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傷得不算重
聯利部隊醫院。
一眼望去, 白色的板房滿是進進出出匆忙的身影。
鄭淏全副武裝,将95穩穩持在胸前,在醫院板房前巡邏勘察。
夏芷端了一碗湯, 滿面疲憊地走到傅丞硯病房門口,正遇到鄭淏守在那, 低聲問道:“傅隊長醒了嗎?”
一碗湯, 濃濃的藥味, 還熱着。
很明顯是專門為傅丞硯準備的。
看着她熬成熊貓的樣子,鄭淏猶豫了一下, 壓低聲音道:“早上醒了, 現在可能又睡下了,你要送湯啊?”
夏芷點點頭,“給傅隊長補補血。”
鄭淏蹙眉, 糾結了一下,将她拉到一邊, “夏護士,你不是說死心了嗎?聞小姐還在營……”
“她來了嗎?”
夏芷打斷他。
“……?”
“傅隊長躺了三天了,到今天晚上就滿打滿算四天了, 她人呢?”
“不是……你這就……”
鄭淏捏了捏眉骨, 滿臉犯難, 本來就不善言辭,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夏芷眯着眼睛,心中止不住地酸澀和不甘, 嗤笑道:“鄭淏, 你搞清楚,是我這幾□□不解帶地照顧傅隊長,她一天到晚在營區發呆曬太陽, 什麽都不做,一家子除了會害人還會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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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芷!”鄭淏眼神一凝,緊張地擡眼瞥了瞥病房門,見大門緊閉,這才說道:“你別在這亂說。”
“那就讓我進去,我送完湯就出來。”夏芷朝門揚了揚下巴。
陽光曬在臉上,格外熱,兩個人額角都汗濕了。尤其是鄭淏,一身二三十斤的裝備,杵在一間病房外對峙也不是個辦法。
正要回話,對講機裏于晉晗急迫喊道:“鄭淏,醫院門口有突發情況。”
鄭淏緊了緊腰上別着的對講機,“馬上到。”
他皺着眉,急促道:“送完湯就出來,別多說話,尤其是關于聞小姐的。”
夏芷點點頭,“你趕緊去吧。”
“行,你快些。”
鄭淏說完,趕緊跑了出去。
夏芷見他跑遠,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傅丞硯還睡着,左胳膊打着繃帶,上半身裸着,身上一處傷鈍器傷,已經包紮好了,嘴唇和臉色都有些泛白。
她端着藥湯走近,還沒站穩,就聽傅丞硯夢呓了兩句。
夏芷擡眼,“傅隊長?”
傅丞硯緊蹙着眉頭,眼皮底下眼珠滾動了兩圈,微微張嘴。
“阿瑤……”
夏芷一聽,手腕顫了顫,手中藥湯差點沒端穩。
阿瑤。
阿瑤。
好一個阿瑤。
除了聞卿瑤,還有誰。
果然如鄭淏所說,睜眼閉眼都是聞卿瑤,都是那個聞大小姐。
夏芷發了會兒愣,正準備把藥湯放在一邊,也不知道是動作幅度過大,還是傅丞硯本身就睡得淺,聽見動靜就醒了。
他用力阖了阖眼,看見面前站了個女人,眼神先是有着強烈的期待,待看清是夏芷的時候,期待逐漸散去,直至不見。
明明那麽熱的天,房間溫度都随着他的失望降了三兩度,連一點暖意都沒有。
但他還是勉強笑了笑,“是夏護士啊。”
夏芷察覺到他的失望後,心中愈加苦澀。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那個嬌嬌弱弱的聞大小姐,不過就是仗着好出身好相貌。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除了要人保護,一點用都沒有。
夏芷端着藥,道:“傅隊長,這是我們醫療隊這次帶過來的中藥。”
傅丞硯朝床頭櫃側目了一下,“放這吧,謝謝。”
“……”
看看,連一點機會都不給。
對比起聞卿瑤,她只是敗給了時間,敗給了沒有早些遇見傅丞硯。
夏芷咬了咬牙,“傅隊長,你這傷勢也沒法喝,我喂你吧,反正兩口就沒了。”
傅丞硯皺了皺眉,“那一會兒讓鄭淏來吧,你先去忙。”
夏芷急促道,“我來吧,醫院外有突發情況,他一時半會回不來,藥會涼的。”
傅丞硯:“真的不用了,涼了也能喝。”
夏芷躊躇了片刻,只覺得嘴角都是麻的。
她認真道:“傅隊長,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聞小姐,所以,喂完這藥,我也不糾纏你了。”
出發去聯利醫院,依然是白色UN裝甲車。
車上飛揚着鮮紅的國旗,哨卡通暢,檢查放行一路到了醫院門口。
聞卿瑤心急如焚,差點她都嫌車慢,恨不得徒腳跑過去了。
謝冶用對講機聯系到那邊,然後安撫道:“傅丞硯傷得不算重……”
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然而謝冶繼續道:“只是身上有些外傷,左臂輕微骨折,頭部輕度腦震蕩,不用擔心。”
聞卿瑤:“……”
胳膊都斷了,這叫不算重?
