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風醉月別淚寒5

“對不起，語航，是我錯怪你了。你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子怡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在我腦子裏晃。

你還記得六年前，我給你說過的那個夢嗎？一閉上眼睛，就聽見那次子怡凄楚的聲音，和哀絕的眼神。

我也回過我們家鄉兩次，都到她墓前，看見那堆冰冷的黃土，不相信，我的子怡就這麽躺在地下了。

每年的清明，我都帶上一大束菊花，站在東北的一個山崖上，用手撕下花瓣，任憑風吹，我希望它們帶着我的思念，飄到子怡的墓前。

我是軍人啊！我不能年年回去看她，只有用瓣瓣的花片來寄托我的哀思了，那種傷心欲絕的心境，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領略到。。。”

葉兵眼望飄飛的落葉，想起那些随風逝去的思念日子，他不由悲傷莫名。

莫語航聽了葉兵的話，不覺潸然。

“你和娜娜怎麽樣了？”莫語航忽然話鋒一轉。

他今天帶葉兵到這裏來，就是要弄明白他現在的婚姻狀況，因為六年前，他猜的不錯就是芳嬸嬸要洛子怡放棄葉兵。

“還能怎樣？”葉兵苦笑笑，“子怡失去記憶，都沒有和你們有什麽進展，更何況我是個健康的人。。。。”

莫語航看了葉兵憨厚的樣子，搖了搖頭，大笑。

“葉兵，我敬重你是條漢子，放心吧！這次子怡醒來，我一定什麽都告訴她，又一次把她交在你手裏，仍是那句話，善待她，否則，我真的饒不了你。。。”莫語航揶揄地說。

“不用了，這次我不會再要求她靠近我了，我回去靠近她的。。。”葉兵苦笑了，他不要他的子怡受一點點的委屈了。

“你想幹嘛？”莫語航驚問，“你莫要亂來，子怡除了失去你們的那部分記憶外，她可什麽都是正常的，她仍然是一個善解人意，明辨是非的女子。”

“我知道，你放心吧！”葉兵抱住莫語航的雙肩，真誠地說，“真的很感謝你，莫語航，感謝你以前的一切。”

“哈哈，別這樣肉麻兮兮的，你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夠了。”莫語航大笑。

又一天過去了，洛子怡還是莫要醒過來，葉兵接到命令，有緊急任務，叫他馬上回部隊。

在臨行之際，他把一切都拜托給了這夥心心相印的朋友。

他走到洛子怡的病床前，用手扶上她光潔的額。

子怡臉神色紅潤，絕美的臉上，淡粉的唇邊似乎還有微微的笑意。

看着她無邪的睡态，葉兵不禁潸然淚下。

“子怡，你真的好狠心哦，就這麽不理兵哥哥了嗎？六年了，你，扔下兵哥哥，生活在沒有兵哥哥的世界，你就覺得那麽好玩麽？

這輩子，我從沒有想過我們還會相逢，是上天感動了嗎？

兵哥哥要走了，丫頭，快點醒過來，不要這麽貪睡了，醒來後，不管你還記不得我，你的世界還有沒有我，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葉兵俯下身子，輕輕地給子怡掖掖被子，兩顆豆大的淚珠落在了子怡的額畔。

“丫頭，兵哥哥不會再要求靠近我了，我會讓你站在原地不動，讓兵哥哥來靠近你。

丫頭啊！兵哥哥知道你的頑皮，在兵哥哥面前你就知道撒賴麽？就不肯醒過來，是因為還生兵哥哥的氣吧？

唉！都怪兵哥哥口不擇言，可丫頭，你也有錯啊，你有什麽事就不能給兵哥哥說嗎？非得一個人扛下來，竟硬生生地把我遺忘在你的世界外？

丫頭，兵哥哥要走了，不能等你醒過來，兵哥哥是軍人呢！軍令如山啊！離開你，是不得已，快點醒過來，好嗎？。。。”

看着心愛的丫頭，葉兵含淚凄然地笑了，他用手撥弄開子怡額前的碎發，在她額上深深地印了一個吻。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下一刻，他怕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

望着葉兵遠去的背影，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這就是軍人，一邊是躺在床上生死未蔔的愛人，一邊是祖國母親的召喚。

軍人啊！就是忠誠與信仰，走進了軍營就意味着犧牲與奉獻。

而對于那些軍嫂來說，軍人就是聚少離多，就是平凡與守望。

對于我們平凡的人來說，正因為有他們無私的奉獻，才有了後方人民無憂無慮的生活與安定。

洛子怡她在昏迷的瞬間，記起了所有的前塵往事。

在楊小風情急之時，在他語無倫次的敘述之下，她才明白，自己車禍後的六年裏，竟生活在沒有兵哥哥的記憶裏。

夢中的那些片片段段，就是她曾經的記憶，夢中永遠有一抹溫婉的笑的那人，就是她愛了、牽挂了二十多年的兵哥哥。

看着眼前潸然淚下的兵哥哥，她的心痛得無法言說，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感覺頭如鬥大，心很疼，她感覺自己快死去了。

