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還錢

幾個小太監趕忙上前,把旨意搶了過來,上頭一位大學士咳嗽了一聲,接着珍玲公主讀了一半的地方繼續讀了下去:“……賜珍玲公主殉葬……生不能同室,死則同穴,亦可寬慰父女思念之情……”

想要叫人同葬,尤其是皇帝和其心愛之人,要是心愛之人死在前頭還好說,能先埋進去,等皇帝死後再合葬、封墓。可要是皇帝先死了,那墓可就是直接封死的!就算是皇後,也只能在皇帝墓穴下處再起一處墓穴。

現在,他命珍玲公主和他和葬,也就是說——賜死長公主,然後一起埋了……

這是何等的父女情分,才舍得讓自己女兒跟着自己一起死?

要麽是珍玲公主曾經觸怒皇帝,這才叫她陪葬,要麽就是……這對父女有着不可告人之事罷了。

想想長公主時至今日也還時不時的入宮小住,想想皇帝對她的偏疼偏愛。下面幸災樂禍的大臣立馬跪地道:“此為先皇遺願,能與帝王同穴而居,這是何等的體面!”

“先皇愛女之情,真真羨煞旁人。”

“先帝慈愛,珍玲公主孝道,實為天下之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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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皇帝終還沒能熬過六十歲的整壽啊。”幽幽的嘆息聲中,雖惆悵,卻并沒有太多的哀怨之情。

太皇太後頭發銀白得有些刺眼,正斜靠在榻上,眼中看着門外風景,好似對人訴說,又好像自言自語。

屋中另一人則默默坐在側邊,并沒接口。

“他們,都出宮了吧?”

聽到這話,那人才微微擡頭,露出一抹淡笑:“今日一早走的,男男女女,四五十口子人,幹脆利落的全去了,并沒引起其它宮人的注目。”

太皇太後微微點頭,先皇去世,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宮中自然也放出了一批人去,那些人便混在這一波之中,算是宮中給出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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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原本宮中的人也太多些了,先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女人們,把個後宮住得滿滿當當的。新皇登基後,光是處置這一件事就足足花費了數日,才把那些無所出的低位妃嫔送到皇家庵堂之中。剩下那些有兒子的,新皇也格外凱恩,許他們接母妃出宮容養。

這會兒,新皇的妃嫔們總算是能從那個仄逼窄小的東宮之中出來了。

那人說完,見太皇太後并不應聲,擡擡眼皮,見她一副出神的模樣,低聲道:“雖兩位女史還在,可她們也快要去了,雖說去了也好,只是太皇太後身邊……”

太皇太後緩緩搖頭,又嘆了一聲:“我歷經四代帝王,到如今,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說句粗俗些的話——活的,早就夠了本了。”說罷,轉頭看向那人,“人的命數也就那麽長,求那長生的,無非是白日發夢罷了,便是你師父,他又何曾真信過這些?”

說完,又似忽的想起:“哦,你師父呢?這幾日還沒動靜?”

玄虛子臉上淡淡一笑,笑中還帶出兩分壞水兒:“師父他老人家——閉關還沒出來呢。”說着,挑挑眼皮,看着太皇太後又道,“那裏頭幹糧水炭皆是齊備的,估摸着,足夠他老人家一直閉到今年冬日。”

太皇太後一個撐不住,也笑了出來,搖了搖頭:“罷了罷了,誰叫他一躲事就打着閉關的旗號呢?這回出來,聽說皇上已經死了,太子登基,指不定他就要夾着包袱先躲出去了……”說罷,又看了玄虛子一眼,“你呢?留在宮中等他出來?還是……”

玄虛子微微一躬身子:“回太皇太後的話,弟子心願已了,想要出宮游歷。師父自有師父的緣法,便是新皇登基,以新皇聖明便是不信我道家,也斷不會故意為難師父的。”

太皇太後緩緩點頭,許久,又嘆了一聲:“你父親當年……罷了,随你的意思,去吧。”

“多謝太皇太後恩典。”

“為啥只能放宮女出宮,不能放太監出宮呢?”呂悅一臉憂愁的模樣坐在窗邊,看着窗外那片綠意盎然。她依舊跟着葉女史,還是呆在慈恩殿這裏的竹林小築之中。

雖說皇帝已死,原本的皇後這會兒升級成了太後,原先的太後也升級成了太皇太後。可慈恩殿一向是太皇太後住慣了、且太後跟新皇又都十分孝敬這位歷經四代的老太皇太後,并沒讓她搬出去,而是把慈恩殿北面的那間原本四妃之一淑妃所在的玉露殿收拾了一下,改成了慈容殿,讓太後住了進去。

