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采訪(2)

楊春華面紅耳赤,十分尴尬,但是衆人卻只覺得熱鬧,一味起哄。尹玉蝶就笑着說:“散了散了,有什麽好看的,誰沒收過花呀?要看書法,我們海川哥的書法,也算是一流的呢……”

但是尹玉蝶這麽說,絲毫作用也沒有,楊春華非常尴尬,抱着花的手就僵硬在那裏,不知是把裏面的紙條拿出來好,還是不拿的好。張宛央就伸手過來,從花球花束裏面掏出了一張紙條,笑嘻嘻說:“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到底是怎樣的戲迷票友,寫下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話,給我們一起欣賞一下也好。”

張宛央還沒有将紙條打開,張燕兒已經将手伸過來,把紙條抽走了,大聲念起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借……借……某某某詩句贈送楊春華小姐……這中間三個字寫得太潦草,我不認識。”

衆人轟然大笑。尹玉蝶笑着說:“不是字寫得太潦草,而是你字認得太少。好啦好啦,別鬧了,趕緊将東西還給春華。”

張燕兒就将紙條還給春華,笑嘻嘻地說:“春華姐姐,你可千萬別看中這個票友,你看字都寫得七歪八扭,連我都不認識,這文化水準肯定高不到哪兒去。”

衆人又是大笑。楊春華接過紙條,瞟也沒有瞟一眼,順手就扔進垃圾桶裏去了,眼睛看了,站在遠處的容海川一眼,随即把目光收回,然後把手裏的花籃塞到張燕兒手裏,說:“我玫瑰花花粉過敏,這花,這花籃放到你們房間去吧。”

張燕兒連忙說:“這花籃是送給你的,怎麽能放到我們房間去呢?”手卻将花籃接了過來。

楊春華說:“如果你們不要,那就扔了也成。”

張燕兒轉過頭,笑着對寧逸飛說:“大老板,下次我們設計花籃的時候,不要再往裏面放玫瑰花了,我們的花旦娘子,玫瑰花粉過敏。”

寧逸飛當然不摻和這事啊,笑一笑也不搭話。張燕兒說:“這好好的花扔了,可惜我還是拿着回去。喂,你們兩個不會過敏吧。”

張宛央笑着罵:“瞧你這小氣的模樣。”

容海川看楊春華轉手之間就把紙條給扔了,把花籃送給別人,也沒有再關注這事兒,轉身就去幹活了。

衆人以為這事情也算結束了,只是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半個月,幾乎每天晚上,楊春華都會收到這樣一個花籃,花籃裏都有一張紙條,龍飛鳳舞,各種唐宋名人的詩句,全都是贊美,有的含蓄,有的熱烈。這下大家都知道這送花籃的人的意思了。

一群小姐妹,只要演過主角的,全都收過花籃。但是這位票友送的花籃也實在太多了,持續的時間也實在太長了。嚴香菊悄悄地與張燕兒咬耳朵說:“春華姐姐的這個票友好有錢呢,不會是想要娶了春華姐姐吧!說起來,如果嫁到這樣的人家,也是春華姐姐的幸運啊。我們唱戲的,還不指望着一個好歸宿?”

張燕兒笑嘻嘻地說:“等下我們悄悄地去問問謝柳生,那個送花的到底是高個還是矮個?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身材是健壯的還是胖墩墩的?關于文化,那不用考慮了,肯定是有文化的,能背那麽多詩詞呢,我們先去幫春華姐姐考察考察再看。”

嚴香菊拍手叫好,一轉頭卻看見容海川就在自己不遠後面,正忙着整理箱子呢。急忙将手放下來,對張燕兒說:“這種事咱們不能摻和,外面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誰知道現在好,過兩年會不會變壞呢。要說呢,咱們漂泊在外面的人,真的要結婚,還是回鄉去比較好,咱們自己同鄉知根知底,也受不了委屈。”

嚴香菊說話之間不斷地對張燕兒打眼色,張燕兒愣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于是也大聲說:“我這是開玩笑呢,我們現在也才十來歲,結婚也還早着。再說了,我們在外面唱過戲的人,真的嫁到了人家書香門第,或者是有錢人家,還不被人家看死裏去!”

兩人說完了這番話,急忙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去了,那形式那樣子,真的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容海川本來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很放在心上,但是聽兩個姑娘欲蓋彌彰,補充了後面一翻話,心情卻不由自主的有幾分抑郁起來,就像是一片陰雲蓋住了天空,手上的箱子也重了幾分。

轉頭看着那邊,楊春華正在上妝,上了妝的楊春華,與當年的瑟縮在井臺邊上的童養媳,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模樣。

帶上穆桂英的鳳冠,在往鳳關上裝上兩根雉毛,年輕的姑娘已經是光焰萬丈。

有一個疙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

沒有人提醒楊春華,要留意容海川的反應,但是聰明而又敏感的姑娘,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容海川與之前的不同。

又是半個月,每天一個花籃,不留姓名,不露身份。雖然楊春華根本沒有過手,就把這些詞語花籃全都送給小姐妹,但是容海川心中的疙瘩,還是愈來愈大。

這天早上,楊春華起來練了功之後,将自己的髒衣服放進籃子裏,照例來到了容海川與謝柳生的房間外面,敲了敲門,然後徑直進去,去收容海川與謝柳生的髒衣服。

原來,四鳳舞臺來到了上海之後,就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女孩子下午和晚上唱戲,早上可以晚一點起來,練功,收拾個人事務;幾個男性早上起來還得收拾舞臺,準備一天的表演。所以女孩子們起來之後,給自己洗衣服的時候,就順帶着将幾個男人的衣服全都洗了,容海川與謝柳生的衣服,向來都是楊春華洗的。

推門進去卻愣了一下,兩人擱置髒衣服的籃子裏只有謝柳生的衣服。轉身端着衣服出來,就看見謝柳生進門來。當下就說:“柳生哥,海川哥昨天沒有換衣服?”

謝柳生笑着說:“今天早上海川五點鐘就起來了,把自己的衣服就洗了,說你們晚上唱戲太累,我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将戲臺的事情準備妥當,就回轉身來打算洗衣服,我自己洗,你們也多一點休息時間。”

楊春華心裏咯噔了一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