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頓悟

許是先前金陵王氏宗族引得王子騰不滿, 王子騰近來愈有“孤家寡人”之感,倒更珍重與李夫人的夫妻之情。見李夫人不解,便用上了比往常加倍的耐心與夫人說話:“四殿下務實精幹, 擅忍、果決, 但最重要的是殿下有變革大志向。”

王子騰一面說一面也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四殿下将來必是位能君,卻未必會願當如當今這般的仁君,仁君看重生前身後名, 會顧忌名聲而厚待有功的舊臣,可能君不會, 尤其心懷大志的能君,所有阻擋在他革新道路上的人都将被碾為塵土——朝中三、六兩位皇子已鬥的幾要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四殿下仍舊不露鋒芒,十分隐忍。忍字頭上一把刀,能忍是對自己狠,可對自己狠的人只會對他人更狠,更何況這位殿下從不乏鐵腕, 以情近之根本沒用。

這也是王子騰新悟出來的, 還多虧了王仁做的那個夢。夢裏王子騰外掌實權, 內靠貴妃, 聖寵優渥到此地步,為何一朝藥死, 更是連內廷的貴妃都不能幸免,甥舅倆一前一後緊赴黃泉?可見帝王翻臉無情,舊情恩情無用不說, 興許還是除之而後快的一條‘罪名’。

“我近來在想, 殿下如此性格如此大才, 豈會因後院妻妾而稍稍徇情。既然不會因元兒而另看寬待, 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王子騰笑的沉重:“況且殿下韬光養晦多年,常有不能自主之事,殿下此時不發,是因還未到時候,焉知日後如何呢?”

李夫人悚然一驚:“老爺的意思是?”

“殿下會覺得我們送外甥女進宮,有挾恩圖報之意?”李夫人眉頭都皺到一處了。

王子騰忙擺手,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将咱們擺的忒高了,咱們只有盡忠的份,何來的恩情呢?殿下若納了元兒,只怕會當做個‘利益交換’的買賣罷了。”

王子騰此時想,連夫人都覺的自家選了四殿下的邊站是‘有恩’之舉,果然是自己這些年驕浮過了頭,這不僅是妄自尊大了,還小看低瞧了四殿下——在王仁的夢裏,自己恐怕始終未能看破這點,落得那等下場倒也不冤枉。

“我送甥女進去,為的是扶她顯榮,以圖将來。”王子騰将話說透了,苦笑連連:“殿下不會看不出來,難保已給咱們打下個不忠不純的烙印。殿下早年飽受外戚之害,更親歷如今這些争亂,怎能不深恨忌憚朋黨!從前我看不清,如今卻想明白了。若殿下晉封元兒,留給我的就只剩兩條路罷了。一是日後我識趣退步,或許還能得個虛銜兒榮養。二麽……”

王子騰深深看向李夫人:“自然是扶搖直上——登高跌重!殿下曾明言朋黨争利,禍亂朝綱。想來有一日登臨大寶,他是斷不能容忍今時奪嫡争位的亂象再現,便是懷了這心思的人,只怕都容不下。帝王心術,今日他覺的是樁買賣交換,來日未必不會看作‘大逆不道要挾行徑’,一旦引以為恥辱,夫人且想想日後下場罷。”

李夫人心慌意亂,忍不住搖頭:“不能罷,如今四殿下門下的周大人不就送女入府為妾了麽,還有戶部吳天佑吳大人,他的女兒年後也要被迎為次妃了。吳大人和周大人都如此,是否老爺多慮了?”

“周讓自來是四殿下門人,他還兩說。可這吳天佑麽,與我相同,亦不同——夫人可別忘了咱們頭上那一頂‘純臣直臣’的帽子。他的女兒被指為次妃,吳天佑也算入了四殿下麾下,比起咱們來,倒多一重光明正大的意思。只不過這老兒日後如何,我且得好好看着,多半好不到那裏去。”

“夫人不勸我?”王子騰親手将茶盅遞給李夫人。

李夫人哪兒能不明白此時再改弦易轍已是不行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不管誰上位,都容不下那等二意叛逆的臣下。

“罷了,我對夫人說這些并不是叫你懸心擔憂的,而是告訴你,為時未晚,尚有生路。”

李夫人沉默半晌才道:“老爺打算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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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兀的一笑:“雄才俊主要配忠臣能将,日後唯‘忠’‘能’二字也——忠則遂聖意,能則不舍棄!再加上‘知情識趣’‘當退則退’,若是如此還不能善始終,那就只是我王子騰命該如此,我只認命罷!”

