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顆賺錢的心
自從杜仲水镖落水, 一直到現在,小半年時間裏發生了太多變故波折,杜家這點兒家底兒只出不進, 能支持到現在已屬不易了。小兄妹倆對視一眼, 哈哈大笑,只要人好好兒的,就算精窮了又如何呢。
“我又學會了好幾種藥材的炮制方法。只是現在新炮制來不及了, 只好買現成的, 我列張單子出來,哥哥明兒置辦齊了。”杜雲安盤算:“現在正是酒鋪生意最好的時候, 咱們配幾缸好藥酒來, 換些銀錢好過年。”
“以後哥哥長在京中,正方便咱們把藥酒的生意做起來。”這是能叫他們兄妹安身立命的長久買賣。
杜仲将所有碎銀攏在一起, 約只有十四兩。原本他身上還有一張百兩的銀票,為給榮府置辦年禮都花光了。
杜仲想一想, 從自己房裏的朱漆圓腳櫥裏摸出個荷包來, 從裏面取出個疊的有棱有角的帕子,杜仲抖一抖, 掉出幾個小銀锞子。
“……”杜雲安打眼一瞟, 就知道那淺粉色的帕子是女孩兒家的東西,哥哥這是鐵樹開花了?
再看杜仲, 将那塊手帕子角對角又疊成個豆腐似的小塊兒,仍舊塞進荷包裏,随即掂量那銀锞子:“差不多一兩。”
看着統共的這十五兩銀,杜仲有些犯愁, 按理說這些銀子過個肥年是足夠了, 可若是買藥材配藥酒, 能夠幾甕呢。若是安安能在家多待幾日,他還能拉上宋師弟去北邊山裏打幾頭大獵物賣個好價錢,如今卻趕不及了。
正琢磨着,手心裏掂量的銀锞子就被妹妹的小手捏走了,杜雲安看銀锞子,有瓶安如意式的、海棠花式的,極精巧,跟榮國府裏節慶時放賞的锞子樣式差不多。
“哥哥這是從哪兒得來的?”雲安擎着裏頭那個最好看仙鶴樣式的問。
杜仲笑道:“別人舍給我的。”把我當乞丐了。
杜雲安挑挑眉,拿這東西施舍?她伸手拿過那荷包,将裏面的帕子摳出來,拎在手裏搖一搖:“這也是舍給你的?”
“诶!”杜仲忙道:“原是人家的好心……”
他話未盡,就看妹妹的手僵在半空。杜雲安急忙兩手擎着那帕子的一角湊近燭火細看,連眼都直了,天底下竟有這等巧合?
與迎春同吃同睡多日,迎春的繡活兒雲安自然認識,這一角繡着幾枝迎春花的帕子分明就是二姑娘的活計——雲安忽然想起鳳姐出閣前,王夫人待迎春等人去王子騰府上拜會,那日迎春丢了帕子,還是她拿出一匣子繡迎春花的手帕子幫忙遮掩過去的。
杜仲将帕子疊好收進荷包裏,一面将那日的事說了:“得了人家的恩惠,不可輕待。”那個不知是誰的姑娘是冒失了點,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錢就丢出來了,可這一片善心卻實在又難得——如若杜仲當時受傷真落魄成乞兒,這包錢能救他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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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安沒把帕子是賈家二小姐的這話告訴杜仲,她心裏也直感激迎春,想了想終究還是道:“怕是一時不察,沒想到這個,過後了不知多慌張呢。為免日後萬一叫人看見再連累了這好心的女子,哥哥不若把這帕子燒了罷。”
杜仲擺弄荷包的手微一頓,點頭道:“嗯。”随即将荷包塞進懷裏,打算得空時燒了。
