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難得有喜歡的東西……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容言合着雙眼躺在床上,舅媽在一邊幫他塞了塞被角,輸液瓶裏的藥還有三分之二。
怕打擾他休息, 舅舅把容拾拉到門外,兩個人坐在排椅上,眼前的醫生和護士時不時匆忙經過。
拿着查房記錄或是推着藥車, 容拾擡手看了眼腕表,已經晚上九點鐘了。
“小拾啊, 醫生說麻藥過了就能行, 沒什麽大事了, 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這邊有我們呢。”舅舅嘆了口氣, 一顆懸着的心也終于落地,而後拍拍她的肩膀。
容拾搖搖頭, 悶聲道:“沒事,我最近閑下來了。”
她知道舅舅把自己單獨叫出來肯定是有別的事, 閑聊幾句後,旁邊的人才開口, 說了一半後欲言又止:“那天的事……算了不提這個……”
“舅舅,”容拾在短暫忙碌後,稍作喘息地閉了閉眼睛, 一如既往地冷靜開口:“我以後就不回去了。”
一字一句,從她嘴裏說出來時, 像是做了個沉重的決定。
“每個月的生活費我照常給,但是家裏的事我就不管了。”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容拾雖然對別人冷情,但扪心自問, 這些年她沒有對不起外公。
外公可以不接受,不回應,認為這些是她應該做的,但是他不能糟蹋……
可為了過世的外婆,為了之前的養育之恩,容拾不可能會撇下他,但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她心裏不可能真的沒有疙瘩。
那一巴掌打碎了她無數的幻想。
容拾也有些累了,這些年為了家裏的事,她勞心勞力,現下是真想放手了。
“舅舅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确實委屈你了。”他無奈地低下頭,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他知道,容拾還年輕,确實不能總被這些事絆住。
“你也該找個人照顧你了,我看蕭陽就……”舅舅企圖勸她,他找人都打聽過了,這孩子也優秀,雖然說沒有容拾賺的多,但兩個人都是沉穩的性格,在一起肯定也不會太累。
容拾沒作聲,旁邊的人也就沒繼續說下去。
“以後再說吧,”她對這個問題沒太有興趣,起身道:“我進去再看一眼容言。”
推門進去,病床上的人臉上依舊沒什麽血色,幾分鐘後,容拾的手機震了好幾下,舅媽以為她的有工作,就趕緊催她回去了。
“那我明天再來看容言。”她從包裏翻出手機,發現是韓越的電話。
舅媽語調輕柔:“這個臭小子能有什麽事,你要是忙就別來了。”
她雖是這麽說,但眼神裏還是帶着滿滿的心疼,随後看了一眼病床上還昏迷着的容言。
容拾也沒再說別的,只是提醒他們好好休息,從醫院大門走出來後,她才給韓越播回去。
那邊人估計是一直等着,一秒後就接通了,“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報警了。”
幾個小時的忙音,發微信也不回,他以為容拾失蹤了。
“有事?”容拾拎着包從臺階上下來,沒有多餘的解釋,而後繞到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韓越聽見她聲音後才放心,先是“嗯”了聲,随即道:“我今天在董事會上說橙園二期的事,差點把老陸總氣死。”
意料之中,容拾沒太大的情緒,她掏出車鑰匙按了下解鎖鍵坐進去,沉聲說了句:“他要是安分一點,我也不至于把事做絕。”
現在他手頭上連個像樣的項目都沒有,沒被氣死都算好的。
“不過,你真的有把握能拿到二期的負責權?”韓越很擔心,雖說老祁總是想把橙園的項目交給她,但是分公司加上董事會有不少老陸總的人,很多決定是會受到限制的。
容拾攥着手裏的車鑰匙,包被随意丢在副駕駛座上,眼底一沉,說話語氣的溫度也降了降:“只有這個項目在我手裏才是二期。”
真要是落在老陸總手裏,那這個項目就要改名了,就算披着橙園的皮,也達不到一期的利潤。
“他做不做得出來,都是個問題。”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環境,蔣鶴野發過燒後,就演變成了感冒,嗓子啞得難受。
飾品的設計和制作都需要一定時間,lraqis派秘書告訴他,會在約定時間前趕工出來。