他說着,忽然想起少年匡扶志向,胸中突湧出一股豪邁之情。

李夫人起身整衣,鄭重一福:“願與老爺生死休戚,風雨同舟!”

王子騰一把攥緊李夫人的手,執手相視,久久不能。

————

“嫂嫂,二哥哥終究怎麽個意思?”王夫人用帕子捂着胸口,又氣又急。

李夫人半歪在榻上,聞言不由的擡眼打量自家這位大姑奶奶:“元兒回來,與父母親人團聚,再不必受差使之苦,難道不好嗎?”

“當日姑太太一心一計的要大外甥女謀個好前程,把老爺也給說動了,想法子把孩子送進宮裏,可結果呢?”李夫人冷道:“元兒進宮也有幾年,沒得着恩眷賜封不說,作的盡是服侍人的活兒!孩子受了這些苦楚,難道還不足嗎?”

王夫人覺得此話難聽,直氣的亂顫:“嫂嫂怎的說話?元兒已是太後身邊的女官,造化就在眼前!”

李夫人玩味:“太後?若是從前那位陳太後還罷了,可咱們如今這位太後是怎麽情狀,姑太太是強知道以為不知嗎?”從前那位先陳太後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後,如今宮裏的這位太後不過是陳太後死後,當今為了掣肘甄太妃,扯了些恩情功勞的幌子,尊先帝的一位平妃為的太後。這位耿太後一生無寵無子,對皇家宗族沒立下半點功勞,完全依賴聖上,手中沒有半點權柄,不過是皇家供奉在慈寧宮的一尊泥胎塑像罷了。

“姑太太不是想請太後為甥女賜門好親事罷?”李夫人好笑,簡直不知所謂。

王夫人臉漲的通紅,半晌突然落下淚來:“當日送元兒進宮,原也是二哥哥同意的,如今這麽着,卻是把我們娘倆兒往泥裏踩!元兒在宮裏苦熬了這些年,難道就白費了嗎?”

李夫人揉揉額角,她慣來與大姑子說不到一起去:“既然知道孩子苦熬了這幾年都不能出頭,此時不抽身退步還待何時?難道真叫元兒熬到二十五歲,耗盡年華,再教她頂着個女官兒的小小品級去做別家小姐的教養嬷嬷嗎!”

王夫人笨嘴拙舌的說不清楚,她心裏想既然已經受了罪,怎能半途而廢,只要哥哥肯援手,依元春的品貌出身,做個皇子妃是盡可辦到的。

她好容易把這意思表白了,只叫李夫人跟看瘋子似的看過來:“姑太太知道我們老爺只忠于聖上的罷?從不摻和立儲之事。”

“姑太太想叫女兒入誰的府?還要我家老爺使力促成,豈不是逼迫老爺背離聖意,結黨站隊!我才要問舅太太是安得什麽心呢!”李夫人毫不客氣的搶白。

王夫人淚流兩行,忙道:“從前二哥哥表露過要把元兒進四殿下府中的意思……”

不等她說完,李夫人就道:“那日我在場,老爺可不是這樣的意思!老爺當時說的是‘大妹妹一意盼望元兒嫁入皇家宗室,光耀門楣,依我說,為了孩子的終身,倒要好好思量相看,總要個有爵位差事在身且後院簡單的,才不至誤了孩子’——皇親裏這樣的主兒有多少,怎的舅太太就只往殿下們身上想呢!”