不過仔細想想,可能對于他們來說,只要活着,确實不算重。
她僵硬地點點頭,“謝謝營長。”
謝冶很喜歡聞卿瑤,或許是因為那聲倍感親切的“叔叔”,讓他忽然覺得在這種滿是硝煙的地方,身心壓力遽然就放松了下來。
為了調解氣氛,他問了不少關于傅丞硯的事,比如怎麽認識的,怎麽會想着跟一個軍人談戀愛,聚少離多什麽感覺。
聞卿瑤只能七七八八地淩亂說了說,畢竟,她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下了車,已經有不少各國戰地記者正在報道此次情況,入眼,滿是塵土荒蕪,頹垣敗壁。
謝冶帶着幾個人,徑直往後面會議室走去。
整個醫院都是板房搭建,聞卿瑤找了許久,問了兩個護士,才找到了傅丞硯的病房。
門是掩上的,聞卿瑤在門口猶豫了很久,不知道一會兒面對他,看着他一身傷病,該說什麽。
還愛嗎?
不知道。
不愛了,那為什麽夢裏醒來都是她。
愛,那為什麽一周前的那個吻,明明深刻纏綿,卻還是推開了她。
忽然覺得,兩個人就像有一堵城牆隔着,出不去也進不來。
腦海裏仿佛天人交戰。
聞卿瑤沉下心,輕輕推開了門。
推開這扇門的瞬間,她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的畫面,傅丞硯會滿眼期待和愛意地看着自己,然後喚她“阿瑤”,就像三年前的那個夏天,一聲一聲,聲聲入骨。
而此刻,入眼,卻是他半裸着上身,胳膊上打着森白的繃帶,斜靠在床上。
另一側,夏芷正坐在床邊,靠得很近,一勺一勺極其溫柔地給他喂藥。
畫面就像定格了,一幀一幀刻進了腦子裏,把原先所有的美好和回憶都覆蓋住了。
空氣裏,彌漫着藥湯的苦味,聞着,卻讓人很平靜。
聞卿瑤愣了,門把手似燒紅了的鐵,燙得她倏地就縮了回來。
她茫然地站在那,有點不知所措,大腦。空白如同一張白紙,眼眶紅了,眼淚卻掉不下來。
幾秒鐘後,聞卿瑤默默轉身,然而剛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個人。
擡眼,鄭淏也正低頭。
然後,一臉錯愕。
“……?”
“聞小姐?你怎麽來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誤會……”
聞卿瑤平平靜靜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渙散,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忽然之間,恍悟了,這就是為什麽三四天來都沒見到傅丞硯和夏芷的原因。
換句話說,這裏,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她。
也是,她就是個負擔,什麽都不會,只會制造麻煩。
聞卿瑤沒說話,徑直就繞過了他。
一旁的于晉晗也傻眼了,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吃瓜群衆外加傅丞硯的忠實跟班,他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病房裏是什麽樣的場景。
于晉晗:“我跟着聞小姐。”
他說完,掉頭去追人。
鄭淏沒做猶豫,推開門。
果然,夏芷還在。
這麽點湯居然還沒喂完!
艹,真就不應該放她進來!
鄭淏大步上前,瞥了一眼夏芷,面色不虞地從她手上端過藥湯。
“夏護士,我來喂吧。”
聞卿瑤是被于晉晗護送回去的。
一路上,車裏安安靜靜,幾個忙碌了好幾天的軍醫剛剛被交接換下來,累得直接在車裏打起了瞌睡。
聞卿瑤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她已經是整個營區的拖油瓶了,不能再在這種時候出現亂七八糟的幺蛾子,保持沉默,就是她最好的表現了。
于晉晗猶豫了好久,問道:“聞小姐,傅隊長受傷好幾天了,你怎麽今天才來?”
聞卿瑤本來不打算回答他,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就算她來了,也是看到傅丞硯跟別人情意綿綿。
但是左右一想,現在這個樣子,又有誰會在意她的想法呢。
她沉吟了很久,說道:“沒有人告訴我,這一周,我都沒見到幾個人。”
聞言,于晉晗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
他疑惑地眯了眯眼,有些難以置信,問道:“夏護士沒告訴你嗎?”
聞卿瑤愣了下,擡眼道:“夏護士?夏芷?”
于晉晗點點頭,“那天機場爆炸,我們隊長受傷後,夏護士正好在聯利醫院。她當天晚上就回營區了,還是鄭淏親自囑咐她,讓她務必告訴你。”
回憶起來,三天前的夜裏,确實有好幾輛車送醫療分隊的人回來,但大家都很忙,沒人來看過她。這裏的信號也差得可憐,手機基本上就是個擺設,全靠衛星信號和對講機。
她想着,這也正常。
聞卿瑤神色黯然了一下,搖了搖頭。
“沒人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