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開我不想喜歡您了

第26章 離開 我不想喜歡您了。

日頭越來越大, 葉柳記得表小姐身子弱,即使溫泉治療效果再好也不能久泡。過了半個時辰後,葉柳到馬車裏找了新的衣裳回來。

泉水外由一塊巨石阻擋, 正好隔絕裏外的視線,葉柳看不到裏面, 只聽到崖頂流水嘩嘩的聲響,其中還夾雜着點怪異的動靜。

葉柳停住腳步, 像是想到什麽,面上一紅,立刻退了出去。

莊子景色秀麗別致, 假山水榭, 回廊飛檐, 無一不精美絢麗。

這處莊子最初是老國公夫人的陪嫁, 老國公夫人在長安待得厭倦了就常來莊子小住。沈鏡少時常常陪母親來這, 到後來領兵掌權,來這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老國公夫人病逝, 但這處莊子沈念臻一次都沒來過。

涼風吹過, 浮動靜姝臉頰的發絲,她兩手撐在岸邊,唇瓣被咬得通紅, 柔弱得仿佛風雨中飄搖的小白花。

沈鏡從後面抱着她的腰,安撫她不停地顫栗。

“餓了嗎?”他問。

靜姝赤着的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水, 成熟男人的氣息把她包裹得嚴實,他寬厚的肩膀擋住了周圍所有的涼風,懷中燥熱。靜姝耳根,臉頰都是緋色, 卷翹的長睫上挂着一排淚珠,欲滴未滴的模樣我見猶憐。

沈鏡習慣了執掌乾坤,即便在情.事上也是如此。靜姝始終都是被迫承受,好在,沈鏡的克制讓靜姝沒那麽難受。

靜姝搖搖頭,她并不是很餓,即便一日不用飯腹中也沒有什麽饑餓的感覺。

岸邊的石壁透着涼意,靜姝不得不控制着離石頭遠點,這麽一動,她明顯感覺到身後的某物蓄勢待發。

靜姝僵住身子,沈鏡不為所動地撥了撥她頸後的長發,“吓到你了?”

這是第一次,靜姝有這麽強烈的觸感。以前都是黑夜,深夜總能給人勇氣,做一些平常做不到的事,而白日不同,靜姝仿佛覺得身上每一個感官都彙聚到那一點,感覺越加強烈。她抵着岸邊的手緊了緊,慢慢放到水裏。

天氣燥熱,時有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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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明顯感到沈鏡在她腰上的手一緊,好像在隐忍什麽。

水聲波動一會兒,“二爺,您…喜歡嗎?”靜姝耳根發燙,軟軟的小手也好像被燙得灼熱。

沈鏡在她耳邊的呼吸從未有過的急促起來,又有些強硬地隐忍。

靜姝緩過神時,手已經酸得不行。她甩了甩胳膊,被沈鏡掰過身子,兩人面對面。

她臉上的水珠幹了,臉頰被曬得粉嫩,是獨屬于少女的稚嫩飽滿,仿若一顆青澀的果子,誘人品嘗。

沈鏡的指腹碰了碰她的臉,他神色始終淡淡的,讓靜姝不得不懷疑自己剛才那番大膽的舉動是否惹得他不高興。

靜姝踮腳親在他的下巴上,“二爺,我還不餓,咱們再泡一會兒好不好。”

即便答應過沈鏡每日按時用飯,但靜姝還是想能躲則躲,她願意一直在這和沈鏡做到起行,也不遠去膳廳。

她沒想過這點小心思逃過沈鏡的眼睛,靜姝手攀在沈鏡肩上,慢慢磨着,撒嬌。

沈鏡兩手托住她,防止她滑下去,“不要忘了你曾經答應過的話。”

淡漠的話語把靜姝拉回現實,沈鏡永遠清醒自持,即使是在極度縱.情時也很能很快抽出身。

靜姝試圖反抗,不斷磨蹭着沈鏡,那兩團綿軟緩緩擦在他的胸口,“二爺,我還不餓。”

