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掌控

南面的樓閣中, 月芙仰在卧榻上,半阖的眼底已迷離得不成樣子。

她今日梳的是堕馬髻,烏黑的發絲如雲堆積在左側, 再斜插一支蝶戀花鎏金點翠步搖, 本就有楚楚動人的風情。

現下發絲亂了,衣衫散了, 臉頰暈紅,唇瓣濕潤,額角還覆着細細的一層香汗, 一點一滴彙聚, 在搖搖欲墜時,稍一搖晃,便飛快的滾落, 隐入發間。

有一縷碎發被打濕了,恰好黏在右側的臉頰邊, 蜿蜒曲折, 仿佛水中的蔓草, 糾纏人心。

趙恒便是被纏住的那一個。好不容易艱難地撐起上身, 頓時又感到一陣窒息。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無法自控地再度俯身,用力含住她泛紅的鼻尖,再逐漸下移,壓住她已經被吻過的唇。

月芙的一只手緊緊揪住他的袖擺,另一只手則攀在他的肩上。

隔着衣物,她能感覺到底下結實有力的肌肉, 堅如鑄鐵, 十分可靠, 和杜燕則、崔賀樟的清瘦單薄完全不同。

“殿下,我——”

她感到他的手已經從她的脖頸處慢慢下移,正胡亂地拉扯套在外面的那件大袖衫,連忙按住,張口想說點什麽。

可是才一開口,又被堵住了。

她掙了掙,然而,早已動情,又哪裏抵擋得住?最終,推拒的手慢慢滑落。

反而是趙恒,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撿回了一絲理智。

他費力地将自己挪開,一個翻身,側卧到一旁,背對着她,痛苦地弓起背,拼命控制自己。

“你走吧,離我遠點。”

這是一張供人小憩的卧榻,有些窄小,即使趙恒已經有意避開,後背仍然免不了貼着月芙,說話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震動,帶着火爐一般的熱度,傳遞過去。

月芙的呼吸還沒有平複,胸口依舊起伏着,轉過眼去看他的背影。

他渾身都緊繃着,時不時顫動一下,後背彎得仿佛一張巨大的弓,弦已拉緊,卻用蠻力阻止了不得不發的箭。

“殿下,為何?”

她輕聲問,不懂他已這樣難受,卻還是如此克制。

他是皇子啊,生于萬人之上,從小要什麽有什麽的皇子,就連杜燕則那樣普通士族出生的郎君,在大多數時候,也不會壓抑自己的欲望。

趙恒依舊背對着她,身形不住地起伏,吃力道:“我……是來幫你,來救你的,不能做和他一樣的事!”

月芙的呼吸猛然一滞,心口一下被什麽東西塞滿了,壓一壓,就能壓出一汪清泉。

“你快走吧,我忍一忍就過去了……記得別再回方才那裏,往人多的地方走。”

月芙抽噎了一聲,努力從卧榻上爬起來,等腦袋裏那陣暈眩過去,便照着他的話,起身往木梯的方向走去。

這就是她最初期盼的結果,被趙恒救下,讓他确信崔賀樟對她有不軌之心,便可繼續求他,出手徹底擺平崔賀樟這個隐患。

第一步已經達到了,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完好無損地離開。

可走到木梯邊時,她仍舊沒忍住,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

他那麽痛苦,又那麽狼狽,都是因為她。

“你快走啊!”

遲遲沒有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趙恒感到越來越急躁。

月芙卻忽然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目光堅定。

“不。”

她重新回到卧榻邊,在他那一側跪坐下來,面對着他,伸手去解他腰間的衣帶。

“你做什麽!”

趙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面帶異樣的潮紅,瞪着混沌的眼眸質問。

月芙忍着內心強烈的羞恥感,輕聲道:“殿下救了我,我、我也想幫一幫殿下……”

說着,她一咬牙,将另一只沒有被他攥住的手一下伸了過去。

“你——”

趙恒渾身一緊,震驚地瞪着她,只覺整個命脈都被她掌握。

“這樣,殿下會好得快些。”月芙低低地說,臉頰已紅得宛如朝霞映日。

她對這些事,一點也不陌生,趙恒甚至有種錯覺,仿佛她比他自己還要更熟悉他的身體。

不知是不是那香的作用,他的一切感受被無限放大,而嬌小的她,已經完全掌控了他。

……

那兩名守在宴席附近的仆從望着漸漸遠去的侍女,一時猶豫起來。

“要不要現下就去向郎君知會一聲?”其中一個問。

“可才小半個時辰。”另一個也有些猶豫,湊過去擠眉弄眼,“郎君可是用了些手段的,一時半會兒恐怕好不了……”

“但太子妃殿下已親自着人來問了,夫人那兒又盯得緊……”

兩人嘀咕一陣,最終在侯夫人懷疑的目光掃過來時,同時打了個哆嗦,趕緊朝着崔賀樟所在的那間屋子奔去。

只是,等二人到了屋門外,卻立刻發現不對勁。

他們離開時,分明是将門關嚴了的,可此刻,門卻只是虛掩着,四下靜悄悄的,仿佛根本沒人在。

這和他們料想中令人羞恥的畫面截然不同。

二人對視一眼,先試探着喚了兩聲“郎君”,見始終沒人應,這才确定出了事,連忙推門沖進去。

屋子裏空蕩蕩,早已不見了那位沈娘子的蹤影,只剩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賀樟。

兩人吓了一跳,趕緊上前,先探鼻息,見呼吸均勻,仿佛只是暈了過去,這才開始喚。

“郎君,郎君!快醒醒!”

