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有事絆住了,一時半會兒走不開,我便先回來了。”沈珞珞淡然道。

沈禹奧了一聲,擡手捋了捋黑白相間的胡須,眸色黯然下來。

他心裏痛恨傅家不作為,但看着自家女兒看上去過的還不錯,便也不好在說些什麽。

畢竟,在父親的心中,閨女的幸福永遠都是排在首要之位的。

為了她能幸福,他可以忍受一切。

直至吃過晚飯後,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沈珞珞才卸下謹慎,整個人軟軟的倒在軟榻上。

她将整個頭都悶在被褥內,沮喪道:“哎,這事兒到底該如何是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見她這般不開心,冬葵急的團團轉。

她給沈珞珞捏着胳膊,勸道:“小姐,要不還是跟老爺大少爺他們坦白吧,不然總這樣騙他們,也不是辦法。”

沈珞珞從榻上突然坐了起來,理好外衣,肅道:“你待在這,我去凝風院兒一趟。”

在花廳裏,父親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很是不放心,總覺着他是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

他不說,她只好去凝風院找哥哥問個一二。

一踏進凝風院內,便聞見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厚的墨香味。

她心下詫然,莫不是打翻了墨罐子?

撩起裙擺趕忙跑了進去,卻發現裏面一切如常,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只見書房內整整齊齊的擺着許多各式各樣的硯臺,數量較她離開之前又多了百十個。

細細數來,足足有兩百來個。

“哥,你這是打算開硯臺鋪子了?”沈珞珞詫然。

沈和風拿着一卷書從送春歸的山水畫後走了出來,輕輕在沈珞珞的頭上敲了一記,嗔怪道:“都嫁人了,還是這般冒冒失失,身為禦史夫人得端莊些才好!”

提起這禦史夫人,沈珞珞不知是喜還是憂。

她撇撇嘴,駁道:“哥,你慣會取笑我,在你這裏我還要那般謹言慎行作甚。”

沈和風笑笑不說話,轉身将地上的幾方墨石收了起來,裝進了匣子裏。

“來我這,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問的?”

沈珞珞撓了撓頭,笑道:“還是哥哥你了解我,有件事情你須得老實告知我。”

“說吧。”沈和風懶懶道。

“我不在的這半年,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父親怎麽瘦的這般厲害,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我看他脖頸上還有傷疤。”

“還不是許家鬧得。”沈和風停下手裏的動作,神情突然嚴肅起來。

“許家?究竟是怎麽了,你快說。”沈珞珞急了。

“這半年來我們家的生意都被許家搶了不少,父親還為此去找過許重山,背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沈和風眸子黯淡下來,閃過一絲淩厲。

“為何沒有去傅家尋我,夫……夫君他至少會幫些忙吧。”沈珞珞有些中氣不足的問他。

她知道許家與傅家勾結算計利用她,但她還是不敢相信他連她的家人都忍心戕害。

沈和風搖搖頭,啞然道:“尋了,只是傅家不讓我們進門與你相見,我便去找了傅承之,讓他出面為父親主持公道,可每次都被他以公務繁忙為由搪塞回來了,一來二去,我們便再也不想去找他相助了。”

“謝齊玉說的真真的絲毫不假。”沈珞珞喃喃道。

他們兩家勾結一起,狼狽為奸,竟把他們沈家耍的團團轉!還把父親害成這般模樣。

“謝齊玉是誰?”沈和風不解。

沈珞珞紅着眸子,沉聲道:“這個晚些再告訴你,哥,你與我交個實底,家中情形究竟如何?”

沈和風踱步到窗前,站在清冷的月輝裏,昂首看了看窗外閃爍的星空,眸光中滿是迷茫。

良久,才道:“恐難恢複往日繁榮,沈家怕是要沒落了。”

沒落?這二字對于一個白手起家的人來說可謂是滅頂之災。

沈珞珞痛心疾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悔不該當初這般被情眯了眼,盲了心,給了壞人可乘之機。

她顫抖着往後退了好幾步,直至撞上了擺滿硯臺的紅木镂空架子上。

其中一個稍微輕些的黑色硯臺,在重力的撞擊下滑落了下來。

沈和風眼疾手快的沖過去大手一撈,将沈珞珞攜到了自己的身旁,避免了一場禍事。

與此同時,那黑色硯臺直接落在地上,砰的一聲摔成了碎片。

“妹妹,你可有哪裏傷到了?”

