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沒穿衣服的人2

藍予本來覺得莫名其妙，白易為何讓自己帶上垃圾袋，可到了負一層，她終于明白了。

昨天才同桌吃過飯的冼法醫此刻正穿着解剖服，帶着口罩，護目鏡和手術帽在解剖室裏轉悠。

待藍予細看，人家哪是瞎轉悠，冼法醫正在将一條毫無血色，慘白的大腿往解剖臺上放，與已經躺在上面的一具男性屍體拼湊在了一起。

就這樣時間飛逝，藍予和葉朔等在解剖室外面不知多久，隔着玻璃窗無聲地看着冼法醫與助理小楊等人，井然有序的一步步按流程勘驗屍體。

“葉隊，我們就這樣盯着，要盯多久啊？”藍予忍不住了，你說她害怕吧，那也不至于，但是一直這麽看着也有點瘆人。

主要是法醫室這一層，冷氣開得讓人背脊發涼，慘白慘白的牆體顏色使人有點感受不到生活還有希望。周遭又極其安靜，要不是彼此微弱的呼吸聲，怕是以為此刻不是發夢就是在靈魂出竅。

“快了。”葉朔回首指了指門外剛剛進來的一名同事，那人手裏拿着一袋外賣放到了冼隽的桌面上。

“你怎麽知道？”藍予第一次來，尚不知冼法醫的習慣。

葉隊長确實沒說錯，不到五分鐘的功夫，冼隽便從解剖室走了出來。

“呦，葉隊長什麽時候來的？”冼隽工作的時候幾乎會屏蔽掉所有外界幹擾，仿佛入禪定般進入一種狀态。眼裏除了屍體，全然無他。

“剛來沒多久。”葉朔打趣的跟在冼隽的身後，來到他的桌前。“別說話，讓我猜猜，今天你吃什麽？”

“好，你給猜猜。”冼隽未着急拆開包裝，雙手環臂倒要看看這葉朔的能耐。

“豬蹄，對嗎？”葉朔低頭湊到外賣袋子口嗅了嗅，“香辣豬蹄！”

冼隽不由得莞爾一笑，“差一點，不過已經很接近了，是香辣豬肘。”

葉朔捶足頓胸，不由得搖頭，失算失算，僅一字之差，“哎呀，差一點，就差一點。”

哈哈哈……倆人同時相視一笑，短暫美好的早上，從一個猜謎開始咯。

藍予在一旁尴尬的眨着她的大眼睛，心中嫌棄，這倆大男人真夠幼稚的。

“葉隊，是不是該說點正事了。”她見那二人不僅幼稚，還很無腦，此時竟然開始研究到底是肘子肉皮香還是裏面軟肉香。麻煩他們尊重一下自己，這裏還有個大活人站着呢。

冼隽這才反應原來藍予也在，立刻将抓起一塊肘子肉，伸了過去，“藍警官你也來點，今天打折，我買的有點多了。”

藍予急忙擺手，雖然她對看完屍體馬上吃飯的這個舉動可以理解，但并不代表她要參與其中，多少還是有些泛惡心。

看着藍予面色難堪，葉朔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的香肉，“哦對了，冼法醫，我找你确實有正事兒”他将先前從武安派出所得來的資料，尤其屍檢部分的拿給冼隽過目。

冼隽上下來回翻了翻，“恩，從屍檢報告上來看，沒什麽問題。屍斑所呈現出來的痕跡可以确認為第一現場。解剖後，喉骨斷裂的方式也是由自重産生的壓迫造成，并不是外界力量折斷的。”他暗暗點頭，從圖片和報告上來看，确實查無纰漏。

刑偵支隊的法醫或許技高一籌，也不代表其他片區的法醫就是吃閑飯的，判斷個自殺和他殺的能力還是有的。

“但是……”葉朔聽到冼隽提出了但是，立刻擡頭看了看，示意他接着說：“這自殺不穿衣服确實有點奇怪，我還真沒碰見過這樣的案例。”

幾個人對着照片瞎捉摸半天也想不通，葉朔謝過了冼隽，帶着藍予走了。

“葉隊，不然我們去現場看看吧。”

“正有此意。”

