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許敬被他這一聲怒斥吓得有些腿軟,手裏的燈籠都險些掉到地上。

他迅速的往一旁閃了閃,賠笑道:“好好好,怕了你了,先将她放在這榻上,老大夫這就給她解毒。”

“這還差不多。”

謝齊玉瞪了他一眼,将人輕輕放在了榻上。

這時他的胳膊已經有些微麻,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絲毫沒有在意到這點。

許敬打開藥箱,從裏面摸出一個黑褐色的藥丸放到了沈珞珞的口中。

而後取出銀針布包,抽出一根極細的針,在火燭上烤了烤,才不緊不慢的紮在了沈珞珞的脖頸上。

他手上忙活着,嘴卻還不停歇,一直絮絮叨叨個沒完。

“造孽啊,我這一好好的大夫,如今卻要靠紮針給女子解這種毒,還要屈居謝兄你的權威之下,我這老大夫真真是命苦啊!”

謝齊玉都沒眼看他,靠在一側的椅子上,壓根就不想與他貧嘴。

此刻,他一心撲在沈珞珞這裏,什麽話都不想說,就只想親眼看着她脫離險境。

在傅府救下沈珞珞的那一剎那,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将她帶到懸世醫館,找老許解毒。

那時,他也不知道許敬是否能用醫術救她,但只單單憑着一個信任,他就來了。

一直等到一炷香後,沈珞珞完全平靜了下來,許敬才将銀針盡數取下。

看着逐漸陷入沉睡的女子,他無奈搖了搖頭,這女子也是命苦,每次見她不是昏迷就是中毒。

“謝兄,方才我就想問,這傅夫人中了藥,你直接将她放到傅大人懷裏不就得了,人家夫妻的事情自然由他們夫妻去解決,你把人抱到這來算怎麽一回事,萬一人家夫妻倆就是想要個孩子呢?”

許敬将銀針重新放進了布包內,站起身看了看眉頭蹙起的謝齊玉,總覺得他這次做的有些過頭了。

“老許,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樣。”

謝齊玉站直了身子,将雙手交疊在了胸前,幽幽的嘆出一口氣。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半夜三更從別人府中抱個女人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京城出了個采花賊呢!”

許敬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他簡直要為這兄弟操碎了心。

“老許,你這張嘴真是……”謝齊玉被他氣得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他閉了閉眼,沉聲道:“她是被夫家的人算計了,若不是我見她今日沒來複診,想着去傅府一探究竟,後果會不堪設想,總之,那傅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攥緊拳頭,狠狠的錘在許敬日常搭脈的桌案上。

只聽的那桌子哐當一聲裂開,成了兩瓣。

許敬望着謝齊玉第一次這般暴力,傻了眼。

他足足呆愣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跑過去拾起地上的破木頭,哀嚎道:“哎呀,我可憐的桌子啊,謝兄你拿它撒氣作何,要找便找那罪魁禍首去。”

話音一落,許敬便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又道:“不是,這是人家府中的事,你一個外人摻和個什麽勁兒?莫不是你喜歡上人家了?”

“老許,瞎說什麽?你小聲些,那裏還躺着個病人呢!”

謝齊玉聽他嚎叫,生怕吵醒了沈珞珞,趕緊制止了他。

許敬擡頭瞥了一眼毫無動靜的女子,音調低了下來:“這哪裏是病人,分明就是中了媚藥……對了,你方才說的被夫家算計是何緣故?”

“你終于抓住了重點。”謝齊玉突然就欣慰的彎了彎唇角,“是被傅承之的表弟設計的,不知他自己有沒有參與,小叔子觊觎嫂嫂,簡直有違倫常。”

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簡直令人嗤之以鼻。

許敬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其中竟有這般緣故,随即看向沈珞珞的眼神都多了些同情。

“怪不得上次見她,眼裏都沒了光彩,原來她竟處在這種境地裏,真是白瞎了這一個天仙似的千金小姐。”

謝齊玉朝他點了點頭,心頭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分不清是同情還是別的什麽。

“不得了了,謝兄你竟然喜歡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我要告知你父親去。”

許敬見他表情屬實有些抑郁,突然拔高了聲調,想戲弄戲弄他,他最不喜歡的便是這樣憂郁的氛圍。

“老許,你有病吧!你這嘴若是不想要了,本大人現在就給你縫起來。”

謝齊玉見他又開始不着調的亂說,有些惱怒。

兩人正互相調侃間,忽聽的榻上那人驚叫了一聲。

“救命啊,你滾開,別碰我!”

謝齊玉趕忙将許敬塞過來的破木板塞回給了許敬,疾步走到榻前。

這時,沈珞珞已經坐了起來,一頭墨發有些散亂的披在肩頭,臉色看上去很是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傅夫人,你無礙吧?”謝齊玉關切的看着她,眉宇間帶着一絲擔憂。

沈珞珞掀開眼簾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的整個眼眶都紅腫不堪,布滿血絲,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見她不說話,謝齊玉又試探着問道:“你可有何處不舒服……”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一陣軟香撲面而來,接着脖頸便被人緊緊的給抱住了。

她的發絲輕輕柔柔的掠過謝齊玉的肌膚,使得他的心口立即湧起了一陣酥麻之感。

許敬被這番場景驚得目瞪口呆,他趕緊用雙手捂住了眼睛,迅速轉過身去,一溜煙跑進了後院。

他靠在卧房的門簾背後,不停的拍着胸口自言自語道:“我什麽都沒看見,謝兄這毒要是沒解成功,那便只有犧牲你自己了,我先歇息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謝齊玉這會兒正全身僵硬着,他絲毫都不敢動,手僵持在半空中,不知道到底該放在何處。

心也跳的極快,感覺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耳邊一直環繞着沈珞珞低低的啜泣聲,聲音裏帶着委屈、不甘、恐懼,這些他都聽的仔仔細細,明明白白。

他知道她的處境艱難,再聯想到夜裏發生的事情,當下便感覺自己心裏也很不好受。

暗自嘆道:這世間對女子也太過不公平,嫁人為婦後不僅要伺候夫家一幹人等,還要随時防止外戚的設計陷害。

若是夫妻同心倒也安好,總得是有個依靠,若是夫妻離心,那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生基本算是毀于一旦。

他想,若是日後自己成了家,定對妻子傾盡所有,毫無保留,絕不會像傅承之那般涼薄冷血。

“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這裏沒別人,一直這般悶着會憋壞身子。”

謝齊玉也不知道此刻他該說些什麽,只好引導她發洩情緒。

話音剛落,他便聽見沈珞珞止住了抽泣,下一秒,就聽見她放聲的大哭了起來。

這一回,謝齊玉從她的聲音裏聽出的全是悲傷與難過,再無恐懼。

他猶豫着要不要安慰她,幾次伸手想要環住她的後背,最後都被自己的理智給擊退了。

最後他還是僵硬的坐在榻前,任由着沈珞珞環着他的脖頸哭的梨花帶雨。

他索性閉上眼睛,耐心的等着她,等她恢複如常。

“謝謝你救我,謝齊玉!”

沈珞珞一邊哭着,一邊含糊不清的念着他的名字,委屈的像孩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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