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勸不住我了
容拾覺得自己跟蔣鶴野這種人沒辦法溝通, 他的語氣輕挑,說出來的話句句都帶着笑意,任憑她怎麽冷言冷語, 蔣鶴野都好像沒往心裏記。
陸淮征常年一臉斯文儒雅,都能被她逼得節節敗退,可到了蔣鶴野這邊, 所有的東西感覺就不太一樣了。
理智在提醒她,這并不是個好征兆。
兩個人僵持不下, 最後容拾沉着臉, 只想趕緊離開, 說話的聲音卻仍舊能做到波瀾不驚, “随便你。”
蔣鶴野單手托着下巴, 若有所思地笑笑:“沒拒絕,那就是同意我追你了?”
容拾:“……”
她并不覺得蔣鶴野說的是個疑問句, 容拾沒回頭,下樓的時候拿出手機想把他的微信拉黑。
但思來想去, 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沒點下去。
容拾畢竟做了很多年生意,不到萬不得已, 事情不能做絕, 總歸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所以,她只是把人屏蔽了。
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她輕嘆了口氣才上車,溫挽半躺在後面, 林璐去了副駕駛那邊坐着,一上車,容拾剛吩咐了劉叔一句先去橙園,而後就聽見前面的林璐開口:“容總, 衣服洗好了,小韓總那件明天我拿給他。”
至于其他的兩件,林璐也不知道自己老板怎麽想的,職場生存第一條,上司的心思不能猜。
容拾皺眉,她才剛把人屏蔽。
“明天你去一趟蔣氏,把衣服帶給他們小蔣總。”
她希望跟蔣鶴野保持盡量不見面的關系,如果有必要的合作,能一面搞定的絕對不拖到下一次。
林璐點點頭,想着這兩個人是不是吵架了,但臉上還是面不改色應聲道:“好的,容總。”
黑色賓利車行駛到主幹道,容拾旁邊的溫挽嘟嘟囔囔說了一大頓醉話,她沒怎麽聽清,就隐約記得溫挽要用明天不陪自己老公吃飯作為懲罰。
容拾無奈地扶額,給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想着溫挽剛結婚的事。
她只去随了份子錢,很厚的一個紅包,沒待幾分鐘就走了。
溫家都是善良的人,也都看重感情,所以當年溫筠結婚,老爺子還沒有徹底從自己妹妹去世的事走出來,容拾連蘇清允結婚的喜帖都沒收到。
她能理解,也不覺得溫老爺子做錯了。
這些年她身邊的人一個個成家,就剩容拾自己,一如既往地拼命賺錢。
蘇清允之前也問過她,為什麽這麽多年不找個人陪着,至少路會好走一點。
但容拾不想靠別人,事實證明她也确實不需要任何人就能做得很好。
在外婆去世的時候,她就深知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比愛情重要得多。
任何人都會變心的……
有錢有權比一份抓不着的感情讓她安心。
……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橙園,容拾把溫挽扶下車,還沒走進小區,就看見大老遠站了個熟人。
池沂舟還穿着隊服,走近幾步看,他的額角還挂了幾滴汗珠,看樣子是跑了不少地方。
自己老婆不知道去哪了,當事人肯定着急。
容拾記得,他跟老祁總的兒子祁延都是在一個隊裏打電競的。
池沂舟看到溫挽後迎上來,先叫了一聲:“容拾姐。”
容拾每次過年都會去溫家老宅跪一會祠堂,這是家族的傳統。
對面的人抓抓頭發,眼神有些懊悔,而後伸了伸手道:“我來吧。”
還沒等容拾說什麽,懷裏的人先搖搖晃晃地支起腦袋,輕踹了池沂舟一腳:“不用你來。”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容拾也插不上嘴,很快池沂舟就把人哄好了。
她剛才就是白擔心,走的時候人家小兩口已經在又摟又抱了。
海城的夏夜溫度低,她穿得少,也沒在橙園門口多待,看到池沂舟把人領走,也就是囑咐幾句類似于“以後別惹她生氣”這樣的話,就匆匆上車了。
前排的林璐問她是不是要直接回尚景,沉思了幾秒後,容拾搖搖頭:“回公司。”
街道上車來車往,路過商場時,賣小吃的推車一排排整齊擺着,煙火氣濃重。
容拾還記得剛來祁氏那一年,她從最底層的銷售做起,一個人住在只有十幾平米的地下室,房東是個很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
每個月的各種費用一秒鐘都不能拖,那時候她只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子,根本不敢跟社會上的男人硬碰硬。
在公司裏對着領導客戶,受了委屈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回到地下室後,每月還會被這個房東冷言相待。
做銷售,天南海北的跑,陪領導應酬,給客戶敬酒,胃病就是那個時候作息不規律才得的。
喝了吐,吐了又繼續回桌,為了提成,她把自己整條命都搭進去了。
