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前浪、後浪

賢妃見狀只得暫且退了下去,讓這父女二人說話兒。

進了殿,叫下人退下,見皇帝精神還好且能說能言了,珍玲公主便哭着撲到了皇上身上:“父皇!你可吓死女兒了!”

見了女兒皇帝原本心中的憤怒擔憂随之而去,長嘆一聲,艱難擡手摸了摸大公主的頭發,鼻中聞着她身上的淡香,不由得又嘆了一聲:“珍玲……父皇的掌中寶……”

珍玲公主嘤嘤哭泣,好半天,才坐在床邊兒,拉着皇上的手,淚眼相望。

摸摸柔滑的小手,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麽,一時有些出神,許久,才看向自己這個素來疼愛的女兒:“珍玲,若是父皇去了……”

“父皇不會去!”珍玲公主忙貼了過去,在他的臉上親吻着,“不許說這種話,珍玲可是不依的!”

皇上又嘆息了一聲,在她臉上摸了摸,忽下定了決心,道:“你可願永遠陪着父皇?”

珍玲公主堅定點頭:“這是自然,無論去哪兒,女兒都願陪着父皇。”

皇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你的母親,已經藏在朕的墓中了。”

珍玲公主眼中冒出一絲溫柔,輕輕摸着皇上的面頰:“父皇和母親素來恩愛,這等福氣,誰也不及呢。”

皇上緩緩點頭,生則同室死則同穴,要是自己死在皇後之前,便是皇後,也不能真的就與自己同穴,可麗妃不同,珍玲也是不同的!

再閉了閉眼睛,又想到了那一日,麗妃在室內疼得死去活來,自己不顧及血不血房的沖了進去,拉着她的手,在她耳邊細訴忠腸,她才勉強生下一女。拉着自己的手,她氣若游絲般的道:“皇上,妾生的女兒……就是妾呢……只求您護她一生平安……”

自己才剛應了聲是,她便去了。可她卻不知道,那個女兒自從生下來時,竟就沒有氣息!

萬沒想到的是,麗妃才剛一閉眼去了,那個幼小的女嬰才被拍得哭了出來,回過氣來,青白的小臉兒也變得紅潤起來。從那一刻時起,他就知道——自己的長公主就是麗妃!是她死了才轉生到了那小小嬰孩兒的身上!

她用她的兩世來伴着自己,自己也要護住她的兩世!生死不分!

不然,明明有那麽許多的女兒,自己怎麽就偏偏對珍玲不同?因為她不光是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有愛人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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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看着那張越發和麗妃相似的面容,他更是對此事深信不疑。這才于她滿了十四歲時,便要了她……讓她兩世都能做自己的女人,自己也會給她兩輩子的寵愛。

想着,皇上忽的笑了起來,強撐着坐了起來,高聲道:“來人,研墨!”

手中拿着皇帝剛剛寫下的旨意,珍玲公主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彩。這是皇帝剛剛寫好的,一式兩份,另一份由宮內備檔,自己手中則還有一份。

父皇說了,等他去了之後,自己當日便可在滿朝廷文武前宣讀這兩份一樣的旨意。這上頭,就是他為自己後半輩子做的保障!

真是難為自己這些年來陪着越來越老态、越來越重口味父皇所應得的!

不管上頭寫的是什麽,怕是自己能得着的利,恐怕會比太子将來能得的還要實惠些吧?

皇帝給大公主留了份旨意之事,上到太後、皇後、太子,下到朝中文武官員,無人不知。看來是老皇帝自知時日不多,給自家女兒留下了什麽退路吧?

可不管他留的是什麽,但凡不是動搖國之根本之事,衆人自是要照着做的。可要是一旦動搖了——如傳位于女這類荒誕不經之诏書,衆人自有法子應對。

讓珍玲公主離去後,皇上總算見着了太後,二人在屋裏不知談了些什麽,足有一個時辰,太後才起身離去。

之後,渾身無力的皇上再合目歇息。自己想要廢掉太子的事情,已經告訴太後了,雖她顯是不支持,卻也沒強硬反對。只等明日……明日自己的力氣恢複一二之後,再正式下诏書!

之後……之後這天下交給誰坐呢?

不對,為何要交給別人?自己還沒死!病也能醫好,為何非要想着交給別人的事?太子……自己疼了這麽多年的兒子,不還是為着那一個位子就對自己之死視而不見?何況其它人!

半夢半醒之間,面前忽的來了一人,不辨男女,不知年紀,卻偏偏恍若仙人一般。

口中被送進一粒丸藥,這滋味……啊,不正是每回去見仙子時自己用過的那種滋味麽?