松月市警察學院離刑偵支隊大概五站，林顏經常這樣開着車來回跑，門口的值班警察對其十分熟悉。

“林老師，今天怎麽來啦，有課嗎？”值班警察對其他人或許記得不清，但是對于這個林顏他倒是記得清楚。因為林顏的課表與他自己的值班表近似，只是少了一天，他納悶，記得林老師今日應是沒課的啊。

“哦我回來拿些東西，不上課。”林顏從車窗裏頭擺了擺手，解釋道，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過警院的人都見怪不怪，知道他不是沒有禮貌，就是長着那張臭臉而已。

警院的老師們那時候還打過賭，要是誰能逗林老師笑，所有人就要請那個人輪着吃一年的飯。

可惜，幾年過去了，這飯誰也沒機會吃成。

【索羅門賓館】

紅彤彤的大字，垂挂于一個四層來高建築外的牆體上。

葉朔擡眼看了看，這名字聽起來好似很霸氣，實則就是個快捷酒店而已。他帶着藍予步入大堂，迎賓的櫃臺處只有一個女的正在低頭玩手機。

隐約間能聽到“八條，要不起……”之類的游戲聲音。

葉朔歪了歪頭，示意藍予過去，這算是他們第二次合作，稍微有點默契了。藍予立刻會意，她知道隊長又忘記帶警察證了，真是服了他了。

“同志你好，我們是松月市刑偵支隊的，想來跟你了解一下幾個月前的一起案件。”

前臺服務人員感受到有人影過來，瞬時間收起了手機，她還以為是經理來了，擡頭一看是一位帥氣的警察小姐姐，不由得抿嘴一笑。“你好，你好。案件？什麽案件？”

“你們這三個月前不是有個人自殺了嗎？”

女前臺眨了眨眼睛，尋思了一會兒。“哦，那事兒啊，好像聽誰說過一嘴。我是新來的，不太知道情況啊。”

“那找你們經理過來。”葉朔在藍予身後叉着腰四下掃了掃，又擡眼看了看牆上的監控，心裏有了主意。

通過前臺電話，賓館的經理從樓下辦公室上了來。一個憨厚的長相，有點發福的腰圍，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怎麽勤快的經理。

反正這賓館也不需要什麽五星級的服務，只要收錢，遞門卡，簡單快捷。這種廉價酒店麻煩的客人倒是少，在某種情況下，或許更多時候是客人不希望被打擾到。

葉朔伸手向前與那胖經理握了握，客套了幾句，“經理是吧，我們想看一下三個月前，你們這有個客人上吊自殺的現場，還有能否把當時的監控給我調出來一下。”

胖經理松了松腰帶，面露難色，“哎呦，恐怕今兒不行了，那房間現在有客人住。”他上來前特意查了查，顯示有人，“那個監控也調不出來，我們前幾天硬盤壞了，剛換新的，之前那個已經扔了。”

天有不測風雲，這事兒趕巧了不是。

“這樣啊，那你給我開一間跟那個房型一模一樣的，我就看看情況。”

“诶好，曉雪，你給那209的房卡給我。”

胖經理拿好房卡，引葉朔他們坐電梯上樓，“警察同志，這間房正好是那間房的正下方，裏面的陳設啊，房型啊都完全一致，你們看看吧。”

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帶着一股子發黴的氣息老舊房子味道，藍予皺了皺眉，跟随葉朔往裏進。

房間很常規，進門左側是個衛生間，右側牆上粘着一個長形的穿衣鏡子。往裏走兩張單人床在左手邊，窗戶底下有兩把座椅和一個小圓茶幾。與床相對挂着一臺二十寸左右的電視，可謂是稀疏平常的一間客房。

葉朔從懷裏掏出案發時現場照片，一一比對。在鏡子與電視之間的地方，葉朔仰頭看了看，是個牆垛子，或者說凸出來的房梁，這便是死者自殺選的位置。

“對就是這，那個人就是拿了跟繩子在這個位置上吊死的。”胖經理在門口站着，眼見葉朔不住擡頭往上瞧，特意提醒道。

“你當時看見了？”