嘩啦一聲,沈鏡抱着她從溫泉裏出來,靜姝沒反應過來,吓得兩腿夾.住沈鏡的腰,兩人都沒穿衣,她更能感受到沈鏡身下此時的跳動。

靜姝吓得立刻松開腿,耳珠紅的好像在滴血。

沈鏡把她放到石凳上,給她披了幹淨的外衣。寬松的衣裳把靜姝包裹得嚴實,沈鏡耐心地給她擦着頭發,“換完衣裳去用飯。”

他語氣說不上好,有着不容置疑的強勢。

靜姝睫毛撲朔兩下,老老實實地坐着,不敢再說話了。

後午的天不怎麽好,馬車行了半路開始下雨,起初是密密麻麻的雨絲到後面越來越大,噼噼啪啪砸到車頂,

靜姝坐在那車裏面有些擔心,她剛掀開車簾,就被沈鏡擋了回去,“外面雨大,別出來。”

“可是您…”靜姝話沒說完就被他塞了回去。

風雨交加,雷電作響。

密閉的馬車讓靜姝心裏越來越恐慌,前世的記憶如洪水一般湧了出來。

耳邊的謾罵,身上被毆打的痛感逐漸清晰,好像重生是一場夢,她依舊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賤蹄子,還敢勾搭世子爺!”

“來人,給我掌嘴,打到我滿意為止。”

“把她關在柴房裏,一滴水都不許給她喝。”

“…”

那些聲音越來越清晰,打在她的耳邊,打在她的血肉上。

“不要,不要!”靜姝雙手抱在腦後,整個人都埋在膝蓋裏,眸子驚恐,眼睛裏的淚沾濕了衣袖,身體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那些令她恐懼的人和事從未離她遠去。

馬車外怒吼的風像是在無情的喧嚣,即便靜姝重活一次,依舊逃不掉這噩夢。

她現在還在寧國公府,沈念臻早晚有一天會回來,沈鏡真的願意為了她,拒絕自己的兒子嗎?還是…他為了緩和和沈念臻的關系,會把她親自送到他屋裏,重複當初的冰冷。

靜姝手緊緊攥在一起,指尖恰白,掌心裏都出了血,一滴一滴落在素白的襦裙上。

馬車的簾子忽地被人掀開,一大片光照了進來,夾雜着潮濕的涼氣。

靜姝下意識地伸手擋住外面的光,緊縮到一角,沈鏡身上被雨淋透,“前面有家驿站,你随我出來。”

耳邊是熟悉又沉穩的聲音,撫平靜姝心裏的恐慌,她遲緩地擡起頭看向沈鏡,小臉蒼白如紙,冷汗順着她的額頭落了下來。

“沈叔叔…”靜姝有些哽咽,她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沈鏡意識到她情緒不對,跳進馬車,剛到她面前,靜姝就撲到他懷裏,哭出聲,“沈叔叔…”

淚水洶湧,即使以前靜姝會被他訓斥得委屈,也沒哭得這麽厲害過。沈鏡溫熱的掌心安撫她的後頸,“怎麽了?”

靜姝不說話,只是哭,哭得身子在他懷裏一抽一抽,不停地打嗝。

“沈叔叔,你…會把我送給別人嗎?”靜姝仰頭看他。

毫無緣由的一句話。

她不确定,不确定沈鏡的承諾是否比得過他和沈念臻的父子關系。既然沈念臻從小不在沈鏡身邊長大,沈鏡又不擅于表達情緒,那他是否會為了緩解他們父子二人的關系來把靜姝當作籌碼。沈念臻對于靜姝的欲.望,靜姝一清二楚。他耐心地把她養到及笄,耐心地等她成為他的掌中之物,絕不甘心把她輕易放走。

沈鏡沒多問她為什麽要說這句話,摸着她的後頸,給她确定的答複,“不會。”

“如果這個人是您的兒子呢?”靜姝再次開口,她無暇去考慮沈鏡是否會懷疑什麽,只是此時她想要一個答案。

沈鏡看着她,兩手攬住她的腰慢慢抱住,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除非你是自願,否則沒有人能強迫你。”