蔣鶴野和喬澤在這邊待了挺久,沒怎麽出過門,去了地下酒吧一次,結果被幾個金發碧眼的美女搭讪,蔣鶴野在國外混了四年,什麽地方都象征性玩過,應付這種情況多了就顯得得心應手,反觀喬澤,他根本招架不住。
大概是容拾生日的前一天,蔣鶴野收到了lraqis小姐秘書的電話,邀請他們去公司總部。
翻譯小姐沒有來,秘書端了兩杯咖啡後也很識相地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lraqis笑笑,這是她最有設計靈感的一件作品,用帶有品牌logo的黑色錦盒裝着,朝向蔣鶴野緩緩打開。
“Rosa e sangue.”(薔薇與血液。)
順着lraqis手中的盒蓋看下去,一條漂亮的鉑金手鏈,吊墜是一朵薔薇,旁邊的水滴形狀偶爾觸碰到花瓣上,聲音清脆。
“希望……您……的心上人……會喜歡。”lraqis小心翼翼地合上蓋子,而後裝進了禮盒包裏遞給蔣鶴野。
“謝謝。”蔣鶴野不敢說容拾會不會喜歡,這些天只是有些想她。
每每打開微信,他都不知道在對話框上輸入些什麽才能顯得話題不突兀。
容拾或許在工作,蔣鶴野也怕打擾她。
“蔣先生……聽說……您是……做服裝的?”lraqis中文不熟練,有時說出來僅限于兩個人能聽懂。
“是的。”蔣鶴野回過神,把東西拿在了手心裏。
“您……更……适合珠寶……像鑽石……”lraqis手底下的很多設計師都是浪漫且執着的人,他們的品牌這些年獨自綻放,拒絕了很多資方,但是lraqis卻很欣賞面前這個人。
這種熱烈專一且執着堅定的人,往往配得上最永恒的東西。
對于他們奢侈品設計行業,一定的熱愛是工作下去的根本原因。
“如果……可以……希望能跟……您合作。”
蔣鶴野也有些驚訝于lraqis會說這句話,可很快就整理好思路,因嗓子發炎,聲音比平時都要低:“我很期待能與您合作。”
……
從lraqis的辦公室出來,蔣鶴野讓喬澤訂了明天的機票,索性還是趕上了。
回酒店後,他剛想沖個澡,就收到了國內的電話,顧讓可能是有點好奇蔣鶴野到底拿沒拿到成品,挑這麽個節骨眼來問。
“什麽時候回來?”顧讓在辦公室裏,電話那邊還有合同書翻動的聲音,是不是伴随着兩下按筆聲。
蔣鶴野壓着嗓子,不想多說話:“明天。”
“你嗓子怎麽了?”顧讓還以為他是打錯了,拿到眼前一看,确認是蔣鶴野三個大字。
蔣鶴野聲音雖然有些發幹,但語氣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音調微揚,“發炎,你有事?”
說話的內容倒是言簡意赅。
“問問你勸動那個怪脾氣的設計師沒?”顧讓聽自己老婆仔細說了一遍lraqis的事,這人之前因為沒什麽靈感,品牌大半年不出新款,可實力擺在哪,脾氣怪也有人買單。
顧讓是這麽想的,要是蔣鶴野搞不定,那他就去自家公司拿瓶合作的頂奢香水替上,也不知道這人怎麽就一根筋。
“嗯,還有事?”蔣鶴野走到沙發旁邊拿了條幹淨毛巾,擡着下巴繼續道:“沒有我挂了。”
顧讓挺震驚的,“所以你是勸了太多次,把嗓子都說發炎了?”
他倒是挺會聯想,蔣鶴野否認道:“不是,前幾天發燒,陪lraqis逛了個畫展就成這樣了。”
“發燒你去逛什麽畫展?”顧讓覺得自從蔣鶴野打算追容拾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
他國內玩完去國外繼續,顧讓以前做夢都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蔣鶴野不以為意,說太多話他嗓子啞得難受,于是頓了頓才道:“只有那一次機會。”
“我就納悶了,就一個破頂奢,值得你親自飛過去?值得你發着燒去陪人逛畫展?現在壓着嗓子就舒服了?我看你是還沒退燒,腦子燒糊塗了。”蔣鶴野飛意大利的時候他沒說,但是他現在是真有點憋不住了。
八字沒一撇的事,他這麽上趕着追,能得到什麽?
按照容拾的性格,充其量就是一句“謝謝”,這還是往好處想,再不濟應該是“我不要”。
顧讓不明白,蔣鶴野也被拒絕過挺多次了,他送什麽人家也不一定會收,怎麽這次就不遠萬裏的在意大利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你是嗓子疼,不是啞巴了,說話。”顧讓還真想知道他到底怎麽想的。
大概過了幾秒鐘,顧讓聽見他在那邊輕咳了幾下,之後才慢慢開口,收了之前散漫的腔調:“顧讓,你不明白……”
“她難得,有喜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