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珞珞立時感覺腳下一輕,腰間一緊,還未等她做好心理準備,便已經被謝齊玉攜上了醫館對面的屋頂。
望着腳底懸空的暗黑街巷,她只覺有些腿軟,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拉扯,直直往下墜落。
那感覺,好不怪哉。
于是,她趕緊閉上了眼睛,不看,就不害怕。
雖說未出閣時在府中也曾上過樹,但是像這般上房揭瓦,卻是萬萬沒有做過的。
這屋子的高度比院兒裏那顆矮槐樹不知高了多少,若是摔下去,非傷即殘。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謝齊玉的腰封,唯恐失手掉了下去。
謝齊玉帶着她躍過一座又一座的屋檐,行動很是迅捷。
在過了許多個屋頂後,沈珞珞感覺心口的拉扯感已經慢慢消失,便壯着膽子睜開了眼睛。
這不看還好,一看吓一跳。
此刻,她的腳懸空在了一座約莫一層半高的黑瓦飛檐上,巨大的落差感讓她感到一陣驚慌。
于是,她恐懼的趕緊閉上了眼睛,纖手不遺餘力的攥緊了謝齊玉的腰封。
就在這時,耳邊忽的傳來一聲清脆的喀嚓聲。
手裏抓着的那個東西居然斷了!
謝齊玉正欲帶着她躍到下一個屋頂,突然感覺腰間一松,胸口一涼,對襟月白袍子居然嚯的一下散開了,露出了他結實白皙的胸膛。
好巧不巧的是:沈珞珞此時正好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見了一個男子裸露着上身對着自己,她當下一陣愕然。
想也不想,就伸手給了謝齊玉一記重拳。
接着,兩人重心不穩,直挺挺的從上頭掉了下來。
砸穿了屋頂,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沈珞珞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彈出來了,她勉強翻了一個身,想讓自己砸疼的胳膊舒緩舒緩。
卻聽的身下一陣慘叫:“你再不起來,本大人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沈珞珞驚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心說,方才怎麽感覺地面有些軟,原來是這謝大人當了肉墊。
“謝大人對不住,我方才失禮了。”
謝齊玉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很是無語的瞥了沈珞珞一眼,道:“傅夫人,你到底是在做什麽?”
明明是她扯斷了他的腰封,使他衣袍失了束縛,露了肌膚,怎麽這女子還不分青紅皂白的給了他一拳。
簡直無理取鬧!
謝齊玉三兩下将衣袍系好,也不想再理沈珞珞。
借着月色環視了一眼四周的環境,才知道他們掉下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座道觀。
“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坦胸露背。”沈珞珞撇了撇嘴,“話說,你怎得連一件中衣都未穿,只着一件外袍,這難不成也是你的癖好麽?”
謝齊玉又是一陣無語。
“還不是幾個時辰前為了救你将這衣袍打濕了,若不是你,本大人能這麽狼狽嗎?“在傅府接住沈珞珞的時候,她胸前的衣襟都已經濕透,去醫館的路上就将謝齊玉的衣袍也浸濕了。
當時,他覺得不過就是濕了件衣服,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許敬一直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怕他衣襟濕透觸到肌膚也會中毒,便嚷着讓他将衣服給換了。
“原來如此,實在是對不住,謝大人。”沈珞珞有些尴尬的朝他拂了拂。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擾人清夢,不妥不妥。”
冷不丁,從道觀昏暗的一角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将他們二人吓了一跳。
謝齊玉本能的長臂一撈,将沈珞珞撈到了自己的身後。
而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借着破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循聲望去,便看見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側卧在牆角,看不清楚模樣。
他立即冷了眸子,朝那人問道:“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那人不緊不慢的指了指破了一個大洞的屋頂,語氣帶着些戲谑:“小官人,莫非你忘了,方才你們是從何處來的?”
謝齊玉擡頭看了看那個被他與沈珞珞砸出來的大洞,神情微怔。
随即,朝那人颔首:“在下不知這道觀是道長的,多有得罪,等天亮了我便差人來将這破洞修繕修繕,今日打攪道長了,我們這就離開。”
說罷,他便要帶着沈珞珞離開。
卻聽的那道長又道:“慢着,本道人讓你走了嗎?”
道長慢悠悠的吹亮了火折子,扶着牆面緩緩站起來,踱步到了他們二人面前,欲去看沈珞珞的模樣。
謝齊玉搶先一步擋住了他,将沈珞珞又往後推了推。
“道長,這是何意?”
沈珞珞此時躲在謝齊玉身後,用寬大的衣袖遮着面,生怕被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牛鼻子道長給瞧去了容貌。
她與謝齊玉本就不該在一處,一無親戚關系,二不是友人,純粹就是道長說的孤男寡女。
若是被人發現他們二人半夜在一起,傳揚出去,傅承之只怕是會休了她。
這絕對不能發生!
那道長見看不到後面的小娘子,只好往後退了幾步,笑道:“那明日,我便在此地等你過來修繕道觀,若是不來,本道人可是要去酒肆坐坐,與那說書人閑聊一番了。”
話裏透着滿滿的威脅氣息,輕飄飄的進了謝齊玉的耳裏,他也不生氣,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淡然道:“在下說話算話。”
“好,本道人就喜歡你這樣的。”
謝齊玉再未接話,朝他躬身一禮,便帶着沈珞珞出了這屋子。
兩人剛剛走到圍牆下,沈珞珞便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她聞見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火油氣味。
沈家從商十載,在京城也是頗有名望,因此商行的生意不僅僅是與民間商賈有來往,與軍方也是有合作的。
這火油便是其中一項。
沈珞珞自小粘着父親,凡是沈家的産業她都去看過許多次,對這火油的氣味更是記得十分清楚。
再加上她嗅覺極好,一下子便聞到了這火油的味道,而且,這氣味分明是往這邊來的。
她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這梁國一向都有宵禁的制度,過了巳時便不允許街巷有人走動。
若是被發現,直接由巡防軍捉拿送至刑部處以笞刑,那幾十鞭子下去,後背非得開花不可。
想到這,沈珞珞便覺背脊一陣發涼。
她立即朝謝齊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拉着他快步跑回了道觀內。
謝齊玉雖不知她是為何這般,但看她神情很是焦急,便二話不說随着她一起再次入了道觀裏面。
進屋子後,快速的關上了門。
沈珞珞掩在謝齊玉的身後,瞪着亮晶晶的眸子朝屋子裏張望着,但是看了一圈都沒有再見到那道長,她便覺得有些奇怪。
于是,輕輕喚了一聲:“道長?”
話音落下,整個屋子裏安靜如斯,聽不到一絲聲音。
謝齊玉朝方才那道長出現的地方望了望,發現那裏空無一人,遂道:“真是怪人,方才還在這兒的。”
沈珞珞拿下了遮面的衣袖,環視了一眼屋子,突然道:“這牛鼻子道長,莫不是猴子變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話音一落,她便看見一個黑影從梁上跳了下來,吓得沈珞珞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趕緊擡袖子遮着面,朝那人道:“小女子口無遮攔,但是并無他意,還望道長莫要見怪。”
那黑影卻不說話,只是默默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放到了三人中間。
火光照亮的一瞬間,沈珞珞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人的額頭處還在不斷的往外滲着血,看上去很是駭人。
“怎麽是你?”沈珞珞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