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淚落成珠

淚成珠，

寂寂楚山孤。

輕呼柔腸寸寸斷，

害得卿卿濕羅衫。

憶往昔，

盈盈風中立。

素手輕拈桃花箋，

綠雪海棠月東來。

洛子怡悵然若失,站起身來,轉身欲離開,許是蹲得太久,居然頭一陣眩暈,差點摔到塘裏去了.幸好莫語航在旁邊，他起身拉住洛子怡的手臂,由于緊張,竟把洛子怡擁進了懷裏,

莫語航只覺洛子怡的身體溫軟如玉,一股淡淡的幽香襲了過來,莫語航心中一蕩，同時心底一聲輕嘆。

洛子怡的紅了臉,她推開莫語航,重新站穩身子,轉身,沿着荷塘走了開去,留下呆呆的莫語航,伫立在塘邊,悵然若失。

陽光仍暧暖地照,風仍輕輕地吹.香雪海裏的香仍那麽濃郁.

洛子怡走到塘的西面，在塘邊上坐了下來。她脫下鞋襪,把她那雙瑩白的玉足放到水裏,看着水溫柔地漫過了她的腳背。

她把她的腳擡起,放下,再擡起,再放下,像小時候一樣,惬意地玩起了水,那些小魚小蝦早被洛子怡的一雙玉足吓跑了,只有那玲珑的水蓮花仍對她張着笑臉。

五月江南的天,太陽普照,陽光明媚,塘裏的水透着絲絲的涼氣.

洛子怡仍習慣地擡頭,望天,搜尋着天上那抹抹的蔚藍,那藍不憂郁,因為它身邊有白雲的陪伴,那藍很缱绻,因為正聆聽雲的低吟,風的呼喚。那藍卻也遙遠,遙遠得感覺在世界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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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洛子怡！

此時,水面的蓮葉,蓮葉上的水珠,蓮葉間,一朵朵的水蓮花,塘中游來游去的小魚小蝦,無一不勾起她對童年的記憶.

也是在太陽裏,明媚的陽光下兵哥哥牽着她的手,來到溪邊的池塘邊,塘裏也布滿綠色的荷葉,葉間也開着粉紫的水蓮花,水裏也有游來游去的小魚小蝦。

洛子怡嘆了口氣,美麗的臉上漾起了那絲絲缥缈的笑.雲端裏,仿佛又傳來兵哥哥稚嫩的童音：

“子怡,別下來,”

“子怡，小心點,別摔到水裏了.”

故鄉的小溪邊,童年的洛子怡戴着葉兵用柳枝給她做的遮陽帽,雪白、粉嫩粉嫩的小臉仍被太陽曬得撲撲的紅.洛子怡乖乖地站在岸邊,興奮地對着水中的葉兵指指點點：

“兵哥哥,左邊,左邊.”

“兵哥哥,右邊、右邊”

“兵哥哥,前面,前面.”

“兵哥哥,後面,後面.”

“兵哥哥,那邊啦！唉…”

其實那些小魚小蝦早被洛子怡脆脆的聲音吓跑了.她看到兵哥哥在水裏被自己弄得像陀螺似地轉,身上、臉上弄得到處是泥水，洛子怡樂得格格直笑。

小了怡好想下去,可是兵哥哥不讓,因為上次,子怡被一只螃蟹夾住了手指,痛得子怡大哭半天,葉兵哄了半天也心疼了半天,從那以後,葉兵就不再讓她下水了。

“子怡，長大了做兵哥哥的新娘，好不好?”

洛子怡又憶起了童年那件趣事.在暖暧的冬陽裏,在村邊掉光了葉子的大樹下.葉兵牽着子怡的小手,看着漂亮的新嫁娘,葉兵就這樣對子怡說.

那時候,子怡曾天跟在葉兵後面轉,葉兵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她的整個世界。

兵哥哥可以陪她玩,可以陪她摸魚摸蝦,可以哄她不哭,可以不讓別的小孩欺負她.只要能天天和兵哥哥在一起,童真的她什麽都能答應.

“兵哥哥，子怡長大了就做你的新娘.”那時的子怡歪着腦袋，眨巴地一雙大眼睛。

如今大了,兵哥哥你還願意娶子怡做新娘嗎?

想到這裏，許多莫名的傷感湧了起來，洛子怡哭了,兩行清淚泛出她那長長睫毛下如夢如幻的眼睛,劃過白皙的臉龐,掉入池中,濺起圈圈的波紋。

眼兒媚，心兒傷。

一枚清淚紅蓮上。

前生普陀南海渡，

今世還在水中央。

魂兒斷，魄兒散。

漢宮秋月千古漫。

蘇武牧羊十九載，

苦度年華聲聲嘆。

莫語航遠遠地看着洛子怡,他沒有過去阻止她把足伸到清涼涼的塘水裏.

“你終究不是兵哥哥！”從洛子怡口中說出的這句話,一下擊中了他的要害。他悵然若失,無言以對,甚而至于還有點萬念俱灰.往日裏那邪魅的笑再也挂不上嘴角.

