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纏繞
“殿下若實在難受, 也不妨放松些,這樣興許會更快……”
月芙跪坐在卧榻邊,身前是難耐不已的趙恒, 身後則是圍屏。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間,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還帶着明顯的顫抖。
她離得太近, 能清晰地感受到趙恒健碩的胸膛間傳來的急促呼吸,還有他身體滾燙的熱度。
有熱氣從臉頰邊拂過,順着一側的脖頸朝後蔓延過去, 令她的脊背感到一陣戰栗, 忍不住挺得更直,纖細的五指間,力道也跟着變了變。
旁邊的趙恒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已不敢看面若桃花的她。
他不再拒絕,一手蓋在雙眸之上, 慢慢地由側卧變為仰面, 随着她的牽制, 時而緊繃, 時而放松,時而戰栗。
他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她柔軟的掌心和細嫩的五指,忍不住捏緊她的手腕。
戴在她手腕上的兩只手钏似乎滑到了一塊兒,互相碰撞着,發出叮當聲,清脆悅耳, 每響一聲, 就敲一下他的心房。
趙恒現下只想盡快解決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 幹脆睜眼,把她拉近些,拉到懷裏,側過臉去重重地吻她。
眼看離結束已然不遠,閣樓底下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殿下?”
一道女聲從底下傳來,緊接着,便是踏上木梯的聲音。
月芙一下僵住了,渾身的血液直沖上來,緊張地看着和自己貼在一起的趙恒,幾乎要驚呼出聲。
幸好,她反應極快,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這才将聲音咽了回去。
“有人來了!”
她眼裏帶着害怕的淚水,大氣也不敢出,只能用口型說。
趙恒咬了咬牙關,一手撫了撫她的後背,示意她別害怕,随即從卧榻上迅速坐起來,用自己的身形将她完全遮住。
“什麽人!”
他一聲不耐煩的低喝,讓來人的腳步頓了頓,随後又沿着木梯上來兩級。
“殿下,奴奉太子妃之命,來瞧一瞧殿下,方才是太子多飲了兩杯,與殿下在言辭之間多少有些沖突,太子妃已悉心勸慰過太子,今日是崔相公的壽宴,賓客衆多,盼殿下看在太子妃的薄面上,莫要計較。”
那名侍女就站在木梯的中間,頭頂恰好與二樓的地面齊平,一擡眼,就能看見上面的情形。
見這一番話說完,遲遲沒有動靜,她不禁疑惑地朝裏看一眼。
二樓的窗半敞着,一縷明媚燦爛的陽光斜照進來,投射在被圍屏圍住兩面的卧榻。
榻上半坐着一個男人,背對着木梯的方向,看不見面容,只能從衣袍上辨認出正是趙恒。
不知為何,他的坐姿看起來有些怪異。
侍女不禁又多看一眼,小聲地提醒:“殿下?”
趙恒慢慢轉頭,半張臉的輪廓映在金色的日光裏,耀眼得有些看不清。
“知道了。”他的嗓音十分嘶啞,好像才剛剛睡醒,又好像在極力壓抑着什麽,“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自會過去,請阿嫂放心。”
話才說完,他忽然眉頭一皺,發出一聲悶哼。
“殿下怎麽了?”侍女才要應“喏”離開,忽聽到這一聲,頓時又停住,遲疑地看過去。
趙恒咬緊牙關,低頭看着伏跪榻邊,盡力将自己縮成一團的月芙,悄悄捏緊雙拳。
她應當怕極了,整個人抖若篩糠,腦袋緊緊貼在他的下腹處,反倒弄得他一個激靈。
“出去!”
趙恒一面怒聲呵斥,一面用手掌安撫似的輕揉月芙的後腦,生怕她因為太過恐懼,反而讓那侍女發現端倪。
“喏。”
侍女被吓了一跳,從未見過趙恒如此疾言厲色的樣子,連忙低下頭,轉身下樓離開。
已見到八王,将太子妃的話帶到,她便想去知會方才往北面去的另外兩人,再一同回去向太子妃複命。
只是,才過去不遠,還未見到同伴,便先遇到方才那位崔賀樟身邊的仆從。
“你不服侍郎君,來這兒做什麽?郎君呢,可回庭中了?”
那仆從也不敢說實話,眼珠一轉,忙笑道:“郎君那兒還有人在呢,我聽說你們還在尋八王,便想跟着來瞧瞧,能不能幫上忙。”
侍女道:“我方才已見到八王,不必幫忙了。”
“見到了?八王如何了?身邊可有——可有其他人在服侍?”他差點就将“沈娘子”三個字說出來。
“沒有,只八王一個人。你可別過去,殿下似乎才歇了一陣起來,大約怒氣還未消,不肯讓人靠近。往日在東宮,我們也不大敢靠近八王。”
如此,那仆從也不好再堅持親自去看,只能跟着一起離開。
誰知,才走到半道,便遇見帶着好幾名侍從,怒氣沖沖過來找人的侯夫人。
“你站住!”侯夫人一見他,立刻讓人将他拿住,疾言厲色道,“郎君到哪兒去了?是不是又和哪個娘子厮混去了,給我說清楚!”
那仆從吓得兩腿一軟,連忙跪下求饒:“奴、奴不知,夫人饒命啊!”
