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屏障破碎的一瞬間, 故妄就悠哉悠哉隐了半個身子在卿伶身後,非常理直氣壯地将她作為自己的保護傘。
卿伶輕聲道:“他不會傷你的。”
書壹的劍自然沒有逼近兩個人,他只是吓唬一下故妄, 畢竟書壹心裏還是知道故妄身份的, 他作為一個過來維護書中世界穩定的人,不會主動傷害主角。
卿伶也知道這一點。
但她也不信故妄是真的害怕, 好像在故妄這裏,就沒有害怕兩個字。
她比較在意的還是個故妄說的那句他可以幫忙,頓了片刻, 卿伶還是伸手攔住了書壹的劍, 對他輕輕搖頭。
書壹眸色沉沉,卻也将劍收了回去。
見狀,故妄訝異地拍了兩下手:“不愧是阿伶, 仙尊都要給你幾分薄面呢。”
說着贊嘆的話,語氣卻極為敷衍, 卿伶根本就不往心裏去。
她問:“你說林鄞之的事是什麽事?”
故妄側目笑了:“這就開始要套我話了?交換的東西呢?”
那邊的書壹已經将劍收了起來, 仿佛方才那個氣勢淩人拔劍相向的人不是他, 看着兩人道:“既然有話要說, 不如進來說。”
他緩步走過來,路過卿伶身邊時溫聲道:“伶伶請客人進來坐。”
這件事書壹有知情權,卿伶便回頭道:“我們先進去吧。”
客人?
這兩個字在故妄的嘴邊過了一轉,他看着也跟在書壹身後的卿伶,輕輕磨牙,而後懶洋洋道:“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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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的書壹步子一頓,回過頭來, 晦暗不明的視線盯着他。
卿伶也疑惑, 停了下來:“怎麽了?”
“要幫忙, 我也只幫你的忙。”故妄無聲回望,話卻是對着卿伶說的,“畢竟我與仙尊,好像也沒什麽交情。”
他嘆息道:“仙尊方才還要同我拔劍相向,這會兒就要請我進去坐,我實在惶恐。”
書壹這個人一向都是溫和的,卿伶也疑惑怎麽方才一下子就突然動了手。
方才怕是因為還在誤會故妄對自己有什麽心思,想到這裏,卿伶只好道:“他可能是誤會了。”
“哦?”故妄略微詫異,問,“誤會什麽了?”
誤會你喜歡我。
這話卿伶是不會再說了。
聽到這話的書壹突然道:“誤會?”
卿伶趁機對他點頭:“嗯,之前的事,是誤會了。”
故妄嘴角的弧度幾不可察地低了一些,沒說話。
卿伶說話的彎度都拐了好幾個,誰知書壹這會兒倒是直接了,他突然笑了:“所以說,之前在魔城看到的也是誤會了?”
故妄掀起眼皮。
書壹又繼續溫聲問:“你對伶伶沒有非分之想是麽?”
故妄指尖在佛珠上點了點,了然道:“我說阿伶怎麽突然躲着我,原來她說的那個‘有人’指的就是仙尊。”
“仙尊也是個有身份的人,怎麽專做這種不上臺面的事?”故妄輕嗤,“就連找阿伶,都只能讓她僞裝成這樣進雲咎峰。”
他恍然似的:“或者在仙尊看來,阿伶是很見不得人嗎?”
“我與伶伶相識多年,要做什麽怎麽做,似乎也無需向你解釋。”書壹依舊是雲淡風輕,溫潤如玉的模樣,“不過你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故妄眸裏多了分銳利,不冷不熱道:“與你何幹?”
“阿伶。”故妄轉而對卿伶輕聲說:“你這相識多年的故人一來就當我是犯人似的問,我現在心情更不好了。”
卿伶頭好疼。
怎麽一言不合氣氛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天也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故妄打了個哈欠,“如何?阿伶可想好了嗎?”
想好什麽,用什麽交換?