“一缸八十斤的燒酒,平時賣二兩四五錢,如今臨近年下,怕是要三兩。時下京中大戶人家多喝黃酒,這燒酒只買一缸就是,倒是好紹興酒要多來幾壇。”杜雲安在紙上寫寫畫畫,這個時代以黃酒為上品,文人寫的詩裏都有“黃酒價貴買論升,白酒價賤買論鬥”的句子,燒酒一大缸才需三兩銀,可一壇十斤的黃酒就得一兩銀錢,若是紹興酒、惠泉酒這樣的上等黃酒,就更貴了。
如此,這十來兩銀子就只夠買酒的。杜雲安從自己小包袱裏拿出一對細金镯子,笑道:“再添上這個就足夠了。”
杜仲不肯,擰眉道:“明日我騎快馬去弄些獵物來,眼下各處都願要這些野物,只耽擱半晌就行……”心裏打定主意半夜就動身。
只他話音未落,就見杜雲安連剪子都不用,雙手一掰一摁,那赤金的兩條就成了一坨金子。
“……”杜仲方才起銀箱的時候就發現安安的力氣大了不少,他還以為小姑娘長大些的緣故,現在看這光景,顯然不只是大了一點兒。
“哥哥放心,這不是李夫人給我的,原是鳳姑娘出門子時府裏放賞時賞下來的。”是勞動所得。
“京中連下了幾場雪,那山裏的雪就更大了,哥哥可不許這時節進山去……”杜雲安瞪着他哥哥,“哥哥放心,我知道輕重。李夫人給的那些東西,日後咱們離開時都要還給人家的。”用了的布料皮毛之類的物件兒,也要記下來折銀給人家的——脫身就該脫得幹幹淨淨,既然不打算認外家,就不能貪人家的好處。至于李夫人對她的一片心腸,杜雲安只好趁還在京裏的這幾年好好孝順她,也算償還一二罷。
杜仲見妹妹清楚明白,不由得驕傲又心酸,他摸摸安安頭上梳成桃心的小發髻,發誓要出人頭地,給安安好日子過。
次日雲安方醒,就聽外間荷月叽叽喳喳的和一個小姑娘小聲說話的聲音:“你多大了?家鄉在哪裏?還記的爹娘的姓名和模樣嗎?你仔細想想,若能想起來,我們倒能幫你打聽打聽呢。若是真想不起來,也沒什麽,跟着我們姑娘過活,不比家裏差,我們姑娘為人最好了……”
“荷月?”
荷月聽見,忙端了水盆進來:“姑娘醒啦!大爺一早就出去了,命我們不許叫醒姑娘,教姑娘只管睡飽了。”
雲安刮刮她的鼻子:“我還睡呢,一早兒就聽到有只小麻雀在我耳邊叽叽喳喳的。”
荷月吐吐舌頭,指着外面笑道:“還早呢?已經巳時了——今兒陰天!”
雲安從懷裏摸出銀表打開一看果然指針就快指到“十”了,也唬一跳。
“快進來呀。”荷月沖外間招手。雲安淨手洗臉時都不用旁人伺候,一來不習慣,二來那種叫小丫頭跪着捧盆請她洗漱的譜兒擺出來着實叫她難受。
雲安自己就着盆架洗了臉,餘光就看到一塊巾帕被顫巍巍的捧到近前,新進來的這人赭色袍子底下一雙金蓮微微露出個尖兒。
‘是個裹腳的女孩兒?’雲安下意識便想,接過帕子擦臉。
“姑娘,大爺給你添了個使喚的小丫頭,你快看看她!”
杜仲昨晚上就告訴雲安了,說給她買了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使,身邊有幾個自家買來的人更便宜些。不止這三個,自家院子裏也添了三口人,一個年紀大的叫魯伯的幫忙照管些家務,他婆娘單管洗衣做飯的事,另一個跛了條腿的壯年漢子劉三看管門戶,當門房護院使。
原本宋師兄也常在這邊住,一院子男人不好叫那正當年紀丫頭進來,杜仲便叫那小丫頭同兩個婆子暫住在鄰居一戶寡婆婆家裏,今早才叫她們回來見日後伺候小姐。
“你叫什麽名字?”杜雲安邊問邊擡頭看她。
那小丫頭年歲不大,頂多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的倒白淨清秀,只是她一擡頭,雲安就看到她眉心有一粒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杜雲安盯着那粒小痣,艱難的說:“你叫香菱?”
