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窒息游戲6

人生如棋局,走的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你不知道對手是誰,或許他是一個棋藝精湛的高手、或許他是個運氣爆棚的新手,又或者他就是你自己,那個最熟悉你的人。

顯然,孫離選錯了對手,他被那個盲目自信的自己給坑害了。

就猶如他起的網名一樣---拉斯柯爾尼科夫。

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罪與罰》的男主角。

一個自認為超于常人的年輕人,制造了一場震驚社會的兇殺案。

但是與其相比,起碼男主角在受到良心的譴責和無限地孤獨恐懼中,最後選擇了投案自首。

可孫離呢,他非選擇垂死掙紮,試圖挑戰法律的底線。想必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優越的頭腦使他躲過了這一切,熟不知,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僥幸,或許可以解釋為他的幸運吧。

然而這份幸運,從今日起戛然而止,他終将會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付出相對應的代價,哪怕他仍不知悔改。

白易重新将眼鏡帶好,被擦得锃亮的鏡片泛着光。藍予從來沒見過白易這副模樣,那眼鏡放上的瞬間好似一副铠甲披在了他的身上,渾身上下都放着耀眼的光芒。

要說藍予什麽時候是個女人,可能此刻就是她為數不多的小女人模樣。看着她滿眼的崇拜,白易不置可否,輕輕敲了敲她的桌面,試圖讓她回回神兒。

現階段的記錄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此時才是審訊存在的意義,讓嫌疑人說出真相才是目的所在。

白易站起身來,站到孫離面前,将幾張紙鋪展開來。瞳孔微微一縮,略帶犀利的神情,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你要的證據。”

孫離雖然對白易有幾分忌憚,但是始終堅信自己沒有破綻。他表情盡量顯得從容,滿不在乎的低下頭,霎時間怔愣:“這……你們怎麽會有這個?”

“怎麽,你以為你删了帖子,我們就找不到了。”白易頗有閑情的背着手,像個老大爺在審訊室裏慢悠悠地溜達。

孫離跟着白易晃動的身軀,頭微微擺動着,感覺此刻身心都在被白易牽着走。

“上面顯示的每一個時間、地點都與四位被害人的情況一致,你還說你不認識他們嗎?”白易溜達累了,于是抵在桌子臺前靠着,雙眼饒有興致地盯着孫離,想看看他還有何說辭。

沒錯,每張紙都是孫離以網名:拉斯柯爾尼科夫的身份在那個特殊論壇裏發出的帖子。帖子內容與之前找林顏那個相似:

尋,夜P。

喜歡刺激和窒息感的芽兒。

錢多,事少,無期。

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尋找一夜playmate(玩伴特指性方面),喜歡玩刺激和窒息感的男性。給錢多,不廢話,做完,後會無期。

當有人跟帖,孫離就會主動聯系,彼此溝通細節、具體價錢、交易的賓館與時間。

孫離以為只要他将這些帖子都删除了便沒人發現,可他萬萬沒想到,五隊裏有個愛鑽研的雙伊伊。

昨日等其他人出去後雙伊伊并沒有提前下班,而是将那個論壇查了個底兒掉,還聯系網警和相關部門,直接把那個不道德的地方給端了。

順便還在他們內部備份裏,找到了這些。

“可……這能說明什麽呢?我是留言了,但也證明不了什麽啊?”孫離依然做着垂死掙紮。

“死亡地點與時間與你的留言完全吻合,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嗎?”白易頓了頓,知道孫離還想還嘴,可他不準備給對方機會,“你是不是想說即使你留言了,也不代表你去過。”

“沒錯,我寫着玩,他們相信了,那能怪我嗎?”

白易聽到孫離如此低智商的回答,不由得苦笑,“那你看看這個吧。”他将桌上另一份文件擺在孫離面前,然後繼續說道:“這是在索羅門賓館309號房裏找到的,被害人馮旬,你應該有印象吧?”白易看了一眼孫離,他不可能沒印象,這是三個月前剛剛被他害死的人。他當時還用了馮旬的身份證信息在網上提前訂的房間。

孫離看着文件沒有說話,整個人好像一盤散沙似的,狠狠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或許覺得你清理的很幹淨,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卻萬萬沒想到,你唯一留下的兩樣東西就有一個粘上了你的DNA。”

“這不可能……不可能留下……”

“不可能什麽,不可能留下罪證嗎?這麽說你承認你去過咯?”