他默默地凝視着洛子怡,這個傳說中的女人,兩年前,在職場中是那麽的叱咤風雲.她的柔美,她的果斷,她的精明,她的大度,她的才能,在那個圈子裏,至今也被人津津樂道。

對于他來說,洛子怡和林雨微的大名,除了那次舞會上領受了她們的風采，他早就如雷貫耳.時隔兩年,什麽事讓這個當初的女強人,變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什麽事又讓這個傳說中的女子馬放南山,采菊東籬了。她的高傲和自信去了哪裏?難道就是她自己所說的和林雨微說的那個從小青梅竹馬的兵哥哥?

洛子怡的腳在水中拍來拍去,莫語航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定了定心神.他朝她走過去，他想和子怡談談,他想重新給這個女人愛,給她呵護,給她憐惜,前提是,如果子怡願意接納他

.莫語航走到洛子洛身邊,他呆住了.他看見洛子怡仰着頭,長長的睫毛下,霧蒙蒙的眼睛裏泛着晶瑩的淚滴.凝脂般的臉上有着一道道的淚痕.

他忽覺心很疼,情不自己地蹲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擁住子怡的肩。他的臉在子怡的柔軟的發絲上摩娑.輕喚：“子怡,不哭！”

此刻的洛子怡情緒在茫然中.脆弱地要命,聽見莫語航在耳邊的耳語昵喃,恍惚中聽到童年的兵哥哥輕言哄她的聲音：“子怡,不哭！”洛子怡更加地淚如泉湧.

莫語航扳過子怡的身子，捧起她的臉為她輕試着不斷地從長長的睫毛下的眼眸裏滾出來的淚珠,洛子怡細膩的肌膚,精致的臉,小巧的鼻子,因哭泣而微微顫動的嘴唇更泛起誘人的紅潤，此刻的洛子怡仿佛是梨花帶雨,姣俏可人,美的讓人心顫。

莫語航呆了,迷離,心動,意亂情迷,竟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洛子怡的紅唇.

“啪！”就在莫語航觸到洛子怡嘴唇的剎那，洛子怡醒了,她在心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莫語航英俊、帥氣的臉上。

繼而，洛子怡掙脫身子，跳了起來,誰知是光着足,竟不小心踩在一塊石子上,疼得洛子怡直咧嘴.一想到剛才莫語航那麽輕薄地對她,又想到和葉兵隔着千山萬水。她索性坐在草地上,委屈地大哭起來.

其實，女人最厲害的武器是溫柔和眼淚,适當的溫柔和眼淚能把男人的鐵骨铮铮溶化成水。此刻莫語航就這樣,看着洛子怡的淚眼婆娑,他摸着火炬辣辣的半邊臉,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怎麽辦才好！

本來自己想好好地和子怡說說話,讓她開心,給她疼惜,可誰知,因為自己的情不自禁,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看來洛子怡又要當自己是輕薄之人了.莫語航懊惱不己,只得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哭泣的洛子怡,不知所措,更不敢走上前去給以安慰.

其實，他不明白洛子怡,洛子怡因為葉兵的特殊工作,特殊環境,有情不能發,欲愛不能盡興,欲罷又不行.時間、距離、空間的阻隔，深深無奈着洛子怡。

為了葉兵的事業與前途,她不得不強壓自己多年來的情感.林雨微說她寫的文字凄美得能擰出淚水來,就是在字裏行間傾注了她傷感的思念以及情感的無奈,今天莫語航的舉動只不過是個導火繩,拉開了她長期累積而來的眼淚的堤壩.所有的委屈、無奈、憂傷、思念象滾滾的洪水洶湧而出,滔滔不絕。

她自己心裏明白,她沒怎麽怪莫語航,剛才那一巴掌,但她也不覺得過份,誰讓那魔頭抱她親她,活該！

洛子怡自己不知哭了多久,反正是累了,她終于停了下來,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塘邊,把腳伸到水裏,再穿好鞋子。

看到洛子洛終于停止了哭泣，“阿彌陀佛！”,莫語航終于舒了一口氣.看看洛子怡赤着足提着鞋颠颠走路的樣子,她又覺赤足的子怡很可愛.

看洛子怡走到塘邊,他趕緊上前幾步,走到離洛子怡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來,生怕洛子怡一個不小心掉到塘裏,又怕離的太近引起那“小祖宗”的懷疑.他現在真的拿子怡沒轍了，他寧願叫她“小祖宗”，只要她不哭。

洛子怡剛才那陣子的哭聲，莫語航覺得比起孟姜女哭長城都還要慘烈，算得上是驚天地、泣鬼神。他更沒有想到，哭泣讓洛子怡更率真的這麽可愛。想到此，他英俊的臉上又泛起了溫情脈脈的笑。

洛子怡擦幹了眼淚，走過莫語航身邊，瞟了他一眼，正好看見他泛起的那抹笑意，她很氣，把她弄哭了，他竟然笑她。不由恨恨地擡起腳，一腳踢了過去，剛好踢在莫語航的小腿上，然後白了他一眼：“莫魔頭！”

