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姐弟情深
陳婉儀當着我的面邀約夏美人,我雖是無所謂的緊,但也曉得大約是她見夏美人今日屢次幫我,想探探口氣,或是再将她拉過去,也說不準。只是夏美人對我是敵是友,如今我都分不清楚。便也不開口,只看着她們,淡笑不語。
夏美人回頭看向我,蹙眉不語,怯生生的轉過頭對陳婉儀說道:“如此嫔妾叨唠婉儀娘娘了。”
我心中長嘆口氣,裝作無力的靠在巧荷身上:“嫔妾不送娘娘了,這一鬧,嫔妾是什麽氣力都無。”
陳婉儀拉着夏美人對我微微點頭,疾步追淩雲而去。
我等她們都出了門,才癱坐在椅子上,巧荷松了口氣般的,端茶給我。就聽叮叮當當聲不斷,我瞥了過去,巧荷苦笑道:“主子莫笑,剛才奴婢硬撐着,如今松了口氣,手腳卻直發軟。”
我揮了揮手:“我又笑話你作甚,別說是你,我自個兒都怕死了。這次居然也是鬼門關上走了一回。”想了想,又道:“這次倒多虧那個寧侯。”巧荷連連點頭。
我回頭看了眼魏常在:“咱們出去吹吹風,頭漲,疼得緊。也讓魏妹妹多睡會兒,過會再讓人送她回去。”
巧荷扶着我,走在回廊上,風一吹,只覺得背上陰冷,想必是剛才汗水濕透了衣服。又覺着巧荷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忍不住笑了笑,走了幾步,見曼冬木讷的跪在花圃上,也不知想些什麽。
眼睛微眯,卻不去搭理她,走了幾步,見自己翡翠堂大門洞開,院子裏零落散着長凳,還有些小物件,倒像是剛被匪人掠奪一般。
忽見門外寧侯身影閃過,心思一動,快走幾步,跑出了門口,就見寧侯正站在門外假山前,低頭皺眉,似有什麽事猶豫未決。
本來今日天色便是陰暗,見寧侯站在假山邊,身形卻像極了瑾钰哥哥,忍不住放慢步伐,不敢驚動。
“寧護衛,今日多謝你仗義執言。”我上前輕輕說了句。寧侯猛的擡頭,臉上疤痕抽動,我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又覺得自己實在失禮,剛想說什麽,寧侯擺出一副和哭差不多的笑意,冷冷說道:“仗義嘛,倒也不見得。不過是臣也不信容嫔是會做此事的人,何況自古巫蠱之禍,一旦查起,連累無數,累累白骨。”
我愣了愣,淡笑:“寧護衛倒是菩薩心腸了。”寧侯呵呵笑了幾聲:“不過容嫔倒是要小心,若是許更衣醒來,怕是連我都要被你連累。”
“嗯?”我疑惑挑眉看他,他摸了摸腰際佩劍,壓低聲音說道:“那鬼祟去陳婉儀院中的,是你宮中的曼冬,并不是許更衣。那包破碎人偶,是曼冬想偷偷摸摸埋在陳婉儀殿外,那幾棵青竹之下。被臣無意發現,掘了出來。”
寧侯仰頭笑了笑:“這曼冬姑娘怕是和陳婉儀有什麽深仇大恨罷,不惜用你去害陳婉儀。真是厲害,狠毒。”說完,拱手道“臣話也說了明白,先告退。”轉身之際,又看了看我的眼角,微微皺眉。
“等等!”我壓低聲音“你為何要冒着牽連的幹系來幫我?”寧侯定定看了我一眼,卻挪開眼神,蒼涼一笑,不再多話,扶着佩劍快步離去。
我只覺得有人在拉扯我的袖子,才猛得驚覺自己呆呆站在外頭許久。巧荷在旁低語道:“主子,莫要多想了。只是那許更衣該怎麽處置?”
我抽了一口涼氣,是啊,那個許更衣還是個禍害,若是她醒了,那寧侯和我全都完蛋。
想了想,又問:“那許更衣可有差人好好照料?”巧荷點了點頭。“恩,想辦法讓陳婉儀覺得妙蕊醒了,口口聲聲說是陳婉儀派她來搜的。”巧荷疊聲應了。
我扶着她走了進去,見曼冬還跪在那裏,怒火中燒,正好長凳還是現成的,沖商五瞪了一眼,商五猶豫片刻,便走了前去,将曼冬駕起。曼冬卻像是被抽光氣力一般,一點都不掙紮,被商五放倒在長凳上。
我指了指大廳的椅子,巧荷快步搬了座椅出來。讓我坐好,低語道:“主子,消消氣便是了。”
“消消氣?!我剛才差點死在她手裏,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恨恨拍着把手,曼冬聽我發作,終于擡頭虛弱看了我一眼:“是奴婢的錯。就算主子打死奴婢,也是奴婢咎由自取。”
“瞧瞧,”我指着曼冬“還愣着做什麽?”