畢竟,太子的後宮人就算再多、老皇帝生前就算再舍得給兒子東宮裏面塞人,卻也受限于地方大小,把所有皇帝送過來的女人數上一輪、把太子從來都沒碰過的也加進來,滿打滿算也才四十口子。

就這麽點兒的妃嫔,跟老皇帝原先擴容了數次的後宮人數根本沒有可比性,這會兒又沒到大選之年,且老皇帝又剛死,連皇帝帶皇後都要集體守孝至少一年,完全不必怕新上任的太後沒地方住。

話題扯的貌似有點遠了,快點拉回來——聽到呂悅的話,葉女史連眼皮都懶得擡,眼睛依舊盯在自己手中的那本書上:“因為是太監。”

呂悅一臉茫然——這二者之間……有必然的關系麽??

聽到平日的話唠不吭聲了,葉女史這才又好心的擡擡眼皮,見呂悅果然一副呆像的看着自己求解答,嘴角彎了彎:“茶。”

不給倒茶就不給解惑?有這麽為人師表的麽?!

事實證明,某人的調教手段一流,呂悅腦子還沒轉過來呢,手裏已經倒好了一杯茶。剛剛發覺自己似乎狗腿過頭了,手裏的茶就被人一把奪走了……嘤嘤嘤,莫非自己真是奴才命?這輩子都沒得救了?!

“太監是奴才,是宮中的財物,宮女則是清白人家女兒,到了年歲便要放出宮……”說着,又挑眼看了呂悅一眼,“宮裏不是還有粗使宮人?那個也是幾乎再沒出宮的日子了。”

“那又怎麽有年老的太監在外頭有私宅的?”呂悅想起當初自己剛進宮時遇見的那個老變态了,是姓啥來着?不就聽說在外頭有私宅麽?

“那是有體面的公公,年老了、不能行動了後自然能得着體面,讓主子們開恩放出去——上百個太監裏面也難有一兩個有這份體面的。”葉女史又斜了她一眼,後面那句話并沒說出——大多數的,都還沒到了可以享那份清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自然出不去了。

呂悅不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意思,只是有點可惜:“我以為可以借着這回的機會能把師父給弄出宮去呢……”

葉女史正擡手翻書的手停到了一半,挑眼看看她,心中多少有些不爽:“趕明兒抽個功夫,把他那點子破錢還給他去。一個太監,出去了也沒營生可幹,反而叫人瞧不起,還不如安生呆在宮裏面,他又有那些錢……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你那師父精的跟個猴兒似的,誰倒黴他也不會倒黴的。”

呂悅嘴角抽抽,怎麽總覺得她對随喜有偏見呢?明明很好的一個人啊!自己入宮以後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照顧自己的,自己替他找想又有什麽不對麽?

不過葉女史有一點說的對——“對,得把錢還給他去!”

葉女史又挑了挑眉毛,沒再搭理她,繼續看書。

次日一早,先是去太皇太後那裏站班,再之後,葉女史和宋女史留在了太皇太後處說話,回到竹林小築的呂悅想了想,幹脆拉着帶路專用小棉兒一起出門找随喜去也。

這會兒正是六七月間,最熱的那幾天。宮裏因先帝駕崩,少了許多妃嫔,之後新帝登基之後又放出了不少宮人出去,這會兒宮中倒顯得清淨了不少。

呂悅和棉兒因為一直在太皇太後處當差,所以平時不覺得,可一到了随喜後來所在的院子中,便能清楚的查覺出來了——空蕩蕩的,除了幾個灑掃的宮人外,并沒有別人。

因為人少,随喜的身份又相對高上一些,所以這會兒并沒什麽事兒做。見呂悅二人來了,随喜的眼中也帶出三分喜意,把二人讓進了屋子,倒上茶水,又給二人端上了些點心,拿着兩個新得的果子遞給二人道:“知道你們不缺這些,不過嘗個新鮮,是這院子裏新得的,因這陣沒主子要孝敬就便宜了我們。”

二人連忙接過,謝過了随喜,也不客氣就吃了起來。

看看長高了一些的呂悅,随喜眼中閃過一絲寬慰,忍不住擡手在她頭上拍了拍:“高了。”

“師父,我到底高了多少?”呂悅兩眼一亮,連忙問道。她也知道自己長高了,但一來自己沒留心,二來,自己身邊兒天天見的兩個人,居然全都是飛速長高的!特別是某個每天晚上完虐自己的家夥。

随喜看着呂悅那一臉的期待,随喜忍不住笑了笑:“你走的那會兒還沒到我胸口,現在,已經快到我肩膀了吧?”

呂悅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似師父這樣身高最近沒大長的人才是自己最應該對比的目标啊,不能跟某個變态比……話說,她最近好像又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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