這一次白易可不是詐他,孫離手裏的報告顯示的确是那個無法争辯的99.99%匹配值的DNA報告。

“你剛剛……”孫離欲言又止,他現在才反應過來,為何白易好心的給自己倒水了。

白易的确拿了孫離剛剛用過的紙杯給樓上的小何去做比對,但是他給孫離倒水也不僅僅如此。

一是讓對方放下戒備建立溝通,二是在拖延時間。

孫離一會兒跑廁所,一會兒吃飯的,白易為何都沒阻攔,就是他在等,在等報告出來,讓孫離先以為自己勝了一局。

人越自信,越容易被擊垮。往往壘起一座高牆艱難,耗費時間長,可一旦精準地抽掉幾塊,或許大廈将傾不過瞬間。

而白易拿出來的這兩個證明,無異于就是兩塊至關重要的磚頭。

“你可能在奇怪,這脫氧核糖核酸的樣本從哪來的。”白易決定讓對方死個明白,“為了自缢效果一次性完成不出纰漏,你是不是特意選的承受力非常好的膨脹螺絲。螺絲要想更好的固定在牆上,就需要膨脹管。可能你不知道,就是這個螺絲與膨脹管之間的縫隙裏殘留了你的一根小小的睫毛。”說罷,白易竟然做作的,将手舉起來,對着空氣吹了一下,好像孫悟空拔出毫毛吹出分/身的樣子。

孫離聞言頭不自覺的向後一倒,“真是天要亡我。”他萬萬沒想到,那天在鑽洞的時候被粉塵眯了眼睛,上手揉了揉眼睛,就是那個短暫揉搓,竟帶了一根睫毛進了膨脹管裏。怎麽會那麽巧!

“不是天要亡你,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白易冷哼,這嫌疑人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為了這根睫毛,樓上檢驗科的小何眼睛差點瞎了,來回反複檢查了數遍,一個個在放大鏡底下查找。那管子本來就是通體全黑,短小的睫毛混在一起,極難察覺。而且非常容易被吹跑,他都懷疑這這睫毛不是嫌疑人留下的,而是自己掉的,直到結果出來才放下懸着的心。

“行了別感嘆了,說說吧,為何要殺害他們,為了財?”白易一直搞不懂的一點就是這個孫離的犯罪原因。

“我沒殺他們,他們一切都是自願的。財?”孫離冷哼了一聲,“他們是來賺錢的。”

“那是為了色?”

“哈哈哈……老子不喜歡男的。”孫離好像忽然看開了,破罐子破摔,說話放肆了起來。“我就喜歡看着他們在我面前脅肩谄笑,在我面前賣力讨好,騷的像個蕩/婦似的樣子,我就開心。看着這些比我高大健壯的男人,挂在那痛苦的向我求饒的樣子,你知道有多爽嗎?”孫離越說越興奮,眼前那些畫面歷歷在目,是那種讓他極度滿足的場景。現在想起來仍舊激動,要不是有鎖拷攔着,估計他要起身跳起腳來。

“死變态。”藍予聽後,不由得啐一口。

“變态?我有什麽錯,我喜歡看,他們喜歡表演,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孫離敏感的聽到了藍予的唾罵,他極力反對這種說法,他覺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場交易,只是對方運氣不好罷了。

“恩,在不違背法律的前提下,你們的愛好我們管不了,可你偏偏踩線了。”

“他們的死憑什麽賴我,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吊上去的,再說我算好了距離,要是想下來,肯定能下來,我只負責看,可不負責救。”

孫離的話說的理直氣壯,他到現在都認為自己沒有錯,他并沒有出手殺人,只是沒有去救而已。那些人本來可以自己下來,是他們沒能耐,下不來怪誰。

“于是你就這樣看着他們在你眼前掙紮,一點點沒了知覺,然後呢?”白易都能想象到,這個冷血的孫離就在賓館房間的椅子上穩穩的坐着,面對着死者挂在牆上垂死掙紮,不斷亂踢的雙腳,不斷撕扯着勒住自己脖頸的缰繩。舌頭由于透不過氣而迫使不斷地向外伸張,瞳孔因為驚慌與窒息感布滿了血絲,不斷湧出悔恨的淚水。

或許象孫離說的,他們能自己下來,前提是這些人有足夠的臂力,有足夠冷靜的頭腦,或者還需要有那麽一點點運氣。望着面前明明有人能救自己而不救,卑微的乞求與憤怒的無聲低吼,臨死前應該都在瞪着那不甘心的雙眼望着孫離漠然的離去吧。

“然後,我當然就走了。”孫離覺得白易這問題夠傻缺的,不然呢,他還留着過年啊。表演也看完了,沒有什麽好留戀的。

“你覺得他們的死跟你沒有關系嗎?”