小丫頭子搖搖頭,手裏弄衣帶兒。
荷月見她緊張,便笑道:“姑娘,她是大爺從人牙子手裏買的,還沒有名字。”
小丫頭感覺荷月在背後戳她,倒也還機靈,撲通一聲跪下,怯生生的道:“請姑娘賜名兒。”
“你起來。”雲安捏捏眉心問:“你先說說自己的經歷。”
這小丫頭見她和善,也便不太害怕了,就細聲細氣的道:“我不記得父母家鄉,從小就被拐了去,打有記性起,那人就打我,叫我管他叫做爹。原本在金陵一處賃的房舍裏居住,誰知有一日滿城裏捉賊人,挨家挨戶的搜……”
杜雲安聽她說了過往的事,便知道這真就是薛蟠打死人搶去的香菱無疑。
原來當日薛家遁走,甄家三房老太太氣死過去,甄家起先只以為薛家藏起來了,便在金陵城中大肆找人,還驚動了應天府尹。這任應天府尹亦是個妙人,借着甄家滿城亂翻的勢頭索性排查了一遍城中人口,抓住了不少犯事的賊人潑皮,還破獲了一大起拐賣良家婦女孩童的人販團夥……拐香菱的這人本沒被查出來,只是這拐子做賊心虛,唯恐被抓的那起子人販子裏有認識他的那一二個把他也供出來,便趁夜帶着香菱逃跑,正好被官兵逮了個正着。
其實,似被香菱這等拐賣的孩童原是好人家的孩子,應該張榜叫父母領回去的,可香菱被拐子打罵到生生忘了自己家鄉父母,無可被尋回。府尹便下令将她與剩下的幾個沒被父母領回的小童一起送去養濟院養活。可府尹良善,他手底下的小吏卻非個個是好的,其中幾個就動了歪心,将裏頭幾個出挑的都悄悄賣給了相熟的官牙人。那官牙子是與他們沆瀣久了的,便不肯在當地買賣,把人轉了兩道兒到京城的牙行出手。
杜仲在镖行時,與都中三教九流混跡的極熟,他才說要買個好丫頭給妹妹使,相熟的牙子就把幾個好的給他留下來。杜仲便挑了看上去最有福氣的香菱回來——這女孩兒眉心的胭脂痣,極容易叫人想起佛菩薩的“眉間白毫相”,可不就是有福氣的樣子麽。
“那姑娘是要喚她作‘香菱’了?”荷月巴巴的問,很是可憐這女孩子的樣子,“這倒是好名兒。”
杜雲安本要改成她的本名“英蓮”,只是想到日後尋到她親生父母時不好交代這名字,便破罐子破摔,應下道:“就叫香菱罷。”
香菱忙福身道謝。
“你別怕。”雲安笑道,“我知道你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哪能不想找到父母親人呢。這樣,你安心先在我這兒,我請人幫你打聽打聽,許是能找着呢?”
“我曾聽人說過,有那種拐了好人家的兒女養幾年、度着模樣兒再往外賣的拐子,常常都是熟知本處的當地人,得手之後也不會走遠,多是在臨近幾個大城裏躲藏——你當初既在金陵住過六七年,推測故鄉也不離江南。”杜雲安絞盡腦汁的把話說的更合理些:“看你的模樣品格兒,也不似鄉野人家能養出的女孩兒,我料想着準是金陵附近幾個好地方的人,或是姑蘇、揚州或是鎮江府、常州府一帶的。”
香菱淚眼汪汪,感激的無可無不可。
荷月忙推她:“我說什麽來着,咱們姑娘是頂頂好的一個人!”
香菱跪下就拜,雲安忙叫荷月扶住她,暗自想,自己可不是什麽普度衆生的大善人,只是明知這香菱的出身來歷,明知因丢了她才使其父飄零在外其母艱難度日,卻要昧着良心裝不知道任這香菱為奴為婢、不得與父母團聚,也忒跌破做人底線了。不過是有能力時幫人一把而已。
想着,雲安因道:“你也別急,這事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打聽出結果的——你自己也常回想回想,沒準能想起什麽來呢,那就多一重容易了。”至少替她打聽這事,就需得等到家裏有了收入閑錢時。
香菱抹着眼淚道:“多謝姑娘的大恩!我知道這極難的,我情願一直等。便是三年五載,或是一輩子都找不着呢,我心裏有了這個盼頭,便就知足了!”
