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晴天恨海

林雨微和洛子怡爬上了一個小山崗，極目遠眺，江南五月的風景盡收眼底，山青青，水點點，阡陌，荷塘，好一幅撩人的丹清水墨圖。

洛子怡笑了，她想起了江南的風，雨，月，伊人獨立：

雨迎三更天，

風送五更寒。

輕上芙蓉妝，

負手凝遠方。

昨兒夢還鄉，

情滿小山崗。

喚聲寶貝郎，

清荷半灣香。

她轉頭，看看身邊的風景。在這小山崗上，陽光照射充足，一樹一樹的楊梅，果實累累，有的已經成熟了。洛子怡摘了一顆放到嘴裏，酸甜可口，她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子怡。”上得上崗來，一直沉默的林雨微若有所思地看着洛子怡，欲言又止。

“怎麽啦？”洛子怡又放了顆楊梅在嘴裏，歪着腦袋問林雨微。

“你就。。。你就。。。”林雨微吞吞吐吐半天，仍然無法開口。

“你說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期期艾艾的了？”洛子怡睜着她那雙霧蒙蒙招牌似的眼睛，不解地望着林雨微。

林雨微閉上眼睛，在心裏吸了口氣，她知道，這話說出口，會傷到洛子怡，洛子怡不僅會難過，說不定連殺她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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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還是咬了咬牙，說了出來：

“子怡，你聽了我說的話，你別生氣。你忘了葉兵吧，也許你們相互都是童年的一個夢，你們這麽耗着到底是為什麽？子怡，從廣義範圍來講，部隊培養一個優秀幹部也很不容易，你兵哥哥又不是一個普通的幹部，他很優秀，年紀輕輕就做了首長級人物，也許他真的愛你，但是他有說過愛你嗎？不是他不說，也許是他忙得忘了說。你也是事業型女子，只是社會分工不同，你曾經也經歷過那種壓力，有時為了事業，不得不放棄自己愛情。葉兵肩負着祖國和人民衆多的使命，他的壓力比我們曾經經歷的壓力要大得多。他根本顧不上你的愛，更顧不上他自己的愛，有時也許他真的很想你了，但是他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情感，因為他的環境就注定了他情不能發，就注定了他不能兒女情長，你們不能花前月下。就算你能守得住這份愛，守得住這份寂寞與孤獨，能理解他的這份工作，但是，花樣年華裏，你何必這麽委屈自己，苦着自己，把自己的愛泡在淚水裏，那又能怎樣？又能改變什麽局面嗎？是人就有自私的一面，就他周圍的人來說，作為父母，誰不希望自己兒女有出息，有個大好前程。況且他爸爸是個老軍人，在部隊幹到離休，他難道不希望兒子做上大将軍。所以這就牽涉到他的婚姻，即使是不愛，但為了自己的前途，對你說不定也會忍痛割愛，這種關系到前途的政治聯姻，我們已經見多了，誰不想自己的人生有捷徑啊。所以，即使葉兵不願意，作為他父母，那麽娜娜就是他們最合适的人選。而你，子怡，為了葉兵的前途，唯有犧牲，恐怕你也是這麽想的吧。雖然你嘴上不承認，你能否決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嗎？我知道你骨子裏是個很大氣的人，大氣時豪情萬丈不遜于那些男人們，你上次拒絕去東北見葉兵，恐怕心裏有無意識的這種想法吧，你知道娜娜，你想成全他，你希望葉兵的前途一片光明，你怕見了更加地放不下。所以你不去。但是，你們這樣靠着電話、電腦、電子郵件聯系，也不是個事啊，就是要犧牲也是要幹幹脆脆的啊！子怡，在感情上，特別是你和葉兵的這段感情上，你難道就不能果斷點嗎？現在，上天也許看你愛得那麽辛苦，那麽無奈，那麽卑微，它都不忍心了，所以派了個莫語航來到你身邊，子怡，你就珍惜這個機會吧，當是放過自己，給自己一條活路。莫語航是那麽的優秀，他不會輸給你兵哥哥的。子怡，想想我說的話，你是個需要人照顧，需要人疼愛，需要人疼惜的女子。葉兵再愛你，他給不起你這些，我無法想象，你将來栓着圍裙，拿着拖把，或是在廚房裏，弄得鍋碗瓢盆‘叮叮當當’作響的樣子。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你洛大小姐不屬于廚房，不适合做個小女子，你演不好這個角色。你是個率真、多情、柔媚，骨子裏卻是個很浪漫的人，葉兵他不能陪你浪漫，不是他不浪漫，而是他沒有時間陪你浪漫。他可以把他感情的世界全部給你，他的心也可以全部給你，但他的心不會在你身邊，連同他的人。子怡，你明白我說得什麽意思嗎？呵呵，娜娜是葉兵最好的人選，莫語航是你最好的人選。即使我贊成、敬佩你為葉兵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不想你那麽辛苦，不想你那麽不開心，不想你那麽因為思念而憔悴，不想你以後在心裏默哼悲歌。”

林雨微眼望遠山，發表完自己的長篇大論，為洛子怡郁悶的心情終于釋放了出來，她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等着旁邊的洛子怡鋪天蓋地地發脾氣，或是悲痛欲絕的嗚咽聲。

但是，過了好半天，都沒有動靜。林雨微奇怪地轉過身子，她被吓住了。只見洛子怡慘白着一張臉，大滴大滴的淚珠湧出她那如夢如幻的眸子。

洛子怡初聽林雨微的長篇大論時，差點被楊梅嗆到，後來見她越說越起勁，句句說到自己的心坎上，跟莫語航一樣句句刺到她心中的那方柔軟，她的心好痛好痛，撕裂成碎片。

她和葉兵這種象牙塔裏的純潔感情，世上又有多少人理解，即使這輩子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認了，她也要這份愛，默默地守住寂寞，守住孤獨。她，不要任何人插足，雖然一路走來很辛苦。