這句話仿如一顆定心丸,安撫住靜姝被暴風雨打亂的心。

沈鏡抱着她去了驿站,裏面燒了熱水,靜姝在靠在浴桶裏。平靜下來後,靜姝才感覺自己剛才有點丢人,她在沈鏡面前放縱的哭,還問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她把頭埋在水裏,如果以前沈鏡還懷疑她和沈念臻的關系,怕是現在就該确定心裏的想法了。

畢竟她是沈念臻從外面撿回來一手養大,若論親疏,她和沈念臻的關系應該絕對比和沈鏡親厚,外面的人也都懷疑她會不會做了世子夫人,靜姝不知該如何與沈鏡解釋。

葉柳去取衣裳到現在還沒過來,外面響了動靜,靜姝以為是葉柳,苦着臉道“二爺要是叫我用飯,直接把飯送到我屋裏吧,我不想下去了。”

“為什麽不想下去?”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靜姝倏的睜開眼,看到屏風處的沈鏡。

他換了一身衣裳,玄色更加老成,沈鏡選衣很少有淺色,大多都是暗色的衣裳。對襟的扣子一絲不茍,腰間墜着墨玉,面容淡漠,世家貴族的氣度渾然天成。這樣的人即便在人群裏也能一眼看到。

外面的雨聲小了,靜姝從前世的噩夢中抽離出,她告訴自己這一世是新的開始,她還有阿爹和三哥哥,還有沈鏡的承諾與庇護。

靜姝兩手撐在浴桶的邊緣,起身時動作緩慢,看着有些笨拙。

沈鏡站在屏風處看她,撥弄着拇指的白玉扳指。

浴桶裏的水泡了許久已經涼了,驿站不像寧國公府,外面下雨,屋裏的溫度并不高。靜姝剛從水裏面出來,身上挂着水珠,凍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靜姝皮膚偏白,猶如凝脂。白皙的映襯下,那兩株更加明顯。少女玲珑的人如一顆欲放的花苞,尚且青澀,卻又誘.人。

自從重生後跟了沈鏡,靜姝很少再有那樣的恐慌感,這是第一次,或許是一個預兆。

她和沈鏡這種關系沒有多少人知道,沈鏡有他自己的事情做,不會娶妻,他說她過了及笄的年紀就該嫁人,靜姝一直把他的話奉為圭臬,無事不聽。只要他能一直護着她,不再經受前世的噩夢就夠了。

小巧的玉足踏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漬。落地輕巧的動作不注意根本聽不到。

靜姝走到沈鏡面前,她輕輕抱住他的腰,面頰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驿站的床榻我睡不慣,想和您一起。”

她的話大膽又極具暗示性,偏就是這副清純的長相讓人難以多想。她永遠比表現出來的膽大得多。

靜姝揚起小臉,去親沈鏡的喉骨,他的下颌,他的薄唇。溫軟又甜膩的氣息在他懷裏。

她這副身子有多軟,他心裏很清楚。

沈鏡垂在身側的手始終沒有動作,聲音清醒,“靜姝,你現在該用晚飯了。”

“我不想吃。”

靜姝很少說“我不想”“我不要”之類的字樣,她一直都是乖巧溫順的。這是第一次對沈鏡的拒絕與反抗。

“靜姝,聽話。”

他讓她聽話,語氣裏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漆黑的眼也較以往嚴苛。

沈鏡拿了衣架上搭着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阻擋外面的涼氣,指腹滑過她的肌膚,不帶分毫的留戀。

每每到這個時候,靜姝都會懷疑沈鏡對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明明他對自己不見一點的喜歡與迷戀。

相比于世家那些頭銜,靜姝更覺得沈鏡像是一個死守于清規戒律的僧人,放縱但不沉溺,欲.望卻懂克制。

靜姝眼尾發紅,“您騙我,您根本就不喜歡我。”

“您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喜歡您了。阿爹的病治好,您自己一個人回長安吧,我不想回國公府了。”

沈鏡給她穿衣的手頓住,面上有些冷。

她說得有些孩子氣,可并不否認她是真的想把這些話付諸于實踐。她想離開長安,就再也不回來了。

沈鏡把她身子擦幹,系了肚兜的帶子,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她身上的敏感點,沈鏡始終沒有說話。