雲安忙擺手,讓她不必如此:“快去把臉洗一洗,仔細皴了疼。”
皴臉?杜雲安摸摸自己的臉頰,忽然想起哥哥說‘氣色不好,臉灰突突的’……“荷月,取靶鏡我照照。”
荷月瞟一眼妝臺上新磨過的明晃晃亮晶晶的銅鏡,心裏納罕:姑娘一向喜歡照這種大鏡子,說照的齊全,不愛用那巴掌大的西洋玻璃鏡子的,今兒這是怎的了。
想歸想,荷月利索的從妝櫃抽屜裏取來靶鏡擎在雲安臉前面。
“我自己來。”雲安接過靶鏡,左照照右看看,的确臉色不大好,雖算不上‘灰突突的’,卻也顯得黯淡沒光澤。
杜雲安把靶鏡扣在桌上,在心裏小本本上再添了一件事項——不光她自己,還有哥哥,或者還得帶上為他們兄妹在外奔波良久的宋師兄,三個人很該好好調養補身了。
荷月以為她用不慣這小鏡子,因笑道:“我記得太太給了一面半人高大玻璃鏡兒,正好好的收在平明樓小庫房裏沒拆的一個箱子裏呢,等回頭我找出來給姑娘放在房裏使。”
“我還以為姑娘和別人一樣怕使這玻璃鏡呢,這才沒往出擺。”
“怕?”
荷月嘻嘻笑:“可不是,有人說這西洋鏡子能攝人魂魄,照久了不吉利。都中信這個不少呢,連有些個太太奶奶們都不敢使。”
雲安搖搖頭:“銅鏡打磨後,照人清楚不比玻璃鏡子差,只是顯不出膚色罷了。若玻璃鏡子不吉利,那索性就不許照鏡子好了!”
荷月拍手笑道:“我也這麽想!”
一語未了,忽聽外面車馬聲、人聲、狗聲一片,荷月扒着皮簾縫兒往外看:“姑娘,是大爺和宋少爺回來了,好多東西!”
外頭杜仲謝過酒鋪的活計,打發人出去,才與宋辰兩個将酒缸酒壇卸下來。
杜雲安要掀簾子出去幫忙,荷月愣了一愣,趕忙攔住:“姑娘不好出去,外頭有……”
杜雲安輕輕将她的手拿下,正色道:“我本不是高門大戶裏的千金小姐,再被太太認作幹女兒,也是小門小戶養出的閨女,我家裏也同這附近的街坊鄰裏一般無二,何必扯起眉毛哄眼睛,自己糊弄自己呢。你只想想你在家時難道就袖着手,等着父母姊妹來伺候了?若是在自己家裏對着兄長們還擺出那大小姐的譜兒,我成什麽人了。”
說罷,就徑自掀簾子出去了。
荷月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撓着頭傻笑起來:雲安姐姐還和以前一樣!不對,雲安姐姐從沒變過,她不僅沒擺過主子架子,更沒拿自己和梅月當下人,從來都是‘一起搭夥兒過日子’的模樣。
荷月心想,姑娘這麽好,她也和從前一樣的心待姑娘就是了,反正從前她就聽姑娘的話,姑娘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再隔着一架皮簾子,裏頭的話兒也瞞不過院裏兩個耳力好的武人。杜仲聽到了,忍不住咧嘴一笑。便是宋辰,也微微一頓,臉上的神情都柔和了些。這倆師兄忽然都緩了神色,倒把一旁幫忙的魯伯唬一跳:家裏兩個黑口黑面的小爺,怎的突然就像吹了春分似的人都熱了二分呢?
杜雲安出來,才打了招呼“哥哥”、“宋師兄”,就也幫着收拾起來。
“诶,小姐!”魯伯忙攔,他昨兒可是見識了,原來家裏的小姐養的比哥兒金貴多了,好家夥!回來時帶着一個丫頭兩個婆子,小爺先前還買了的三個人給小姐使喚——小姐一個,足足叫六個人伺候呢!