“跟我有什麽關系,他們都是成年人,自己上吊管我什麽事,憑什麽就說我殺人了!”

“以誘騙的手段,達到行為人欲殺死自殺者的目的,行為人的行為與結果之間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他人死亡的結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發生即為故意。你明明知道對方會因此勒死,卻沒救,況且,那繩子是你親手準備的,你覺得你脫得了關系嗎?你……太小看法律了。”

這句話不是白易說的,而是審訊室喇叭裏傳出的聲音,是站在玻璃後面觀看審訊許久的林顏的聲音。

林顏說的沒錯,法律不是說你自己認為什麽是合理就是正确,孫離這種輕視生命的行為,惹得林顏不得不告訴對方,讓他認清事實。那樣荒誕的借口,在法庭上無法為自己開脫。

孫離先是認出來林顏的聲音,立馬整個人都變得繃緊起來,拳頭死死地攥住,要不是昨天為了見這個“小水蜜桃”,他也不至于栽跟頭,被警察逮個正着。

要說恨,他應該最恨林顏。

可當林顏解釋了一番他似懂非懂的法律時,孫離那緊繃的神經又松了下來。

随後的審訊他幾乎都是閉着雙眼,不再作答。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在忏悔?又或者不認同林顏所說,裝作什麽都聽不見吧。

這時審訊室的房門再次被人敲響,白易轉身去開門,面前的人他自然十分熟悉,是一隊的李運,可李運此時的臉色看起來并不怎麽好,“你們五隊什麽情況,怎麽占着我們一隊的審訊室不出來了啊。”

白易見此一問,整個人一怔愣,這事兒好像不歸他管,“李哥,你要不去隔壁問問?”離開了審訊的白易好像又重新披上了那層羔羊皮,唯唯諾諾的小眼神兒,不置可否。

的确也是心虛,這确實是人家一隊的審訊室,不過用多久要問他們葉隊。

李運即刻轉身往隔壁,隔壁的房門同一時間被打開,葉朔一臉賠笑,“小李,你來了啊,來,進來聊聊。”他不懷好意地招了招手,讓李運過去。

“我說老葉啊,你們這什麽情況,用我們地方也不跟我們說一下,得虧我們隊長在忙,不然非跟你吵起來。”

“小李,你一隊又不只這一個審訊室,我用一個怎麽了,他至于嘛!你讓他來,我跟他掰扯掰扯。”

“得了,我們房隊那暴脾氣,真打起來你未必是對手,小心丢人。”

“笑話,瞧不起誰呢,你知道老子以前是幹什麽呢嘛?”

“幹啥的,你不就是當了幾年兵嘛,我知道,我們房隊還在特勤隊幹過呢。”

李運不以為然,他們房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特勤的警察可謂是少之又少,都是精英。

“呦呵,他還當過特勤,那正好,你這樣,改天約他,比劃兩下子,非讓你看看到底是老子的脾氣大,還是他大。”

“行了,別扯那些,你們什麽時候還審訊室,這邊還等着用呢。”

一隊雖然有三個審訊室,但是基本是按照不同探組分配的,雖然可以混着用,但是他們習慣各用各的。

“不就是個審訊室嘛,有什麽好叫喚,行了我們這邊也快完事了,還你,還你。”葉朔啧了一聲,“等着,我明天就讓涼席子給我五隊弄一個。”

“啊?涼席子?”李運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葉朔說的是誰。

葉朔沒搭理他,轉身出了房,敲了隔壁的房門,示意白易差不多收了。“将其他證據和證詞整理一下,可以報檢察院申請批捕了。”

白易收到,叫了負責羁押的同事過來将孫離提走。

孫離走的時候踉跄了幾步,可能是坐得太久腿麻了,等走到白易身邊時突然駐足。“沒想到我還小看了你。”孫離冷哼,緊接着發出一陣獰笑,“不過我也值了,死之前還能拉幾個墊背的。”

白易面對着孫離的怪笑,聽得渾身不自在,“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猜。”孫離沒有再理會白易,抛出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跨步随着羁押民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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