“恩第一個發現的是客房保潔，後來我趕過來組織保護的現場。”說到這胖經理還有點沾沾自喜，這類經驗他比別人都豐富。做這行年頭久，碰到的事兒也多。

“恩，還有什麽特別的嗎？”葉朔一看有熟人，趕緊追問，希望對方能想起來什麽。但是畢竟都幾個月過去了，記不清也可以理解。他拿起另外一組照片，“诶，我說經理，這個椅子當時也是放在這的嗎？”

胖經理看了看窗沿下的椅子，眼睛止不住的向左上方翻，“哦好像不是，好像是……”他停了停，再次核對自己心裏的想法，“恩應該是在那兒。”他伸手指了指葉朔此時站的位置再往後大概一米的地方。“對就是那，正對着大門。”

葉朔聽後立即将椅子搬了過來，放在離死者上吊一米的地方，“這樣？”

“對對，椅背朝着窗戶，座位朝着大門。”胖經理暗暗點頭，确認無誤。

“當時死者也是背對着大門的？”

“沒錯，這個我記得很清楚。當時……”胖經理又停了停，看了一眼藍予，覺得女警官在此說這話不太好，但是轉念一想，都是警察還是辦刑事案的，沒所謂吧。“當時那個人就挂在這兒，也沒穿衣服，光溜溜的屁股朝着門口，給保潔阿姨吓了一跟頭。”

聽了這話，葉朔又在屋裏來回踱步，并且一屁股坐在了那個搬過來的椅子上待了一會兒，而後起身，與胖經理握手，“感謝你今天的配合，如果你能再想起點什麽新的東西，可以與我聯系。”

“我說警察同志，那案子不是都結束了，那人不是自殺的嘛，難得不是嗎？”胖經理納悶三個月前的事了可別出什麽幺蛾子，他這賓館還要營業呢，停一天要不少錢，到時老板可要罵人咯。

葉朔拍了拍胖經理的肩頭，又開始習慣性的胡說，“恩，沒事兒，正常程序，審核一下，你不用太在意。”誰家結案的，過了那麽久還審核，每天的新案子都忙不過來。

“葉隊，咱們現在回去嗎？”

“恩，先回去吧。”

葉朔依然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今天的專車司機是藍予。這要是別的隊，肯定不好意思讓女生開車，可他這個隊長對此完全不在乎，下樓第一幕就是将車鑰匙抛給藍予。

不過還別說，藍予這駕車技術比白易可要好，車速永遠頂在最高上限，小彎兒拐的，總以為會碰上偏偏擦肩而過。誰說女司機開車不行，現場拉個男的出來溜溜，未必能比得過人家小姑娘。

“你們回來了啦，怎麽樣？”等了好幾個小時才看到藍予和葉朔進門，白易嘟抿着嘴，後悔沒跟着一起去。他打定主意，下次不管冼法醫吃什麽，他也要跟着隊長去，也許吐一吐就習慣了。

“別提了，什麽都沒有。”藍予那大長腿，兩步就到了跟前，抵在桌子旁開始狂喝水。

“什麽都沒有，那就是自殺的是吧？”白易的眼神跟着進來的葉朔身上，他要聽聽隊長怎麽說。

“恩，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吧，就是線索有點斷了。”葉朔回到自己的座位，雙腳搭在桌面上，擺好了他标準爛泥姿勢，盯着前面發愣。

白易還想追問點什麽，忽然被門口腳步聲打斷。光憑着聲音大家都不難判斷，那是林顏的高檔皮鞋所發出的脆響。

眼見冷面長頸鹿又出現在自己眼前，葉朔佯裝失明，看不見。可他越裝着看不見，對方離他就越來越近，直至林顏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葉朔的視線時，對方“啪”的一聲，甩出了三個文件袋在他桌上，好似命令的口吻道：“打開看看。”

诶，我這暴脾氣，葉朔瞬間坐直，仰頭看着林顏，心裏說着，別以為你個大，我掀翻你分分鐘鐘的事兒。

就在他糾結而起的時候，他瞄了一眼那文件袋上的戳，寫着松月市警察學院檔案室，這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按捺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伸手拆開了其中一個，緊接着欲罷不能的又拆了另外倆。

最後驚呼一聲：“這他麽的不會是個連環兇殺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