夏日的襦裙并不複雜,沈鏡耐心十足,給她穿完衣裳,又擦了沾濕的烏發。

烏壓壓的長發留在手裏,仿若上好的綢緞,沈鏡緊抿着薄唇,不發一語。

長久的沉默讓本是寂靜的屋子多了幾分壓抑的氣氛。靜姝始終未意識到他的變化,“我想跟三哥哥走,離開這,不想回寧國公府。”

沈鏡把她的烏發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後緩緩站起身,“你在鬧脾氣,我不會把你方才的話當真。”

“你心裏很清楚莽撞離開的後果,靜姝,你已經不是孩子了,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沈鏡過于理性,可靜姝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是事實。

他摸着靜姝的發頂,“在馬車裏是不是夢魇了?”

成熟的男人總會有耐心去詢問一切事情,他們會追根溯源,抓住問題的關鍵。靜姝沒看到過沈鏡無理取鬧的發脾氣,他理智得有些可怕。

沈鏡的話喚醒她白日的記憶,靜姝發僵,全身變得冰冷。

沈鏡伸手抱住她,溫和得有點無奈,像是在哄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我該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說的話?”

這一句話讓靜姝一瞬破防,滿肚子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晚飯靜姝倒底是沒下去用,她眼睛哭得腫,眼圈周圍紅成一片,看着像只受欺負的小兔子。

她沒和沈鏡交代實情,但她白日的話說得太過直白,依沈鏡的精敏,除卻她重生的事猜不到,其他應該清楚。比如沈念臻想收她做通房,沈鏡心裏明白,只是沒說出來。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事,靜姝一時緩不過神。而且她感覺沈鏡對她太縱容了,讓她以為自己現在把天捅出一個窟窿沈鏡都會幫她填上。

沈鏡推門進來,靜姝看到他,立刻拿起筷子吃飯。

終于吃完按照約定的食量,靜姝忍住腹中的惡心道“二爺,我吃好了。”

沈鏡看着下去的小半碗湯,沒揭穿她的投機取巧,點點頭。

過一會兒葉柳進來收拾碗筷,垂着頭不敢看屋裏端坐的國公爺,匆匆退了出去。

靜姝站着消食,走了兩圈撲到他懷裏,“二爺,為什麽葉柳那麽怕您?”

每次葉柳看到沈鏡,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沈鏡摟着她,另一手翻看着書,似是不經意問道“你怕嗎?”

靜姝在他懷裏很乖,玩着他腰間的玉佩,“有時候怕的,就在您…給我講道理的時候。”她硬生生把“罵我”兩個字吞了下去。

“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沈鏡忽然開口。

“什麽?”靜姝心情還很愉悅,并沒明白他想問什麽。

驀地,她停下玩玉佩的手,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沈鏡終究是開口問道了。

靜姝只頓住一瞬,很快輕松地擡頭看他,“只是一個夢而已,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沈鏡捏着她的耳朵,靜姝雙臂環住他的後頸,親在他的薄唇上,止住了沈鏡接下來想說的話。

“明日還要趕路,您別看了,陪我歇息。”

靜姝的小脾氣來的快走的也快,白日還說不要他,現在又開始撒嬌。

沈鏡掐住她沒有多少肉的臉,揶揄道“不是說不喜歡我了?”

靜姝想起自己犯糊塗做的事,面上泛紅,茶霧的眸子清純羞澀,她水嫩的唇再次落到沈鏡的唇角,“什麽時候說過,我怎麽不記得,我最喜歡您了。”