皇上心中寬慰,把那藥一點點咽了進去——仙子……這是想朕了吧?也是,自己睡了這許久呢,可是冷落了佳人……

喪鐘聲聲,在皇宮之中響起。

衆人愕然,卻又有幾分意料之中——皇帝,駕崩了。

衆官員,無論男女老少,無論位份高低,衆人統統換過喪服,向正德殿湧去。

四皇子接着消息之時,整個人都蒙了,桌上茶杯被手碰倒,淡黃色的茶燙撒了一身,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換好衣裳,匆匆出府,一出門,就見門口刀劍耀光,映得人一時睜不開眼來。

“四殿下,請。”當先那人顯是新任殿前都指揮使司王大人,冷着張臉,涼涼說道。

四皇子頭中又是一暈:“怎麽回事?!父皇才走,你們就……”

“北山之中——”王大人故意拉長了音,見四殿下變了臉色,才又冷笑一聲,“四殿下還是好好想想,一會兒見了新皇要如何解說八、九兩位殿下的事吧。”

四皇子腳步踉跄了兩步,心中依舊莫名震驚。太子一直久住宮中,自己便是有所行動,也素來不見他有何應對,就好像每一回都是自己出拳,他不得以才能被迫反擊一下一般。只是他的運氣怕是不錯,才一次次的躲過死劫。

可這一回,為何自己還沒把招都放出來,他怎麽就知道了呢?

皇帝駕崩,京中官宦人家,一年內不得有嫁娶之事。下面百姓人家,也要三個月內不得嫁娶。所有商鋪、人家,都不得把大紅大紫之物懸挂、佩戴出門。

太子換上喪父,于靈前痛苦流涕,三日不起。

三日後,才勉強起來行事。先是把害死八、九王爺的罪魁禍首、于北山之中屯兵企圖謀反的四皇子削去爵位、貶為平民軟禁在京郊,終于生不得出來半步。

之後,才在臣子、太後、皇後等人的再三央求之下,換上龍袍正式登基繼位。

珍玲公主臉若寒冰,懷中抱着份封着火印的聖旨,從正殿大門外一步步走了進來。

衆臣子皆低下了頭去,珍玲公主有皇帝遺止,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為了怕這是老皇帝一時腦筋糊塗,給這位長公主弄出來的、怕是會擾亂朝堂的旨意,這才沒人搭理她,先趕忙讓新皇登基繼位,免得橫生枝節。

這會兒先皇帝還停在壽和殿裏面停着、新皇才剛剛正式登基,珍玲公主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來……

衆人眼睛不時在那份遺旨上掃着,又看看上面瞧不清神情的新皇——這事,看來是不能再拖了。

“長公主請起。”新皇聲音溫和,顯是對于自家這位同歲的長姐極為敬重。

“珍玲恭祝陛下登基。”長公主說罷,雙手舉起手中那份聖,“今日前來,實為失禮之舉,奈何,父皇生前将此旨交給于我,必要我于父皇去後當日、于文武百官面前宣讀,為陛下、也是為先皇找想,珍玲今日才特意前來。”

只要當着衆人的面前宣讀此诏,不管裏面寫的是什麽,皇帝都沒法子推脫——他才剛剛登基,那些兄弟們又都不是齊心的,他要是膽敢不依着先皇所說之事行事,便是自找麻煩!

長公主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才肆無忌憚的跑到朝堂之上,給新皇下臉子。

皇帝眉頭微微皺了半下,口氣依舊溫和如昔,擡手道:“去,把先帝留下的那份遺旨取來。”

太皇太後、太後此時也在朝上,兩人眉頭緊皺,心中暗自擔憂——她們什麽都算到了,就是這份旨意在幾人的預料之外。

不過多時,另一份旨從宮中也調了出來,由衆人當場查過上面的火封,方把兩份拆,一份由長公主親持,一份由幾位內閣大臣核對。

長公主雙手捧着旨意,一字一句讀了起來:“……珍玲公主上敬尊長,友愛兄弟,實為朕之兒女中第一人……朕身上微恙,日感無力,為女擔憂,恐己離去令其心傷……特下此命,待朕離世,賜珍玲公主……”

讀到這裏,看着後頭那兩字,珍玲公主臉色一下子變百煞白,手中旨意摔到地上。

上面幾位大學士也看罷了旨意,相互挑着眉頭愕然半晌,看看皇帝,又看看下面一臉慘白的珍玲公主。

她營營汲汲的伺候父皇這許多年,不就為了日子好過些,叫他記在心裏頭,能讓自己無論現在,或是将來都能做這人上之人麽?他怎麽會……怎麽會下這種旨意!!

“假的!必是叫人換過了、換過了!”長公主忽然轉過神來,一把撿起那份聖旨,用力扯着,卻沒想到,這旨意并非是用紙寫的,而是由絹書的,結實得很,哪能一下子就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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