“元兒是親外甥女,我這舅母再疼自家孩子,也不能昧着心說元兒的出身能匹配皇子們正妃次妃的位子。便是如今幾位殿下的次妃,又哪位不是官爵大員之女呢?四殿下即将迎進門的吳次妃,其父可是戶部侍郎吳大人……”李夫人說這話,只差沒指着鼻子道王夫人癡心妄想了,一個五品小官之女,如何就敢想此等美事兒。

把個王夫人委屈的,當日王子騰意指四皇子,雖不肯明說,但王夫人敢說自己絕沒有會錯意的。

“若舅太太的意思是叫元兒做個不上宗室玉牒的妾,那就是當我錯怪了舅太太罷。只是還有一句不得不說,舅太太這想頭可真糟踐元兒了!”

“老爺特意囑咐了,等元兒家來,要咱們給元兒相看個四角俱全的好親事,舅太太好好想想罷!”李夫人謝客:“臘月事忙,我就不留大姑太太了。”

王夫人紅着一雙眼睛家去,她只想不通,自家大年初一生辰有好造化的元春只能嫁個尋常勳貴子弟了嗎?一時氣,一時恨,一時又悔的慌,王夫人只來來回回的在榮禧堂轉腰子。

“太太,”周瑞家的湊近了:“莫不是舅太太有了別的想頭?”

“什麽想頭?”王夫人邊拭淚,邊看她。

周瑞家的咽咽口水,有些悔不該說話了,但也只好硬撐道:“許是奴才想多了,太太恕罪,您別多心,我就說了。”

王夫人瞪她,不耐煩道:“你只管說!”

“大姑娘入宮也幾年了,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舅太太先前才認了女兒,如今就這麽提起來,會不會是存了別個心思,比如換那位‘幹小姐’進去?”周瑞家的忙道:“這次二舅老爺也沒露面兒,一徑只有舅太太轉述的話,依我這點見識,覺得倒有一絲兒舅老爺愧疚不好相見的意思呢。可舅老爺愧個什麽呢,莫不是要扶義女卻虧了親甥女的緣故?先前舅老爺使人給那位‘僞小姐’送來兩車的東西,我就納悶呢,舅老爺什麽時候在意過這些小節了呢?別說一個哄舅太太高興才擡舉的玩意兒,就是親生女兒陽姐兒身上也沒費過這心!”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的說:“怕是要拉攏這義女罷。”

王夫人先是吃一大驚,随後越想越有理,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立時叫人抓來杜雲安打死。

“一個下賤胚子,如何和我的元兒相比,二哥也糊塗了嗎!”王夫人恨道。

“我聽說正是這等出身的才好呢。”周瑞家的撇嘴,很看不慣的樣子:“不說別的,就是戲文裏都唱‘王司徒認義女,把貂蟬相送’——都中也有不少這種事,,一則這些人若闖禍,不會帶累門楣,二是這些人得意,也只能依靠義父母家……”

聽的王夫人攥緊了帕子,連連稱是:“只怕果真如此……二哥好狠!只聽我好二嫂的鼓弄,要置他親妹妹親甥女到何地呢!”

只是王夫人素知王子騰打定了主意的事是再不肯聽勸更改的,她捂着胸口躺了整晌,突然坐起來問:“老爺現在在哪裏?去請老爺來,我有話要同老爺商量。”

一時彩雲進來,嗫嚅道:“老爺在趙姨奶奶屋裏,說天晚已安歇了,有事明日再來與太太商議。”

王夫人吧嗒一下掉下臉子來,呆坐了一會子又問:“老太太那裏可散了?寶玉呢?今兒我出門,他可來過了?”

彩雲就更瑟縮了:“老太太正與薛姨太太打馬吊,寶姑娘、三姑娘等都陪在一處頑。二爺和史大姑娘下晌叫人把花園水潭子的冰面融了個洞,釣了半日的魚,只還沒盡興,飯後又過去了。”

彩雲是麻稭杆兒打狼——兩頭害怕,這會子嘴裏說出的話就沒一句讨太太高興的,也只好盡量描補:“老太太使人在花園看雪亭裏點了一堆火,襲人等也在旁伺候着暖爐手爐的事,也還不會凍着二爺。”

她話沒說完,已氣的王夫人摔了杯子:“出去!連點子話都傳不好,我要你們做什麽用!”