崔賀樟已經暈了一陣子,被這樣喚了好幾聲,逐漸轉醒。

腦後被劈的那處還鈍鈍地疼着,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才終于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

“人呢!沈月芙去哪兒了!”

仆從忙答:“郎君,奴也不知,方才進來時,便只有郎君一人躺在這裏,不見沈娘子的蹤影。”

崔賀樟想着方才被人劈的那一掌,怒火中燒,偏偏他根本沒來得及看見那人的長相,連記恨,也不知該記恨誰。

“方才讓你們兩個守在前面,有沒有看到什麽人到這邊來?怎麽沒有攔?”

“未、未曾,奴等一直守着,不曾有人過來。”

“兩個廢物!連一個活生生的人過來了,也看不見!”崔賀樟一腳踢翻了其中一個,“沒人過我,那是何人将我打暈,又帶走了沈月芙?難道是你們?”

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泛起異樣的潮紅,胸口因為怒火而劇烈起伏,連眼珠子也有些突出,表情猙獰,看起來有些瘆人。

“奴、奴不知,更不敢啊!”兩人連忙跪地告饒,“放眼整個長安,敢打郎君的,恐怕也沒幾個呀!”

這話卻是提醒了崔賀樟。

他父親雖只有侯爵,可身份卻是聖人的親家,一旦過世,自然就會追封國公。将來太子繼位,崔家的地位,便可過去的沈家,如今的王家一般,為衆多外戚之首,除趙氏之外,無人能敵。

有誰敢在他的家中,對他出手?

賓客之中,比他位高權重的不在少數,但有太子和太子妃在,沒一個會在別人的府中多管閑事。

他的腦海裏慢慢浮現出一張冷峻的面孔。

只有這個人,從來對他不假辭色,也只有這個人,會不忌憚他太子妻弟的身份。

“八王呢?他在哪兒?”

“八王、八王在宴席上,似乎與太子口角了兩句,便一個人離席了,也不讓人到近前服侍。不過,奴一直守着,未見八王往這邊來過。方才,太子妃殿下已兩個侍女去南面尋八王了。還讓奴來提醒郎君,莫讓夫人挂懷,免得在賓客面前失禮。”

“哼!理她做什麽,今日這麽多人在,難道她還真敢鬧?你們兩個也過去,看看沈月芙在不在八王那裏!”

崔賀樟如今正在氣頭上,根本顧不上侯夫人如何,一心只想找出方才将自己打暈的人到底是誰。

兩名仆從也不敢反駁,連連應“喏”,就要奔出去。

才跨出半步,又被崔賀樟喊停:“等等,再給我弄個侍女來——就上個月太子賜的那個春兒,快些!”

香爐裏的香早已燃盡,氣味也已随風飄散。只是,他在昏迷之前,和才昏迷的時候,卻統統吸了進去,方才剛醒來時,被怒氣沖昏了頭,還未感覺到異樣,現下才察覺藥效正在發作。

只是,府中貌美的侍女都已被侯夫人打發走了,僅剩那個還看得過眼的,便是上月他從太子那兒要來的那個叫春兒的,因是東宮的人,侯夫人不敢立刻将人弄走。

原本是為了沈月芙才準備的香,如今人跑了,他還這麽狼狽!

那兩名侍從,遂一個急匆匆奔向南邊,另一個則去将春兒帶過來,塞進崔賀樟的屋裏。

不一會兒,屋裏便傳來夾雜着女人高亢中帶着痛苦的激烈聲響。

那侍從聽得難受,可又怕再發生方才那樣的意外,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

……

另一邊,幾名侍女穿過一條條空蕩蕩的長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過去,始終沒有見到趙恒的蹤跡。

偶爾見到經過的下人,都會停下來問一問。

卻沒有一個說見過趙恒的。

“是不是方才的人指錯了,殿下并沒有到這邊來?”

“是啊,這裏已然離宴席有些距離了,位置太過偏僻,其他要更衣、小憩的賓客,也都沒往這兒來。咱們要不要再往別處去看看?”

為首的那一個侍女也有些猶豫,停下腳步想了想,點頭道:“也罷,這裏的屋子咱們都找過了,只剩下那一處,我過去看看,你們先往北去吧。”

她說着,指了指前方數十步之外的那座二層樓閣,一個人朝那邊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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