“不妨事。”雲安笑着,從車上拿下一大包藥材。
魯伯見她格外利索,弄的又快又好,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心想小姐也不嬌貴呀?
“別!仔細摔了!”宋辰方回身,就見雲安放好了藥材,又抱起了一壇黃酒,驚出一身汗來,趕忙兩步搶上來幫她托住。
杜雲安只覺手上一熱,捧着的重量就一輕,一怔,随即笑道:“宋師兄,我搬的動。”
那一壇黃酒足有十斤重,宋辰将才只怕摔了酒壇砸傷了人,下意識幫她托住才反應過來他手心蓋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宋辰像摸到烙鐵一般飛速的收回手,面上盡量正常的點頭:“嗯。你當心。”
杜仲只看到他妹妹趁宋師弟和魯伯背身忙時,一手拎一個黃酒壇,輕輕巧巧放在地上,當着兩人的面卻是抱一個酒壇子慢悠悠的歸置——好哥哥摁摁嘴角,覺得自己可以放一半的心了,那榮國府裏的丫頭小姐捏起來也不合妹妹一人之敵。
“嗯?多了。”杜雲安點點數兒,荷月和香菱從後院搬來一摞簸籮,剛剛都已被兩個丫頭擦洗幹淨了的,這會兒她倆合力往簸籮裏倒藥材。
“藥材多了,酒也多了。”杜雲安問杜仲:“哥哥賒了鋪子裏的賬?”那塊金子和十來兩銀子可買不來這些多東西。
杜仲笑道:“你宋師兄入了股,日後他占四成。”
從前杜家配的浸的藥酒,宋辰沒少用,每次有新一批的出來,師兄都特地留出好些給他,宋辰很知道這酒比外面的好。那時杜仲說過好幾次叫他參幾股,師兄弟兩個走镖時順帶就銷賣了,宋辰覺着是白占師兄的便宜,寧可自己尋貨物夾賣,也不肯答應。還是這回杜仲少了銀子使,宋辰不願教他低聲下氣的跟掌櫃商量賒貨的,當即就放下張百兩的銀票替他付賬,被杜仲急忙拍板說這錢算師弟入股的,他窮的連年都過不起了,指定不還的。
師兄家的藥酒已有了些名氣,只要配出來壓根不愁往出賣,有這等本事手藝,缺錢也只是一時半刻而已。宋辰原還不從,叫杜仲壓着腦袋捶了兩拳,堅決說要不答應就去退貨——“一成。”宋辰沒回頭,手裏不停,嘴上卻說。
“哥哥,不若立下字據來,咱們也想個響亮的名字來,以後人家一說就知道是咱們家出的好藥酒?”
“安安說的沒錯!一定要挑個好名字!”
兄妹兩個自說自話,很快就把字據寫好了。杜仲握住他師弟的手臂,杜雲安左手飛快将紅泥往宋師兄大拇指上一抹,右手啪啪兩下将兩張字據逐一一怼,不肖片刻,新出爐的“杜家藥酒”的字據就立好了。
杜仲吹了吹墨,将其中一張拍到師弟胸口。宋辰看着紙上鄭重寫着的“杜家藥酒”四個字,忍不住抽抽嘴角:這就是這兄妹兩個千挑萬選的‘響亮的好名字’?
“安安,這次配什麽酒?”
杜雲安邊查看藥材的成色,邊說:“這次黃酒配‘周公百歲酒’,燒酒配‘仿內造長春酒’。”
“仿內造的?”
“嗯,如今只要是‘宮樣’‘內造’的就吃香,比如隆福寺裏的荷包,據說樣式兒是大內描出的,都中的人家多有沖着荷包去它廟裏上香的……我聽說皇宮有個秘方叫‘長春益壽丹’,剛巧我也知道一個同樣有延年益壽功效的酒方兒,何不借個名頭使一使?”也叫燒酒浸的藥酒有個好名頭,那些酒鋪才更願意出價收。
宋辰耳朵裏聽着,右手被在身後時不時被燙到一樣,忍不住搓一搓,耳根子通紅。
同在這小院裏,杜雲安全然不知,只一顆賺錢的心,指揮着開始制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