這天半夜,天上洋洋灑灑下起了大雪來,映照的榮國府裏晶瑩明亮,守夜的丫頭都悄悄去看,王夫人卻對着窗子留了一宿的眼淚。

次日是祭竈的正日,一大早所有人等都到賈母上院裏去,女眷們都陪在賈母身邊,一面說話,一面吩咐下人跑忙諸事,而男人們卻由賈珍賈蓉這長房長子長孫為首進行祭竈準備。這一整日,都在為這一件大事忙碌,直到黃昏入夜送竈神上天才算告一段落。

各府各家亦有祭拜小家之竈的儀式不等,卻無需贅述。只說王夫人一日都魂不守舍,還眼看着穿着草上霜羊皮襖兒的杜雲安同家裏正經的小姐們一齊圍着賈母端坐,更是心如火燒的難受。

周瑞家的伏侍在側,心裏亦滿滿嫉妒之情,她來回打量那件骨冬羊的皮襖兒,越知這皮毛珍貴,就越恨恨——她親姐姐家的外甥女瑞雲當初原有機會作琏二奶奶的陪嫁,被這姓杜的小蹄子擠了出去,這才給仁大爺作踐死了,姐夫家原本在二舅老爺府裏那樣有體面有根基的一家子,現今竟被仁大奶奶打發到莊子上去了,各處求告不能。周瑞家的原本仗着她姐姐姐夫在王子騰府上的便利,沒少傳些那邊府裏的事告訴王夫人,如今失了臂膀,還叫太太不喜歡——她此類婦人,不思己過,盡會遷賴旁人,如何能不将杜雲安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呢。

這主仆倆的打量,別人或許沒注意,但被打量的杜雲安卻不會一點兒不察覺。別說她自己,就是梅月都看到了,因避着人悄悄問:“姑娘可是得罪了那位周嫂子?”

杜雲安想起瑞雲是周瑞家的外甥女,除此之外,兩人并無交集,因搖頭:“這卻不知了。”

荷月促狹,低聲笑道:“許是周嫂子眼熱姑娘的這件皮襖兒,怎麽大過年的,二太太沒賞她件好毛衣裳嗎?”

梅月斜了荷月一眼,摸摸杜雲安的手,見暖呼呼的才舒氣:“這原不到穿珍珠毛的時候呢,咱們太太給送來那麽些好皮褂兒,偏姑娘就認準了這件,如何勸都不聽!”

說的正是前些日王子騰府上送來的那兩車東西,各種狐皮、猞猁狲、灰鼠銀鼠皮的好皮褂子有一車,狼皮狐皮的皮褥寝具也有一車,真是色色俱全,應有盡有。還打着王子騰的名義,雲安看帖兒上是李夫人的字跡,顯然是扯了王子騰的大旗給她作臉呢。

這些皮貨貴重,杜雲安并不能安心受用,正巧杜仲使人送來一件羊皮襖兒,杜雲安就只着這一件來穿,沒成想也戳了別人的眼睛。

“大姑娘身上的這件珍珠毛褂子雖好,卻穿的早了些,再暖和些時候才正好呢。”杜雲安才同迎春說了兩句話,就聽王夫人跟她說話。

杜雲安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褂子,有些膩味,怎麽這一日都往她衣服上打轉兒,也不知如何得罪這位二太太了,今天看過來的眼神都帶着些刺兒。

衆人都看雲安的衣裳。

王夫人對熙鳳就責問:“怎麽年下姑娘們做新衣裳,沒給你雲妹妹作一身嗎?”