每到下雨天,房子裏潮濕得被子都能擰出水,家裏擺了好幾個塑料盆子,陰天時候,牆上的白皮就會掉,房東還會借此訛她的錢,而一過豔陽天,密不透風地又要把人憋壞,晚上睡覺,熱得想幹嘔。
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午夜夢回,她總能被對面幾個人搓麻将的聲音吵醒,幾個男人喝了酒還會光着上身來敲她的門,又或是旁邊的鄰居女人帶回了男朋友,一夜春宵。
小區治安差,她只能蒙着被子睡覺,連哭的時間都沒有,不休息,明天就沒有精力賺錢。
然而當時,她只租得起這種房子。
人一旦被逼到了這個份上,心裏的難受都是被迫放在一邊的。
她要活着,為了自己能以後耀眼的活着。
可就是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回去面對外公做得那些事,容拾的骨子裏,也流着溫家的血,她從小學會的道理,都是外婆教的。
蘇清允沒結婚之前也在創業階段,兩個人還能相互照顧,後來她嫁到溫家,兩個人就沒了聯系。
銷售的工作一直不好做,很多客戶毛手毛腳,還有些甚至跟蹤她到家,一個人撐過來的時候,緊急電話設置的是“110”。
一設置,就是兩年。
沒人幫她,容拾也沒有家人訴苦,生她的父母去世了,教她的外婆不在了。
孤零零地扔下她一個人,什麽事都要自己扛着。
委屈和哭就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那時候,只有熱騰騰的路邊攤咬在嘴裏,哪怕不經意間燙起一個水泡,都能溫暖她沉寂的內心。
……
另外一邊的蔣鶴野回到包間後提不起興趣,程成在點歌機上放了一首李玖哲的《脫單》,他五音不全,開原唱都難以掩飾的跑調。
柳奈一皺着眉捂上耳朵,蔣鶴野坐在旁邊喝悶酒,偶然間擡頭看見屏幕上的一句歌詞。
“別的人,我都不要……”
應景的讓他想給容拾發條消息,但是結果多半是無人回複。
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冷淡,好像在容拾心裏,他和其他追求者是一樣的。
同樣的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顧讓看着他在這邊喝悶酒,在風月耳邊說了句話後就一屁股坐在蔣鶴野旁邊,捅捅他的胳膊,順便拿走了蔣鶴野手裏的酒杯,“你今晚是打算把柳大小姐喝窮?”
蔣鶴野搖頭,想從兜裏摸煙,結果也被旁邊的人制止了。
顧讓:“你這又是抽煙又是喝酒,出什麽事了?”
“我能有什麽事。”蔣鶴野還是以前那副樣子,說話的語氣依舊吊兒郎當,讓人察覺不出來什麽。
顧讓沉思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但他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人今晚不正常。
“難道是你在林城讓容總拒絕了?心灰意冷了?”
蔣鶴野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八卦,還是說男人結婚以後都會變成這樣?
顧讓繼續道:“讓我猜對了?”
程成一首歌唱完,碰巧換了首旋律悠揚的,開口的是剛才跑出去要他微信的那個人,她拿着話筒,全程都在盯着蔣鶴野這邊。
顧讓看了看對面,又收回視線,“那姑娘對你有意思,考慮考慮?”
“這麽多人,你偏偏就選個難度大的追,也不知道這幾年在國外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容拾不僅僅是難追,是根本就不應該在他的選擇內。
蔣鶴野興致缺缺地聽顧讓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小時,沒什麽反應,後者可能也看出他根本沒聽進去多少,随即換了個他會關心的話題:“前幾天祁氏的韓總來我們公司談合作,提到容拾的事。”
肉眼可見的,蔣鶴野沉靜的眼眸中有了一絲情緒。
“合作你也知道,需要吃飯閑聊,我就多問了幾句,我以前只知道容拾是從最底層開始爬上來的……”
顧讓以為,她是類似于策劃和人事部門的員工,畢竟這些年雷厲風行,有勇有謀在圈子裏是出了名。
“結果韓越告訴我,她是做銷售的。”
來錢最快的部門,裏面的門道也多,他們都是以後會繼承家業的,銷售的水有多混,為了業績,很多人連底線都受不住。
蔣鶴野一怔,嘴巴裏的液體突然變得辛辣,生灌進嗓子眼裏,卡得他說不出一句話。
“她對自己太狠了,剛來幾個月,個人業績就沖到了前三,職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覺得她沒有用什麽特別的手段?”
不怪顧讓懷疑,如果再沒有接觸過她這麽多次之前,蔣鶴野或許也不會百分百的相信她。
顧讓想讓他放棄,蔣鶴野知道。
他沒有去解釋這件事,因為意義不大,容拾熬到今天這個位置,聽到這種風言風語也不會少。
蔣鶴野重新拿起酒杯輕晃着,他的所有話裏只有心疼與難得一見的堅定,“顧讓,你勸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