其實剛才故妄說的不無道理,他與書壹非親非故,這個忙要算也是要算在她頭上的。
但卿伶也記得他說過要拿東西換,這次若是故妄真的知道什麽,這就是卿伶所需要的了,她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跟故妄說要公平,不做交換了。
可上一次故妄要的交換,是讓她做他的奴隸。
卿伶有點發愁。
卿伶轉過身,正面對上故妄,抿抿唇,問:“你想要什麽?”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故妄扯了下唇,道,“子時三刻,來找我。”
子時三刻?
離現在不到一個時辰了。
“如何找我,阿伶應該最清楚。”
說完,故妄轉過身從門口大搖大擺地離開,路過風鈴時卻沒有任何聲音,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回頭補充:“你一個人來。”
說完,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
卿伶還有些茫然,後面對的書壹卻道:“伶伶進來。”
等卿伶進了門,書壹坐在案前,神色有些凝重。
“他為何會來?”
卿伶将故妄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松了一口氣一般道:“所以是我們誤會了,他好像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書壹端詳着她的臉色:“他說的你就信了麽?”
“執事官,其實我一直覺得,如果真的要喜歡一個人,不是都是一心想要對方好的嗎?”她對這個沒什麽經驗,只是憑着本能溫聲道,“但故妄他沒有,甚至有時候突發奇想都會想要我的命,所以我覺得他是不會喜歡我的。”
書壹聽完後并未說話。
半晌,他嘆了一聲:“伶伶來總局時只有十九歲。”
卿伶:“嗯。”
“十九歲。”書壹笑了下,“不過十九歲。”
“那這些年,你就沒有想要過有一個人陪着你的想法?”
卿伶眨了下眼,下意識就搖頭。
書壹笑意淡了些:“為何不?”
卿伶不想聊這個話題,只道:“執事官,故妄他好像知道林鄞之的事,我今晚想去問問他。”
書壹大概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些,但是故妄既然說了只要卿伶一個人過去,那必定沒安什麽好心。
與卿伶共事這些年,她從未表達過任何在情感上的需求。
或許在她眼裏,誰都沒有那些點心重要,書壹對卿伶放心,卻對故妄不放心。
但林鄞之的事卻是刻不容緩,只有趕緊解決,他才能帶卿伶走。
既然之前林鄞之的神魂是故妄出手給治好的,那麽這件事他多半也脫不了幹系。
想罷,書壹道:“玉簡拿出來。”
子時二刻,卿伶才将書壹遞過來的玉簡放好,出了清蘭院。
夜晚的雲咎峰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天上甚至還在飄着雪,可這時候明明就是八月天。
卿伶從從儲物戒中拿了把傘出來,左右看了下,并沒有旁人。
這才取出故妄的佛珠,用鬼氣指引着找過去。
出乎她預料的是,故妄此時居然依舊還在雲咎峰。
卿伶在夜晚中,速度飛快,行蹤也頗為隐秘,她走到一半,忽的看到前面有個人。
那人跪在雲咎峰的主峰之前,身上都被雪打濕。
卿伶只是看了一眼,卻發現這人居然是無期,他衣着單薄,卻因為現在沒什麽太高的修為,被凍得在微微發顫。
按道理無期來雲咎峰也不過幾日,怎的這會兒卻是被罰跪在此?還是夜班三更之時。
卿伶往旁邊挪了一些,正要繞開,卻又見到兩個人從主峰的院內走了出來。
正是林鄞之和古雨嫣。
看到林鄞之,卿伶下意識就停了下來。
無期看到林鄞之出來,原本被凍得發僵的臉動了動,喊道:“師叔。”
這叫的便是林鄞之了。
林鄞之垂眸看着他,淡淡道:“回去。”
無期神色轉為暗淡,但身板依舊挺得很直:“師叔為什麽不給無期一個機會?”
林鄞之沒有接話,卻突然拔劍一掀,無期整個人都被劍氣給掃在了地上,他持劍問:“現在明白了嗎?”
古雨嫣臉色變了下,将自己徒弟扶起來,猶豫了下,說:“師兄,無期他也只是想要更多的機會。”
林鄞之:“他會死在裏面。”
“我不會。”無期擡起頭,格外地倔強。
“你會。”林鄞之冷得不近人情,“不僅會,還會拖累其他同門。”
無期低下頭,聲音裏夾着果決:“若有那時,那無期會自我了斷,定不會拖累大家。”
古雨嫣聽到這話也是愣了:“無期?”