睡夢中的洛子怡，不由又飄飄忽忽地進入了那個灰色的世界。

于是，她仍然循着那道白光，輕易地來到了那個美麗的湖邊。

夢爺爺不在。

天還是那麽藍，藍得好憂郁；山還是那麽翠，翠得墨綠；風還是那麽暖，暖得好輕柔；霧還是那麽飄渺，讓人不忍去觸摸；花兒還是那麽豔，豔得仿佛要擰出水來。

只是尋遍了山谷，還是不見夢爺爺的影子。

洛子怡無緒地坐在湖邊上，她想起了兵哥哥，想起了兵哥哥的滿眼的哀痛，想起了他眸中的淚珠，她更想起了六年前答應芳嬸嬸的話，她不由臉色黯然，心情低落。

子怡雖然很愛很愛兵哥哥，但是她不想要沒有祝福的婚姻。

洛子怡明白，兵哥哥是軍人，軍人就意味着有忠誠于信仰。

那麽做軍人的妻子就要面對平凡與守望，面對聚少離多。

這些她洛子怡都能理解，也願意去犧牲與奉獻，可是，芳嬸嬸。。。

想到這些，子怡不由長籲一口氣，雙眸又瞟向湛藍的天空。。。

問天，老天說選擇了軍人就選擇了平凡。

問大地，大地說選擇了軍人就選擇了寂寞。

風兒說，選擇了軍人就選擇了情的漂泊。

花兒說，選擇了軍人，你就少了浪漫多了孤獨。

而如今的洛子怡，這時則想在那些被風吹走的日子裏，看雨後彩虹，尋一幽清之所，聞着自然界的芳香，讓思念的心入眠。

“啊。。。”洛子怡百無聊賴，竟然仰天大喊，她想輸出心雨郁結的煩悶之氣。

“哎呀！小姑娘，你怎麽又來了？你擾了爺爺的好夢了，爺爺正在上面睡覺呢。”

忽然，夢爺爺一下落在子怡的面前大桌哈欠說。

“夢爺爺。。。”洛子怡沒有想到，這一聲竟然把夢爺爺給叫出來了。

她一見夢爺爺，委屈得眼淚差點都要流出來了。

“哈哈，小姑娘，又怎麽啦？”老人一見洛子怡泫然欲泣的樣子，戀愛頓生，笑嘻嘻地說，“你真厲害，你的靈氣又沖開了爺爺我布的結界。”

洛子怡沒有說話，滿臉的憂郁。

“餓了吧?”老人見洛子怡的神情，不覺為怪，憐愛地問。

然後搖了搖頭，仍然給她端來上次吃過的果子和喝的水。

“呵呵，小姑娘，吃了陪爺爺聊聊天，下盤棋，就回去吧，別老往爺爺這兒跑，你還真把爺爺這兒當娘家了嗦！”老人看了洛子怡一眼，笑笑說。

洛子怡吃着果子，不語。

“丫頭，你是幸福的，你身邊有那麽多人，愛着你，寵着你，疼惜你，珍惜吧！孩子，有些事是早就注定的。嗨！笑笑吧，丫頭，你的笑容可比我花兒好看多了。”老人在洛子怡沉默的樣子，就打趣地說。

洛子怡看見老人逗趣的模樣，竟忍不住笑了，笑得無邪，又花枝招展。

她坐在湖邊上，任憑輕霧缭繞。

她輕言慢語，笑吟吟地給老人講起了她和她兵哥哥的童年，講起了他們二十多年的守望，以及那六年間的失憶，還有媽媽教她唱的童年的兒歌。

有時她春風拂面，有時她潸然淚下。

老人笑吟吟地聽着，不住地點頭嘆息，其實，他這些事早也明了了。

洛子怡陪着老人下棋，老人邊說邊下：“小姑娘，人生就如這盤棋啊！變化莫測，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呀！

棋錯了，還可以重來過，但人生就不可以了，生命的每一天絕對不可能重複，珍惜你今世所擁有的。

佛說：你今世所擁有的，就是你前世修來的。”

“你今世所擁有的，就是你前世修來的！”洛子怡聽了這句話，低語，為之動容。

老人看見洛子怡沉思的樣子，撫着胡須，釋然地笑了。

老人仍然把洛子怡送到洞口，子怡回頭時，那道白光和老人又不見了。

洛子怡苦惱透頂，茫然四顧，老天，我又怎麽回去呀？

“子怡，子怡，你睡了五天了，也該起來了，壞丫頭，你又開始偷懶了嗎？上次，你睡了一個月，這次你又要睡多久啊？”

忽然，她聽見了莫語航的聲音。

想起莫語航，她就想起了她捉狹的笑。

“子怡，你知道嗎？你兵哥哥走了？他有任務等不到你醒來，你知道他臨行前的感受嗎？以前，我們都誤解他了。

這次，我們才真正地知道什麽是軍人，什麽是軍人的崇高，什麽是軍人的軍令如山啊！如果，你看見了他臨別時，看着你那哀絕的眼神，子怡啊！我看你還怎麽睡得下去。。。”

子怡耳邊仍然響着莫語航的話語。

啊？兵哥哥走了嗎？洛子怡有些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