侯夫人哪會信他,當即命人掌他的嘴。
不一會兒,原本寂靜的長廊立時鬧騰起來。
……
樓閣中,緊靠在一起的兩人終于放松下來。
月芙已經渾身脫力,軟軟地倒在一邊,黏膩濕滑的右手輕輕落在地上。
趙恒有點不敢看。
好在那香的力道雖強勁,他卻沒有吸入太多,經過方才一番折騰,體內的那股火氣已然滅了大半,總算能穩住心神。
他稍稍平複過後,便悶不吭聲地站起來,快速攏好衣物後,便将擱在架子上的那盆清水捧到榻邊,拉起月芙的右手,仔細清洗。
她的手又白又軟,被他的兩只略顯粗糙的手掌包裹着,愈顯嬌小。
“還是我自己來吧……”
月芙的臉頰發燙,忙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幾滴水珠沾到趙恒的衣袖上,快速滲進布料中。
他覺得掌中一下變得空落落的,卻沒再堅持,慢慢坐直了身子,默默地轉開臉,唯有餘光看着她洗淨手,又急急忙忙整理淩亂的發鬓與衣衫。
“哎呀!”
女子的發飾繁複,這裏又沒有銅鏡,月芙慌亂之下,一縷發絲便與步搖上一只振翅欲飛的金蝶纏繞在一起,揪扯之間帶來一陣疼痛。
趙恒悄悄看一眼,遲疑一瞬,随即站起身,無聲地按住她的手,湊到近前,仔細解那一縷纏繞的發絲。
等解開了,再小心地将步搖斜插回她的堕馬髻中。
如此,總算大致恢複原樣。
除了潮紅的臉頰和滿頭還未幹透的細汗。
趙恒輕咳一聲,向後退一步,生怕自己還想做什麽。
“崔賀樟的事,你不用怕。我會派人暗中護着你,絕不容他再做任何冒犯你的事。”他低沉地開口,目光看向窗外。
此刻,他的心中被一種複雜的愧疚和懊惱的情緒充斥着,總覺得自己要對她負起責任,至于到底是何種責任,卻有些模糊,只能佯裝鎮定,憑着本能,先幫她解決最需要解決的崔賀樟的事。
月芙站在原地,沒有立刻應答,而是先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确信并無勉強和不耐煩的意思,才輕聲道:“多謝殿下的好意,只是,如此恐怕不能完全提防住他。方才,殿下還未出現時,我聽他說,要借着向崔相公盡孝的機會,讓我嫁進定遠侯府,做崔相公的繼室夫人……”
說完,她想起夢裏可怕的情形,忍不住又顫了顫。
趙恒聽罷,又見她害怕的模樣,忽而心頭一痛,接着,便是怒不可遏:“簡直是禽獸不如!”
今日崔賀樟能在自己父親的生辰宴上做那種荒唐事,他已經感到震驚無比,想不到,他還能做出更駭人聽聞的事來!
“崔老病重,他不事孝床頭,反而還要利用此事,為自己的□□做遮羞布!這種人,竟然還能——”
還能得到太子的信任。
後半句話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能議論太子的是非。
月芙自覺地裝作沒有察覺到他戛然而止的話音,輕聲道:“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不敢同崔郎将針鋒相對,可我也有自己的堅持,萬不會因此屈服。”
趙恒看着她已然冷靜下來的樣子,明白她心中已有打算,定是想讓他幫忙,問:“你想要我如何做?”
這時,他也已經徹底鎮定下來,開始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她。
他雖一向遠離朝堂,卻不代表對個中利害關系一無所知。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每一件事的界限。
若沈月芙什麽也沒想好,只是六神無主地向他坦白此事,他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并說什麽也會保護着她。
可她分明已在短短的時間裏想好了對策,使他不得不先考量一番。
月芙當然看出了他的顧慮。在這之前,她早就在反複思索過,趙恒能幫她到哪一步。
“阿芙不才,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既然崔郎将要借着孝子的名義行事,只好讓這一條路行不通了。若長安城中,婦孺老少皆知,崔老的病唯有安心靜養,方能多續些時日,崔郎将自然無法再替父‘續弦’。”
她說得已十分含蓄。
趙恒聽懂了。
崔賀樟的名聲一向不好,若在民間散播些流言,諸如“正是因為兒子的荒唐,才使崔相公久病不愈”、“唯有不再折騰,讓崔相公安心修養,方還有病愈的希望”,便可讓崔賀樟有所顧忌。
他若還執意要給父親“續弦”,鬧得民間議論紛紛,總會有不怕死的言官到聖人面前參上一本。
雖然不是萬全之法,但總算也不叫人為難。
“我知道了。會将此事處理好的,你無須憂懼,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趙恒淡淡地點頭,卻并未說一定會照着她的意思去做。
月芙見他答應了,也不再追根問底,行過禮後,從窗口往外看了看,确定附近沒人,便要下樓離開。
才踏下第一級臺階,趙恒又喚了她一聲。
“沈娘子,方才的事,我——”
月芙好像知道他想說什麽一般,倉促地開口打斷:“殿下不必自責,方才,是我自願的。”
說完,也不等他再開口,便提着裙裾,飛快地奔下樓,朝着宴席的方向去了。
趙恒站在窗邊的身形一動不動,只是袖中的雙手悄悄地握緊成拳。
他的确想要道歉。可她越是那樣說,反而越讓他感到愧疚不已。
這種事,哪怕是她自願的,哪怕他一直守着最後的防線,最後吃虧的也總是她。
底下的小徑上,那道嬌小又婀娜的身影正漸行漸遠。
趙恒目光複雜地看了一會兒,正要離開,卻忽然被她的舉動吸引了目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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