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等你回來

跨年當天, 容拾提前把手底下的人都打發回家了,她忘記之前每到這天自己都會做什麽,也不重要, 一個人也不需要所謂的儀式感。

韓越本來打算跟她一起跨年,結果容拾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只能說了句“新年快樂”後就開車回家了。

從早上開始,容拾的手機微信消息就不斷, 無疑是各種複制粘貼的節日祝福, 有合作方發來的, 摻雜了幾條朋友和家人的。

她的回複也很簡潔, 像她平日的做事風格。

不同的是, 今天這裏面沒有蔣鶴野的天氣預報,早餐的外賣備注上也沒有短短的一行文字。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事, 突然抽離也很難适應。

傍晚,海城下了場大雪, 落在了她辦公室窗外的臺沿上,容拾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打算看完手頭上的報表, 等雪一停,她就回家。

沒成想, 還愈演愈烈。

她無奈地拿起手機看今天的朋友圈,容拾平時沒太多時間去看別人的日常, 現在倒是閑下來了。

蘇清允回了溫家,跟溫筠在庭院裏澆花,喬枕好像在給她老公做飯,照片中客廳裏燈光都是溫馨的暖色調, 溫挽和池沂舟在家裏打游戲,連輸了五局,氣得在朋友圈裏吐槽幸好她老公退役了,不然國內的電競行業就要完蛋了。

祁延和女朋友好像也被老祁總拉到了國外,萬家燈火,容拾的指尖稍頓了一下,關掉了手機屏幕。

蘇清允像是算好了時間給她打電話,那邊有熱鬧的人聲,混着幾下鞭炮聲。

“來不來老宅?”蘇清允本意和溫筠是一樣的,想讓容拾不是自己一個人。

容拾垂眸,還是翻開了桌子上的策劃書,輕聲道:“不了,要加班。”

“有你這樣的員工,你們老板做夢都要笑醒。”蘇清允知道自己根本勸不動她。

旁邊的溫筠還走過來問那邊的容拾怎麽說,蘇清允重複了一遍:“你表妹要加班,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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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又問電話那邊的容拾,“你們祁氏一天加班費多少?”

容拾不清楚,因為沒人給她發工資,她只抽成。

“不知道,應該挺多的。”容拾邊在落款處簽上自己的名字,邊回複蘇清允,“最近真有很多事要忙,等春節我就回去拜年。”

這是溫家的傳統,過了初三,容拾是需要回去跪一會祠堂的。

“行行行,不打擾你了。”蘇清允在那邊癟癟嘴,接過溫筠遞過來的已經切好的蘋果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那我先去廚房幫忙了。”

挂掉蘇清允電話後,接二連三的來電顯示紛紛打過來,都是一些提前祝她新年快樂的,容拾開着免提,而後不假思索地接起每個電話,冷靜地語調配上同樣的話,像個拜年機器。

這其中,她只跟容言多聊了兩句,剩下的人大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打電話也只是象征性地客套一聲。

窗外的風聲席卷着整個冬天的涼意,夾雜着幾片雪花,往玻璃上砸,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容拾不知第幾次劃接聽鍵後,還沒等那邊的人說話,她別了別耳邊的碎發,翻着手裏的合同書,頭都沒擡一下的先開口:“新年快樂。”

那邊的人像是愣了一下,随即熟悉又低沉的笑意傳來:“還早呢。”

這是還是蔣鶴野說要出國後,第一次給她打電話,容拾手裏的筆不自覺地停頓一下,紙上印出一個圓形的墨跡。

容拾看着牆上的挂鐘,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零點。

她好像可以問那邊的人很多問題,但是又什麽都不能問。

張張嘴後,又是一陣沉默。

“你現在在哪?”蔣鶴野自己在出租車上,因為票太難訂了,喬澤就沒跟着他回來,回程的飛機是早上五點。

幾個小時後,他還要回去。

容拾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問這個問題,這人不是在意大利嗎?