這話把湘雲的精神也引了過來,她臉上的神情就收了收,低頭擺弄衣帶不做聲兒。

熙鳳冤得慌,這年節做新衣裳,家裏現住着的所有姑娘都得了,并沒有厚此薄彼。只是這做新衣裳,卻并非所有冬衣都包括在內的,比如大毛衣裳,就并非每年都要做新的,有的年景就只是針線房裏将各人原有的換個新裏子,再整一□□毛就算新衣了。今年就是如此,家裏三位姑娘是重新換了時新花色的錦緞裏子,其餘客居的姑娘們一并是自己操辦——林妹妹、薛妹妹兩個是財主,根本不用她操心,史大妹妹也有往年老太太賞下的,也一并叫人翻了新裏子,而她也的确沒落下雲安了,特特打發平兒上門去問,若沒有就把自己的兩件給她。誰知平兒回來說有好幾箱子上等的皮貨,還反過來将一條狼皮的好條褥包袱回來,說是安姑娘的哥哥送進來的。

“我們都得了的,元日的日後再穿出來。”女孩兒們都幫鳳姐說。

“這是草上霜?”此時賈母笑問,招手叫雲安過去:“可是有兩年沒見過這種等格兒的珍珠毛了。”

姑娘們都不大懂得這話,珍珠毛就是羊羔皮,這草上霜是什麽?

杜雲安也不懂,倒是薛姨媽奉承道:“我才看出來,老太太的見識果然我們不能比。”

探春看那蜷曲的黑毛上有個白尖尖兒,笑道:“這不是染得麽?”

賈母擺手,笑道:“染的哪兒能這樣勻稱自然,是天生的一種羊,原只在北邊羅剎國有,後來才有遼東的人養活,咱們叫做‘骨冬羊’。這羊特別少,偏偏毛色黑亮好看,又極暖和,所以更稀奇了。而這骨冬羊呢,只有羔羊皮才留有個白色毛尖兒,都叫它‘草上霜’,又軟又暖又好看,這才好呢!”

“你們只乍看是珍珠毛的就覺冷,其實這衣裳和你們身上的猞猁狲也差不多了,現在穿并不冷。”賈母笑着說:“倒不必很依着什麽珍珠毛、灰鼠襖、狐貍皮的死規矩來穿,只要你們自己不冷,穿什麽都随你們罷。”

卻是不動聲色間輕輕解了鳳姐和雲安的圍,也沒叫王夫人難做,端的是人老成精。

什麽死規矩,雲安将疑問記在心裏,同黛玉一道回去時就問她。

黛玉笑道:“我也剛剛偷問了才知道。原來這北邊冷,尤其都中,從秋裏開始一直到春日裏,幾乎有半年穿這大毛小毛的衣裳,于是他們就給這種風氣排了個行隊,說是從皮襖兒上身開始,先穿珍珠毛的,然後是灰鼠銀鼠這等中毛衣裳,入了冬月就開始将狐皮貂裘一類的大毛披挂上了,這時候天氣漸漸回轉了,于是倒着再來一遍。”

雲安笑道:“是我見識短了,梅月先前勸我,我嫌她啰嗦趕忙躲了,原來這裏面還有這些個東西,麻不麻煩。”

黛玉捂着嘴:“不過是些閑人沒正事兒可幹,非得折騰出這些條框來。各人與各人都不同,就如同各花入各眼罷,哪裏就得遵這個了——比如我,方一變冷我就将最厚的衣裳穿上了,自來沒覺得冬天這麽冷過,饒是這麽的,還是躲在屋裏多日才覺能受得住了……”

“完了,如今你被我帶壞了。”雲安聽她小嘴兒裏巴拉出這一串吐槽的話來,搖頭嘆道:“原本多雅致超然的姑娘,如今是臘八蒜腌的、窗花剪着、袖着手聊閑話兒——昨兒還想拿網子跟人撈魚……”

黛玉紅了臉,跺腳嗔道:“怎麽還混賴人!都是你這作姐姐的說把冰打破了,那魚都自己聚過來喘氣兒,根本不用釣,那‘一網打盡’的詞兒用在這處最恰當了……”

小姊妹們說笑着攜手走遠,王夫人遠遠的望過去一眼,眼裏跟淬了毒似的,她心想,二哥不肯幫忙,那她就自己做,反不能讓這樣一個賤蹄子壓到她元兒的頭上去!

此時,杜家院子裏,有兩兄弟爬到屋:“如今的狼皮不好,明年秋裏要給安安打幾條好皮子。”一個心想:“不知道那骨冬羊的皮襖兒她喜不喜歡,今年晚了,明年弄些好狐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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