林雨微傷感地轉過身子，心疼地擁住子怡：“對不起，子怡，不哭。。。”

其實，她自己也流淚了，她何嘗不知道愛或是被愛是一件多麽辛苦的事情，哪能說放下就放下，說完結就完結呢。她自己和方海歌不是還糾結在一起嗎？這段時間方海歌的電話越來越勤了，她自己都有點怕，怕自己心軟。“唉！”林雨微在心底長嘆。

“雨微，謝謝你，你說的這些話我們都懂，如果能放下我何必等到今天。多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麽走過來的嗎？”洛子怡哽咽着說。

“從十歲那年起，雖是懵懂年紀，心中就有了一份牽挂，我就知道，沒有兵哥哥我是不行的，小小年紀，我就習慣有他，但是，他去了遙遠的地方。為了能見到他，我拼命地讀書、考試。因為從小聽大人們說，讀書才有出息。所以，初中、高中、大學、工作，我都那麽地拼命，我都那麽優秀，就是這個信念一直支撐着我。後來，什麽都有了，可是，‘近鄉情更怯’。我沒有勇氣去找他，更沒有勇氣去打聽他的個人近況和他的聯系方式。畢竟，我們分隔這麽多年了，那時想，他有可能都為人夫、結婚了，我一想到這就怕，不敢去面對，我寧願放他在心裏，讓我默默愛着他就行。後來，天可憐見，他回家探親聯系到了我，你不知道，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那時的心情。誰知他身邊又有了娜娜，我更加沒有勇氣了。雨微，謝謝你，就讓我這麽愛下去吧，再辛苦，我認了。我無法想象我生活中沒有他影子的樣子。我不會給他壓力的，說不定，我們會兌現童年的承諾的。莫語航不是不夠好，而是我心裏已經沒有位置可以容納他了，雨微，你和莫語航說的一切我都明白，我知道自己有多無奈。。。”洛子怡珠淚滾滾。

“可憐的子怡！”林雨微抱緊了子怡因哭泣而顫抖的肩，“讓老天做個判決吧，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別人一個機會。”

洛子怡輕然地搖了搖頭。她不會也不能給自己這個機會，更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夕陽裏，山風陣陣，風裏飄着楊梅的香味。她們都沉默地立在風中，看夕陽西下，看倦鳥歸林。

莫語航打來電話，催她們下山。下山時，她們路過了那個小山坳，山坳裏有一汪清泉，泉水順着上方的岩石一滴一滴地落到水面，像美人的眼淚。

洛子怡苦笑了，她想起曾經文章裏的一句話：“你做陌上那汪泉，我做泉上那滴淚。”

她們相顧一笑，掬把清泉，洗去臉上殘留的淚痕。

“子怡，雨微，看我釣了兩條大魚耶！”莫語航一見從山道上下來的她們，就舉着兩條巴掌大，他口中所謂的大魚炫耀說。

洛子怡看見她高興的樣子，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笑了笑。

“哦？看來今晚子怡不會蒸你來吃了。”林雨微笑，逗着莫語航說。

農家飯就是農家家常菜。卻取了一個個好聽而清新的名字。

陽春白雪，就是把裹着荷葉，蒸好調好味的糯米飯，放在新鮮的荷葉上面。

碧海寶珠，子怡最喜歡這道菜，碧綠的青瓜上面，放着剝落了殼的鴿子蛋。這鴿子蛋不同于別的蛋，細嫩而自帶鹹味。因為她小時候上學，住校，她媽媽就常煮鴿子蛋給她吃。

櫻桃扣肉，這時候沒有櫻桃了，主人用胡蘿蔔雕成櫻桃狀。這菜洛子怡也喜歡，這是父親的拿手絕活。

再有就是豆腐加上蔥花、蔥白，且美名其曰一清二白。

莫語航的戰利品也給端了上來，一陣撲鼻的魚香味，讓人胃口大開。

莫語航見洛子怡那麽高興，自己也不免洋洋得意起來：“怎樣？二位美女，不虛此行吧！”

洛子怡看了林雨微一眼，不語，笑。因為林雨微說今天得好好敲莫語航的竹杠。林雨微也笑，沒有出聲，她沒有多大的心情，從上次回來後，她真的安靜多了。

臨走，好客的主人給她們送了一籃子楊梅，說讓他們記住這裏，下次再來。

回到南苑，都快八點了，洛子怡真的很感謝莫語航，這莫魔頭果然與衆不同，每次都能給人一個驚喜，帶她去那些她喜歡的幽清地方。

“宇航，要不要上去喝杯水，坐坐。”下車時，出于禮貌，林雨微向他發出邀請。“算了，大家都累了，回去早點歇歇吧，二位小姐的香閨，改日再登門造訪。”莫語航看了洛子怡一眼說。

“子怡，帶上楊梅。”莫語航叫住轉身欲去的洛子怡。

“算了，你吃吧！”洛子怡有點乖了，笑笑，推遲。

“太酸，我不喜歡，再說，你二位是小姐呢！”莫語航笑。

他下了車，趁遞楊梅給洛子怡之際，輕輕對洛子怡說：“寶貝，我會想你的。”洛子怡臉紅了，本能地擡起了腳，莫語航大笑，跳了開，逃上了車。

哈哈，他早有防備，他習慣了洛子怡踢人的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