“在公司。”她實話實說,也沒有隐瞞的必要。

這通電話的最後,蔣鶴野只說了兩個字:“等我。”

……

蔣鶴野從機場出來後沒有直接給容拾打電話,他是在拿完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才問的容拾在哪裏。

顧讓就覺得離譜,這人明明說不回來,結果昨天給他打電話問海城哪裏賣的煙花好看。

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他不明白蔣鶴野要拿來幹什麽,但這個和他的創業方向好像沾不上半點關系。

于是,跨年夜當晚顧讓從家裏把煙花搬到出租車上時,問了句:“你買這玩意幹嘛?”

蔣鶴野丢給他兩個字:“熱鬧。”

容拾太需要這種煙火氣來溫暖內心了。

顧讓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結果風月在裏面叫他回去吃餃子,跟蔣鶴野說了句新年快樂後就匆匆進屋了。

蔣鶴野擡手看着腕表,來得及。

出租車司機是個本地人,老婆陪着孩子在國外念書,孩子每年的學費太高,跨年夜才會頂着雪天出來工作。

街道上還有不少來往的車輛,路過的情侶手挽着手,一對對迎面走過去,女孩子手裏拿着大多拿着玫瑰花和各種各樣精美的禮物。

車子在祁氏大樓門口停下,蔣鶴野每走一步身後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個鞋印,他擡頭瞥了眼樓頂。

距離太遠,他只能隐約能看到上面有亮光,冷風往他大衣裏面灌,蔣鶴野從兜裏摸到了手機,又給容拾撥通了電話。

還有幾分鐘就到新的一年了,那邊的人很快接起,輕聲“喂”了一下。

蔣鶴野擡起另一只手看着時間,風聲和他的說話聲都傳入容拾耳邊,“現在,走到你辦公室的陽臺上。”

容拾起身,過了幾秒後,她看着窗外,說出了心裏的猜測:“你是不是回來了?”

“是,但很快就要走,幾個小時後的飛機。”

蔣鶴野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長久沉默了一陣,容拾不知道蔣鶴野把她叫到陽臺幹什麽,也不清楚他現在在哪。

“容拾。”冬夜中站久了,他的聲音都有些幹澀。

最後幾秒鐘,蔣鶴野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這一排煙花,然後走到了一邊。

容拾當時正考慮着要怎麽開口問他那些問題,就看見寂靜的夜空中,白色的雪花還在不停地飄散,一個又一個的煙花“蹭”地沖到天上,給原本安靜的氣氛,炸開了一道漣漪。

層層疊疊的煙花飛到空中又墜落,像是平靜與熱烈産生的最完美的化學反應。

她的身體一僵,在無數個煙花綻放的瞬間,蔣鶴野在電話那邊說了一聲:“容拾,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但語氣卻不再是平平淡淡。

“你還在我公司樓下?”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容拾很确定,在這一刻,她是想見到蔣鶴野的。

蔣鶴野“嗯”了一聲,猜透了她的心思,“別下來了,外面冷。”

他其實來得時候也想着一定要見容拾一面,可是就在剛剛,蔣鶴野改變了主意,怕看到她後,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認識她這麽久,蔣鶴野從來都是不想離開的那個。

“我一會就走了,還有幾句話想說,你就待在陽臺上,安靜聽我說完,好不好?”