無期向她點頭:“師父,你帶我入門,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林鄞之看着這師徒情深的兩人,毫無波動。
看着自己徒弟如此堅持,古雨嫣只好轉向林鄞之,下定決心道:“師兄,若是此行無期真的技不如人,那我會護好他,或者,親手将他送出雲咎峰。”
林鄞之淡淡問:“想好了?”
“嗯。”
“好。”林鄞之禦劍而起,“即使如此,這幾日好好準備。”
說罷,便禦劍而去。
徒留雪中的無期與古雨嫣兩人。
古雨嫣将無期扶了起來,有些擔心:“你這是何必?”
無期站起來,拍了下膝蓋上的雪:“這次試煉仙門衆多,作為雲咎峰的弟子,自然不可旁觀。”
古雨嫣道:“但你如今修為尚淺。”
無期頓了頓,忽的低聲道:“如此才更要去。”
他們說的試煉,多半就是幾日後的仙門試煉,可是試煉之境危機四伏,無期一個入門才幾日,或許術法符咒都沒學到什麽的小弟子,去又能做什麽?
卿伶疑惑一瞬,但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朝着故妄的方向去了。
鬼氣引着她到了一處偏遠的院子門前,若是書壹的清蘭園偏僻是因為那去位置優越清幽,是高位者的象征。
那麽這個小院子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偏僻了,相對比來時看到的其他弟子住所,這裏簡陋且難尋。
卿伶看着這一推就破的小木門。
鬼氣引導就在這裏,那故妄就是在裏面了。
卿伶往前走了幾步,在那岌岌可危的小木門上輕輕敲了敲。
手才敲上去,木門吱呀一聲自己緩緩打開。
卿伶站在門口看過去,門內一片漆黑,一點燭火都沒有,原本在雲咎峰這處,地上的積雪也會映出一些光來。
但這裏很奇怪的,一眼看過去,什麽都看不到。
卿伶沒先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輕喚:“故妄。”
裏面傳來了故妄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進來。”
卿伶從儲物戒中拿出一顆照明珠來,這才走進去。
才踏進門,故妄又道:“把門關上。”
卿伶頓了頓,還是回頭關上了門,這下就徹底将外面的光都給隔絕在外了。
她輕蹙了下眉:“你怎麽不點燈。”
故妄似乎是笑了一下:“沒有燈。”
他聲音柔和:“阿伶,過來。”
卿伶捏着照明珠,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了過去,卻又萬分警惕着。
只不過這一路倒是平安無事。
等她終于走上臺階,走進門時,忽然聽到砰的一聲,身後的門被關上了。
卿伶心底微微一愣,擡起頭看過去。
不遠處總算是微微亮起了一點光,卻很微弱,但已經能看到故妄的位置了。
他半倚在木塌之上,手支着頭,正在黑暗裏盯着她看。
從故妄的家角度來看,卿伶這裏,就是這黑暗裏唯一的光。
就宛如初次在洗靈池見到她一般,她撐着傘,緩步走過來。
明明是不一樣的臉,卻像是能從這張臉上看到同一個人,故妄藏在黑暗裏的眼神像是緊盯着獵物的狼。
偏生這光暗得卿伶看清他的臉都覺得困難。
想了想,卿伶将傘放在一旁,又拿出了幾顆照明珠來,周圍的光明亮了許多,她這才走過去。
走近一看,故妄此時臉色格外的蒼白,比起之前在清蘭院看到的,都還要白。
卿伶愣了下,“你怎麽了?”
故妄換了個姿勢,他放下手,慢慢坐直了身子,給卿伶騰出了一個位置:“來。”
卿伶微頓,還是在他身旁坐下。
主要是這裏好像也沒有其他她可以坐下的地方了,她能看到的範圍之內,這裏更像是一間被遺棄了的屋子,甚至連故妄躺着的這木塌,似乎都已經腐朽很多了。
才坐下一會兒,卿伶肩頭卻突然一重,是故妄靠了過來。
她下意識就要挪開,卻聽故妄低聲道:“阿伶,我好疼。”
卿伶側過頭,果然見故妄眉頭上那些細密的汗。
她只是離開了幾日,可這些日子故妄不是一直待在無塵山哪裏都沒去嗎?
