓,已經讓我對此時情景覺得無法控制。
淩雲嘴角微翹,瞟了妙蕊一眼,慢慢走向我,向我伸出了手,我愣了愣,心中一喜,卻擺出委屈的的樣子,瞪了淩雲一眼,輕輕将手交到他手中。他重重握住,淡淡問道:“還有一個,嗯?”
我被他口氣吓到,本能想抽出手,卻動彈不得。硬着頭皮,冷着臉說道:“皇上若是不信,何必聽依依分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妙蕊在一旁咬着牙,看淩雲握住我的手不放,走了幾步,拉拉淩雲的衣袖,壓低聲音:“皇上,您看,不如仔細搜一搜。若是沒有,也算是還了容嫔姐姐清白,若是有,那,那就除去後患。”
我聽妙蕊在旁撺掇,心中惱火,又見淩雲雖不為所動,但卻深深看向我,似乎信了我就是那個放巫蠱的。狠狠咬着自己嘴唇,不躲不閃和淩雲對視。過了小會兒,淩雲手指輕輕劃過我的嘴唇,卻低聲笑了笑:“你這點心思。”
又回頭看向妙蕊那副恨不得剝皮拆骨頭的氣勢,語氣冰冷:“你身為更衣,卻來容嫔宮裏放肆。容嫔能容你活到現在,也是她心慈。”茉莉姑姑順着淩雲的話恨恨說道:“宮裏都是被這些人攪得不寧,好好的主子居然如此受辱。”
淩雲果然對茉莉姑姑格外溫厚,點了點頭:“你處置了罷。”茉莉姑姑領命,卻看向了我:“容嫔主子盡管吩咐。”
我眯眼看向她,就見茉莉神色平淡,似乎只是在談及天色而已。我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濁氣,嘴角扯了扯:“杖責罷。”見茉莉微微蹙眉,又加了一句:“姑姑比我懂這些規矩,以下犯上要受多少杖責便讓許更衣受了罷。”
話音剛落,茉莉姑姑便揮手換了內侍在我這院子裏架起了長板凳,把妙蕊往上一架,妙蕊本已吓得瑟瑟發抖,她大概也沒料到淩雲會如此偏袒我,事情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一時吓得,就聽到她牙齒打顫的咯咯聲,等板子上身,就聽她一聲凄厲的尖叫:“皇上饒命啊!臣妾是,是奉了婉儀的命來搜宮的。不然臣妾哪裏來的膽子!”
我嘆了口氣,居然說的是婉儀而不是賢妃。
淩雲冷笑兩聲:“不知死活。”淩雲此話一落,那些行刑的內侍更是用力,一時間就聽妙蕊哭喊不斷。這以下犯上的罪責,若論重的,那便是死路一條。淩雲剛才那話,便是要将妙蕊給活活打死。我心中略有不忍,但也曉得,她今日來本就是要來置我于死地的,如今我有了機會,要是不能除了她,只怕将來她萬一複起,反而更要害我。
不過此時妙蕊呼喊出陳婉儀,倒也能讓我順藤摸瓜過去。
只能強忍了心中不适,不去瞧妙蕊慘狀,剛想和淩雲提上一提陳婉儀的事情。就聽門外有人驚呼聲,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皇上,給皇上請安。給姐姐請安。”
我心中冷笑,轉頭看去,見夏美人行了大禮跪在地上,冷冷說了句:“今日我這翡翠堂可熱鬧的厲害。”
淩雲見了夏美人,臉上略略露出一絲笑意:“你來做什麽?你膽子小,快回去罷,別受了驚吓。”
夏美人勉強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慢慢站了起來,撫撫衣裙皺褶,向妙蕊探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轉頭過來,緊緊拉住淩雲的手:“皇上,許更衣怎麽了?”
淩雲冷哼一聲,夏美人低聲說道:“不管許更衣犯了什麽錯,在姐姐院子裏行刑總不妙罷。不如送去尚刑司,好好受些教訓。”
若是送去尚刑司,那我想順藤摸瓜的念頭便行不通,冷冷看了夏美人一眼,就見她滿臉焦急的看向我,眼神中有種說不出根源的恐懼,沖我微微搖頭,又轉頭拉着淩雲,柔柔笑道:“皇上,這裏的事了結了,不如皇上容嫔姐姐到臣妾的磬石閣坐坐,臣妾新學了曲子,也想彈給皇上和姐姐聽聽。”
我聽夏美人的意思,就是将這人偶事情和稀泥給混過去,雖然疑惑她眼神裏包含的訊息,但仍然淡淡笑了笑:“妹妹急什麽,剛才許更衣提了陳婉儀。說是她的意思。皇上還沒說怎麽辦呢,咱們等等再去賞曲不遲。”
夏美人似乎渾然沒聽到我說什麽似得,搖着淩雲的衣袖,撒嬌道:“臣妾為了想這曲子昨日一晚都沒睡呢,就巴巴等着給皇上聽。”
我忍不住冷哼出聲,就在這時曼冬卻又大喊:“陳婉儀故意要害咱們主子!”我被她喊得心驚肉跳,皺眉看了過去,就見淩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手指輕輕劃過我的手心,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卻不得不裝着糊塗,勉強低頭一笑,心裏卻暗罵,商五怎麽連曼冬都看不住。卻見曼冬跪在那裏推開商五,商五還想去捂她的嘴,場面混亂難看,反倒顯得我心中有鬼。
我恨恨咬牙,此時卻聽夏美人又說了句:“這奴才怕是糊塗,何必為了這些混話掃興,不如去聽聽臣妾的新曲罷。”
這麽一來,我倒是進退兩難,若是硬挺着要去查陳婉儀,那曼冬的話,倒像是我故意教唆的,可如果不去查她,我又心有不甘。正是猶豫不決時,妙蕊凄厲喊道:“皇上,是陳婉儀讓臣妾來查容嫔,說,說她院子裏埋了人偶。皇,皇,皇上,臣妾,冤枉啊!!”