那邊的高跟鞋聲停頓了一下,半晌,容拾又回到剛才看煙花的位置,緩緩啓唇回答道:“好。”

蔣鶴野在那邊似乎是笑了一聲,他靠在旁邊的一顆樹上,嘴裏叼着煙,眼眸深沉,風吹過來,把他的大衣往身後刮了刮。

“我這個人不算太好,以前幹過挺多混事,在你所有的追求者裏,我應該是最不思進取的。”

“可現如今我在努力賺錢,想着把名聲掙回來,卻又發現沒時間待在你身邊。”

他當初買尚景那邊的房子就是為了多在容拾眼前晃一晃,結果現在,他連回去的時間都沒有。

“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突然意識到,追了你這麽久,還沒鄭重其事地跟你說過……”他似有若無地停頓,聲音裏少了幾分從前的漫不經心。

“我愛你。”

容拾的另一只手原本輕攥成拳,随意地垂在一側,聽到這句話後無意識地将手指抽離。

蔣鶴野知道她還在聽,而後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有關感情的事通通沒興趣,有時候我甚至會慶幸,你只是不喜歡愛情,并不是不喜歡我。”

他總是再為自己的堅持找一個又一個的理由。

“你有自己的事業,有比大多數人好的條件,我也認為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比所謂的愛情重要太多了。”

蔣鶴野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從來都沒有想要讓容拾去改變什麽,而是在認同她,讓她堅持自己的想法。

“我對你的這份感情和你這麽多年的努力,無論從那個方面,都是沒得比。”

蔣鶴野這些天也在創業,他和容拾不同,自己的起點就是做老板,而她是一步步爬上來的。

他覺得很累的那些日日夜夜,容拾當年經歷過比這更殘酷的,沒有一個人有權利讓容拾為了愛情給她這麽多年的努力打折扣。

“我一直覺得自己可以排在你的未來,你的事業,你的努力之後,你也不需要太喜歡我……”

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自己怎麽忘了,容拾是根本不喜歡……

“你……”再出聲時,他的嗓音沙啞,只說了一個字就被那邊的人打斷了。

容拾的聲音聽不出有什麽別的情緒,依舊是淡淡地,沒有波瀾,“煙花很好看,禮尚往來,我也送你一個新年禮物。”

她得承認,蔣鶴野的很多話都說對了,但是只有一句,她不是不喜歡他。

容拾只是不敢去賭。

她這些年就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好的感情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但是今晚蔣鶴野出現之後,她內心裏确實升起了一種叫歸屬感的東西。

在面對投資商的時候,她都沒有現在這麽沒底,容拾沒做過風險這麽大的事情。

“蔣鶴野。”容拾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又或者根本不用多說,那邊的人其實全部都能明白。

叫他這一聲,帶着些許不确定,又像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容拾依舊站在陽臺上,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只有狂風還在勤勤懇懇地工作着,良久,她才繼續說道:“這些年我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也得到了無數次所謂別人的喜歡,但我始終認為不管在什麽年紀,愛情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它只會是在我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

或許她也會去商業聯姻,也會因為讓舅舅放心去協議結婚,但都不會是因為愛情。

第一次,蔣鶴野從她口中聽到了這麽多話,容拾平常冷淡慣了,哪怕說出這樣的話也總有種平靜如水的感覺。

“可能現在我真的對你沒有太多的感情。”容拾能感受得到蔣鶴野對自己的那份真心,在同種條件下,她比不了。

僅僅只是有點動心,就像蔣鶴野說的,在更重要的東西面前,他還是會被現實打敗。

“但是今天,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不是給他,也不是給他們,容拾從始至終都只是在給自己機會,她相信蔣鶴野會做得很好,可自己并不太懂這些。

但是如果現在一定要選擇某個人去走未來的路,容拾腦海裏最先想到的就是蔣鶴野。

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看着自己身邊一個個都有了喜歡的另一半,或許多了一個人的生活也沒什麽不好……

那邊的人聽到這些話後似乎愣住了,半天沒作聲,回過神來還确認了一遍:“你……”

“什麽意思?”

容拾:“新年禮物,送你的。”

“我沒理解錯?”蔣鶴野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容拾又重複道:“沒有。”

也不清楚那邊的人到底聽沒聽懂,過了片刻,容拾又繼續開口道:“蔣鶴野,我沒有收到今天的天氣預報,所以才被困在辦公室裏,明天別再忘記了,另外,我也很想知道你在意大利過得好不好……”

“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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