商五又猶豫片刻,才從地上撿起剛才杖責妙蕊時丢在地上的木板。我眯眼看去,上面還有絲絲血跡,冷哼一聲,又見曼冬倔強的咬牙閉眼不語,越加惱怒。
轉頭不去瞧她,去看向那被挖得亂七八糟的花圃,忍不住有些心疼。又見蝶巧站在一邊束手束腳,想求情卻又不敢的樣子,便指了指花圃:“收拾一下。”
耳邊聽着曼冬悶哼,卻始終注視着蝶巧不去看曼冬神情。蝶巧慢慢扶起被踩倒的花草,忽然驚叫一聲,可接着,就聽商五“哎喲”喊道“曼冬,你,你真是……”
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曼冬沖到蝶巧身邊,将蝶巧狠狠一推,自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抓起細土,想将剛才蝶巧踩過的地方撫平。我見曼冬神色異狀,沖商五使了個眼神,商五快步走前将曼冬雙手扳在身後,押着她跪了下來。
我恨恨站起,走到曼冬身邊“真是反了你。打量我平日待你們太過客氣,以為我好欺負呢。”看向蝶巧“剛才你叫什麽?”
蝶巧跪在地上,顫抖着手指着那塊地“那裏,那裏有死人。”巧荷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跪在那裏,一點點扒開泥土,不過小會兒,巧荷也是驚呼一聲,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我身側,驚慌失措:“主子,确實有死人。”
我走近了些,果然,就見扒開的泥土裏,隐約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再仔細瞧,居然已經有蟲子從他口鼻中爬進鑽出。
我忍住惡心,連連退了數步,卻見曼冬拼命掙紮,想擺脫商五的束縛。我壓着怒氣問道:“曼冬,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見她似乎沒聽到一般,仍然固執的想掙脫開來。我冷笑一聲“來人,将這死人拖出來,扔到火堆廠去化了。”
曼冬一怔,尖叫一聲:“放開我。主子,奴婢的錯。這是奴婢的弟弟,求主子饒他一命。”
“你自己好好瞧瞧,你弟弟已死的透了。”我轉頭不敢再去瞧,想到這死人也不知埋在這土裏多久,不由泛起惡心“你難不成還想讓你弟弟死不瞑目!”
曼冬總算是恢複了神智,嘤嘤哭了起來,邊抽泣邊說道:“當初,陳婉儀許諾奴婢的弟弟,說是只要奴婢來您宮裏當差,便讓弟弟做她殿裏掌事。奴婢本就不願做這些惡事,但奴婢的弟弟求着,奴婢一狠心便來了。後來,花兒的事情沒成事,陳婉儀便冷了奴婢弟弟的差使。”
曼冬随手抹了下臉,一時就見她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又被淚水沖刷,整張臉說不出的恐怖。
“無非就是為了那麽些小利。那你弟弟又怎麽會,會在這裏。”我嘆了口氣,緩緩走回椅子坐下。
曼冬跪行到我腳下“奴婢有好幾日沒見着弟弟,便想去尋他說話。可是去了陳婉儀宮中,都說沒見。奴婢還算和白立交好,他偷摸告訴奴婢,奴婢的弟弟被推到井裏去了。奴婢摸黑,又求了白立風展幫忙,才算将弟弟從井裏撈了出來。左思右想,也唯有偷偷埋在此處,一來沒人會發覺,二來,奴婢也能就近照料。”
我點了點頭“你對弟弟愛護的心思,也是正常。可為何要害我?”曼冬猛得擡頭,一改悲傷神色,面目狠辣:“我弟弟必定是被陳婉儀害的。奴婢聽說,弟弟是無意間聽到了陳婉儀什麽事情。”
“所以,你才想通過我來拉陳婉儀下馬?”我嘆了口氣“真是蠢的。”
我揮了揮手,不想再聽曼冬說什麽,只關照商五趁晚上将曼冬弟弟去化了,取了骨灰來給曼冬作伴也罷。曼冬連連磕頭,我站起,淡淡掃了她一眼:“你道這宮中,想絆倒誰,便使些栽贓嫁禍的把戲。哪裏那麽容易。端得看那主事的人,心是偏向何處。”
“奴婢知道了,此事是奴婢莽撞。還求主子留奴婢一條賤命,奴婢必定會幫到主子。”
“嗯?”我低頭看向她“你可知那許更衣是個禍胎?”
曼冬擡頭看向我,似乎疑惑不解,我笑了笑“你既然有心,那就将心思給我瞧個仔細。我是最不耐煩猜測人心,你可曉得。”
曼冬似下了決心,輕輕咬了咬下唇,便道:“是,奴婢,奴婢省的。”我見她作勢要走,冷哼一聲“你這莽撞的性子,可別給我惹禍才好。動動腦子罷。”
又見商五在搬那具屍體,指了指道:“我憐你姐弟情深,先去好好安置你弟弟,再來做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