“這是怎麽回事?”
才問完,卿伶就看故妄忽的拉下了自己的衣領,她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就見他的脖子上挂了一個剔透的玉瓶。
“這是什麽?”
故妄:“洗靈池水。”
卿伶微微瞪大眼睛,他竟然将洗靈池水時刻挂在身上?
卿伶不由得看向他的眉心,那朱砂此時倒是沒什麽異樣:“那蛇丹不是帶回去了嗎?”
“嗯。”故妄靠着她的肩膀,擡起頭來低笑,“不過蛇丹好像沒什麽用呢。”
聽這個語氣,他好像個沒事人一樣的。
卿伶卻是忍不住深思。
故妄明明在魔界時并沒有受傷,為何此時看起來像是更嚴重了?
“那你為何不在無塵山。”
反而跑到這裏來了。
卿伶只問了一般,便看故妄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卿伶:“?”
故妄說:“我在洗靈池待了三日,一直沒等到你。”
卿伶微愣:“等我做什麽?”
“不是說,我疼了你就來陪我?”故妄眯起眼,“這也是騙我的?”
為什麽要用也?
卿伶回想了一下:“我好像沒說過這個話。”
她認真道:“我說的是,不會讓你受傷。”
故妄不在意道:“疼了不就是受傷了。”
這是什麽歪理!
卿伶嘆了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麽,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之前的巧克力,故技重施:“吃點東西吧。”
看到這個,故妄眸色微深,将那黑色的東西拿在指尖轉了轉:“怎麽這兒倒是舍得了?”
卿伶心想:你都疼成這樣了,還這麽記仇呢。
她刻板道:“不吃還回來。”
故妄是不想吃,只不過轉念間又忽的笑了聲,将這小鬼主心心念念的東西放進嘴裏,苦倒是苦的,甜也是甜的,味道很奇怪。
這是小鬼主跟那個所謂仙尊的秘密。
他知道小鬼主心心念念的抹茶和這個東西,才會用這個吸引到了小鬼主的注意力。
故妄撚着指尖,嘴角笑意更深:秘密又如何?
見他不說話了,卿伶才道:“你不舒服的話,就躺下吧。”
怎麽就非要靠着她。
故妄沒動,而是懶懶問:“阿伶,你知道我在洗靈池待了多少日子嗎?”
卿伶:“什麽?”
故妄伸出五指,修長的指尖微動:“好像數不清了,來到無塵山開始,周而複始,日日待在洗靈池裏,疼不能寐。”
所以小鬼主出現在洗靈池時,盡管行為那麽奇怪,他也不想聽她的解釋。
在這些無聊又重複的日子裏,故妄覺得那些疼痛好像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如果不是她那抹鬼氣墊在了自己脖頸下,如果不是她出現,這會兒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麽,是不是還存在。
故妄轉過頭,輕聲道:“阿伶,我想活着。”
卿伶一愣,轉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眸色很黑,深邃得像是要把人給全都吞進去,卿伶從沒聽到過誰跟自己說,想活着。
只有她自己,她曾經好像也這麽對別人說過,時間太久了,她都記不清了。
她心底像是突然顫了下,眼裏多了些茫然和無措。
故妄卻擡手搭着她的側臉,笑着問:“你不是要做我的朋友嗎?那你會幫我的,是不是?”
他的手好冰,比自己的都要冰。
自己本來就是要來救他的啊,卿伶忍不住想,故妄若是這麽想,那後來的他怎麽會想要這個世界毀滅?
片刻後,卿伶點了下頭。
故妄垂下眼,額頭抵着她的肩膀,昏暗的光下,他垂着的目光卻是看着卿伶後腰上那個隐隐發光的玉簡。
故妄唇角勾了下。
“頭疼。”他慢慢靠下去,頭搭在了卿伶的腿上,閉着眼道,“阿伶能不能給我揉揉。”
作者有話說:
旺仔:我好柔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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