今天丢人丢到家了，哭的時候沒感覺，所有的傷心、委屈、不如意一古腦兒全湧了上來，只想一哭為快，哭他個天昏地暗，哭他個地動山搖。哭過才想起，旁邊還站着個大男人，自己卻在一個大男人面前號啕大哭，真是丢人。因為女人美麗的哭是梨花帶雨，而她則是像小孩般“哇哇”地肆無忌憚地哭。

洛子怡的那一腳讓莫語航疼得蹲在了地上。再聽到她叫他“莫魔頭”時，他竟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

洛子怡，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洛子怡的一個腳頭，再加一聲魔頭，讓莫語航知道洛子怡并沒有怎麽怪他。

他，堂堂的一個華東地區的總經理，竟然被一個小女子扇了一耳光，那種讪讪的不快，早已被風吹到了九霄雲外。

洛子怡回過頭來看看這個勾起她童年往事的蓮花湖，心裏有許多的不舍。她再一次駐足那片“香雪海”裏，再一次感受着它那濃郁的芳香。

太陽裏，那一簇簇的白，白的既炫目又耀眼。風過，白色的花瓣随風輕舞，就像太陽裏飄起了片片的飛雪。她頭上、臉上、身上仿佛都飄滿了雪。

美麗的洛子怡又笑了，她陶醉地閉上了眼睛，張開她那纖纖素手，試圖去捕摸那雪的花雨，聆聽風的低吟，花的絮語。

洛子怡在這個幽美山谷裏流連忘返，她愛極了這山谷的的幽媚，愛極了這裏的彩蝶，愛極了水上的小舟，更愛極了這片“香雪海”。總之，這裏的一切。她都愛極了。

今天，她得感謝這莫魔頭，帶她來到這裏，見到這麽美麗的地方，盡管他也惹得她淚水漣漣。

至始至終，莫語航都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洛子怡的身邊，微笑着、靜靜地注視着洛子怡的一舉一動。他臉上再沒有那邪魅的笑，經過今天，他把洛子怡真正地放在了心裏，他仍然要用心去感覺這個謎一樣的女人。

時間輕輕地風中淌過。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四點多鐘了。

這時候的洛子怡才感到饑腸辘辘。早上起來她就喝了杯牛奶，吃了塊面包。原來，再美的東西都代替不了肚子的餓，也不能當飯吃。想到此，洛子怡苦笑不已。

其實，莫語航早也餓了。他一天的心思都在洛子怡身上，這時候停下來，才覺得肚子也在抗議。

他們回去後，這次倒不謀而合，去了一家川菜館。

莫語航知道洛子怡是四川人，他自己也喜歡吃點辣辣的東西。洛子怡無所謂，在南方多年，她也養成不吃辣椒的習慣。現在她只想填飽肚子再說。

菜上來了，洛子怡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這魔頭把她弄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她才懶得再他面前優雅。

莫語航給她點了一杯鮮草莓汁，自己要了杯啤酒，他悠然地看着洛子怡淋漓盡致的吃相，想起了他上次約她和林雨薇吃飯時，她竟說跟他莫語航吃飯是入虎口。想到此，他不由輕笑起來。聽到莫語航的笑聲，洛子怡擡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愛吃不吃。

看見洛子怡吃得差不多了，一絲捉狹的笑又籠上了他的眉眼：“子怡，跟我吃飯是入虎口嗎？我看啦，全入你的櫻桃小口了。”

“天啊！”洛子怡正喝着飲料，聽了莫語航的話，差點噴了出來。

“小氣巴巴，這世上還有比你小氣的男人嗎？”洛子怡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莫語航看她微嗔時可愛的樣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回家的路上，在路過花店時，洛子怡下車去買了一把馬蹄蓮。每一個周末，洛子怡都喜歡整理房間，雖然平時也井然有序。重新換上一束花之後，又有了別樣的心情。

洛子怡捧着花上了車，，她就喜歡馬蹄蓮白中到綠的顏色，長長地花莖，顯得素潔而高雅。

莫語航看着那把別致的馬蹄蓮，看看買花的人，莫語航的心都醉了。洛子怡就是洛子怡。随時都能給人一抹欣喜，別的女人愛玫瑰，她卻偏偏愛馬蹄蓮，別的女人總是濃妝淡抹，而她老是素面朝天，永遠一身清水挂面。想到此，莫語航在心底有泛出了一絲絲的輕嘆。

“謝謝你，今天帶我去了那麽美麗的地方！”下車時，洛子怡一改平時的冷漠，客氣地向莫語航道別。

“奧？”莫語航一怔，他一時适應不了洛子怡對他的客氣，只好又泛起了那捉狹的笑，“如果你高興，我随時恭候你大駕光臨那裏！呵呵！”

洛子怡也笑了，她真的很喜歡那幽幽的山谷，喜歡那谷中的那片“香雪海”。

其實，莫語航沒有那麽令人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