喊完之句,她猛的吐出一口鮮血,奄奄躺在長凳上,眼睛卻睜得滾圓瞪向我,任由那些行刑的人再怎麽用力,都似打在一塊死肉上,妙蕊都不再有任何反應。
我咽了下口水,倒是忍不住求了一句:“皇上,怕是許更衣不行了,都開始說胡話了。就饒了她罷。”
“恩,胡話。”淩雲笑了笑,揮手讓那些內侍停了刑責,“依依心慈的很,怎麽處置?”我深吸了口氣“若活着,就奪了更衣號送去尚侍司,若死了,便好好安葬罷。”
淩雲“嗯”了聲,不說什麽,拉住我的手,往大廳走去,卻突然回頭對茉莉姑姑說道:“宣陳婉儀。”
茉莉低頭應是,臨走時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裏自然明白,妙蕊剛才拼死一呼,怕是讓淩雲疑了我,必定要查個清楚。如今還算慶幸,他親自過問,若是他一個轉念,讓賢妃來查此事,我必定死無全屍。
過了小會兒,陳婉儀被衛姑姑扶着,慢悠悠走了進來,踏進院子似乎渾然沒見滿院子跪倒的奴才,直進大廳,欠身行禮道:“給皇上請安。”我忙站起:“給婉儀娘娘請安。”她對我和夏美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文兒,你為何差遣許更衣到這裏來搜宮?”淩雲直入主題。陳婉儀微微偏頭,似乎疑惑不解,鳳眼狹長,眼眸烏黑透亮:“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今天許更衣來請安,說了會子話,又說道容嫔妹妹院子有些古怪。我見她絮絮叨叨,便不耐煩起來,說了一句,道聽途說的風言風語我可不要聽,若沒有實據,那些話就該爛到肚子裏去。”
擡頭看了淩雲一眼:“難道她聽了我這一句,到容嫔妹妹院子裏來放肆了?”又轉頭看向我:“容嫔妹妹可受委屈了?這事确實該怨我,若我不多嘴便好了。”
我笑笑搖頭:“說起來,那許更衣也委實可惡,口口聲聲說是婉儀娘娘派她來,呵呵,搜宮的。”
“什麽!”陳婉儀滿臉驚訝,忽又猛烈咳嗽起來,手捂着胸口,就像喘不過氣來,衛姑姑驚慌失措的替她拍着背,嘴裏低聲說了句:“怕是容嫔主子怨恨我家主子上次教訓小海子了罷。想那許更衣又有什麽膽子,能扯了我家主子的大旗,來搜您的宮。”
我被衛姑姑說的一噎,卻不過眨眼,就見陳婉儀推開衛姑姑,作勢要打,卻又因咳的喘不過氣,被衛姑姑一把抓住手臂,牢牢扶住“您要打奴婢自可打,可您身子要緊。”
總算陳婉儀氣略略順了,忍着咳嗽:“容嫔妹妹,那日教訓小海子,咳咳,也是因着那小子,咳咳,實在冒犯了皇上。”淩雲皺着眉,指指身邊椅子“坐下說話。”
陳婉儀緩過氣,拉着淩雲,柔聲道:“臣妾想,許更衣來這麽說,說不準有她的道理。卻不該用了我的名頭。不如将她交給臣妾罷,讓臣妾好好教訓她。”
夏美人低聲說道:“回娘娘,那許更衣以下犯上,已經教訓過了。”陳婉儀“哦”,又嘆了口氣:“這宮裏啊,最最怕的就是這些自作主張的人了。”
我聽陳婉儀東拉西扯的,卻将自己和妙蕊的關系撇的一幹二淨,怕是也治不了她。心裏不免灰心,正想怎麽收拾局面,那陳婉儀又嘆道:“皇上,臣妾之前聽許更衣說的也有些道理,雖然她不懂規矩,以下犯上,但咱們也不能不查,多一些小心也好。”
她回首看向我,一臉說不出的真心實意:“妹妹也怕被皇上誤會罷,不如好好查查,也好替妹妹洗脫了這些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