“哥,這硯臺……”

沈珞珞搖了搖頭,紅着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痛到了極點。

那可是哥哥最喜愛之物,如今又因為自己變成這樣,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掃把星一般,害得家宅不寧。

“無礙,反正哥哥往後也用不上,妹妹沒事才好。”沈和風淡淡一笑。

“什麽叫往後也用不上?”沈珞珞錯愕道。

“不打算考科舉了,就如妹妹所言,我打算接手父親的衣缽,重振沈家。”

這幾句話他說的斬釘截鐵,很是篤定。

實際上這幾年的科舉考試屢屢落榜,皆是沈和風自己為之。

他不是不想去為官,只是念及父親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好,只得另做他算。

為了不讓父親擔憂,他便一邊佯裝考科舉,一邊私下學習經商之道。

畢竟從商之後,是再無可能再去為官了。

他也恨,梁帝定下這般不通人性的制度,作為平民百姓他也只有接受,哪裏有機會反抗。

稍有不慎,便會殃及整個沈家,孰輕孰重,他還是拎得清的。

沈珞珞不禁啞然失聲,連連搖頭:“我那是戲言,并不是真心話,哥不能放棄科舉,這可是你畢生的心願啊。”

沈和風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父親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再也不能如此操勞了。但沈家辛苦十幾年攢下來的家業可不能就這般沒落了,哥哥棄文從商,也同樣是為了這個家着想,倒是妹妹你,在夫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切勿想的太多。”

“哥……”沈珞珞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卻被沈和風下了逐客令。

“妹妹,時辰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睡晚了,這眼下怕是又要淤青了。”

話畢,他便将沈珞珞送出了屋子。

等他關上門後,沈珞珞并沒有離開,而是停留在凝風院外許久。

她徘徊在院外的碎石小路上,望着圓月思緒萬千,想了許多往日種種,最後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她不義。

人生本就沒有誰欠誰,也沒有誰生來就該卑微。

憑什麽委屈都是她來受,而他左擁右抱,将她的尊嚴踩在腳底。

她沈珞珞也是個有尊嚴的人,既如此,那便不奉陪了。

第二日一早,沈禹便火急火燎的将沈和風叫到了花廳。

他指着桌上的一封信,訝然道:“和風,你妹妹就留這麽一句話,就着急忙慌的走了?這才住了一夜呢。”

只見那信上寫着:父親,哥哥,我有事先回府了,勿念。

沈和風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便安慰他道:“妹妹興許是有事情回去了,父親莫要擔憂,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

沈禹雖然面上一副不大高興的模樣,但心裏卻是十分難受,還以為閨女回來能住上十天半個月,哪知才住了一夜便走了。

他着實是心痛難當,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只得一個人回到房間裏生悶氣。

沈珞珞回到傅府時,天色才将将大亮。

傅承之早早的便去上朝去了。

進到桃園的時候,裏面除了有灑掃的丫頭外,便沒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冬葵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問道:“小姐,要不要等姑爺回來了再開始?”

“就現在。”沈珞珞神情很是肅穆。

“得令,小姐。”

冬葵便按照兩人預先在馬車上計劃好的步驟,開始清理衣物。

她将傅家屬于自己的所有衣裳全部尋了出來,在院子的空地上架起許多幹燥的木柴,将衣物放了上去,再将一推廉價的釵環堆放在衣裳上面,前前後後淋上了三遍火油。

最後,打開火折子,不假思索的丢了上去。

瞬間,那堆衣物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站在這大火前面,周身被這熱氣包裹着,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與暖意。

原來,不在意了是這種感覺!

沈珞珞冷笑一聲,嘴角輕輕揚了揚。

這堆承載了她所有委屈的物件,很快便會燃燒殆盡,不複存在。

而今往後,她也絕再不委屈自己。

“喲,姐姐這是在做什麽?背着老爺偷人也就算了,青天白日就開始燒東西,難不成還想詛咒老爺不成?”

垂花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半是挑釁半是陰笑。

不用說,這人除了墨雲還會是誰,來的正好!沈珞珞望着那婀娜的身影,冷冷一笑。

“來人,将這辱罵主母的下賤婢子掌嘴二十。”

“是,夫人。”

話畢,立即就有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走上前去,将墨雲按在牆上,不由分說的的抽了她二十巴掌。

掌掌力道用到最大,絲毫不留情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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