靜姝說話晚,通情.事故也晚,性子雖孤僻,卻純真善良,小時候跟着李珏即使是乞丐,遇到可憐人都會幫上一把。由此可見,她對幫助自己的人更會記在心裏。

就像她記了一輩子的阿爹和三哥哥,她一樣喜歡他們。沈鏡從未問過靜姝對他的喜歡是哪種喜歡,或許連她自己也答不出來。

白日發生的事多,明明是大好的晴天卻下了雨,好在夜裏風靜,皓月當空,沒有什麽風雨欲來的預兆。

這夜沈鏡要了靜姝兩次,且每次的時間極長,他以前從不會這樣,讓靜姝不得不懷疑,他是否也不高興了,可剛吹燈的時候沈鏡看着還是很正常的。

到後來,靜姝趴在他懷裏忍不住顫栗,眼尾更紅。沈鏡拿帕子給她擦幹淨身下的粘膩,靜姝有些羞澀,緊閉着眼不去看他。只腿.間感受到他的指腹在緩緩滑動。

沈鏡這樣的人做什麽事都認真,極為暧昧的動作在他做來卻不失優雅,顯得有些冷情。

自那日後沈鏡不再騎馬,和靜姝同乘馬車。

靜姝安安靜靜地被他抱在懷裏閉眼假寐,實則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些日子沈鏡都很奇怪,鮮少與她搭話,像是她又做錯了什麽。

因着前世,靜姝也有點心虛。如果沈鏡知道前世她是沈念臻的通房,依着他的脾性,只會讓他們父子之間産生更大的隔閡,靜姝不想當這個罪人。

中途休息時沈鏡下了馬車,靜姝終于能松下氣,喝了一小口水。

容啓騎馬過來,手裏拿了一個竹筒,他從筒裏倒出一封信,“二爺,李珏的信。”

沈鏡把信打開,掃了眼,面無表情地把信折在一起,扔給容啓,道“燒了。”

容啓詫異,“二爺,這…表小姐…”

他話還沒說完,被沈鏡冰冷的眼神打斷,立即住聲,轉口道“二爺,屬下最近還查到了李珏在長安其他身份…”

吃了飯靜姝在馬車裏有點發困,長安到荊州遠,還有數日的路程,途中靜姝除了看書,只能用睡覺打發漫長的時間。

沈鏡許久都沒回馬車,靜姝一個人卧在軟榻上不知不覺間真的睡了過去。

天熱,她穿的衣裳少,薄薄的襦裙遮住側卧的身姿,兩手交疊放在小臉下,烏發散落,遮住她半張臉。卧在軟榻上身形纖瘦,拱成小小的一團。

沈鏡再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态。他進來的動作稍頓,放簾變輕,走了進來。

靜姝尚未察覺到動靜,沈鏡已經坐到她旁邊。

她這才意識到有人進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靜姝伸手摸了摸旁邊的人,蹭蹭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躺到他懷裏。

沈鏡手搭在她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忽地開口問她,“你想一直留在寧國公府嗎?”

靜姝睡得有些不清醒,迷蒙地撐開眼,粉嫩的唇,紅潤的臉,有剛睡醒的嬌憨,沒聽清他的話,問道“您說什麽?”

沈鏡指腹捏着她的臉,道“沒什麽。”

靜姝嘟囔一聲,“您不要總捏我臉。”

沈鏡常年習武,指腹生了不少的薄繭,靜姝皮肉薄,捏在她臉上刮的肉疼。

靜姝對他的反抗少有,即便夜裏他重了些,她也只會哭,只會說疼,從不拒絕他,像今日這樣打開他的手,只能在她迷糊時才會做。這孩子聽話得讓他不知說什麽才好。

剩下的這段路沈鏡很沉默,始終都沒說過什麽話,靜姝覺得他有心事,卻又不敢開口去問。像沈鏡這樣心思果決,手段強硬的人能遇到什麽棘手的事。

她默默地趴在沈鏡懷裏,像只乖巧的貓。

葉柳除卻去裏面添茶送水,少有進去打擾。若是國公爺不在還好。人一在那葉柳就開始手足無措。國公爺周身的氣勢太強,怕是只有表小姐才受的住。

快到荊州的前一日,沈鏡出去辦事,馬車裏只有靜姝。

他走的時候沒告訴她,那時靜姝還在睡覺。她太困了,沈鏡夜裏變換的姿勢太多,靜姝一時難以接受,白日眼皮子合上就難以掀開。

風無聲無息地吹着,開始變得涼,她掀開車簾,清風拂面,靜姝瞬間變得清醒,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沈鏡的生辰好像快到了。

寧國公府向來從簡,沈鏡從未辦過生辰,他一直很忙,尤其是重掌兵權之後,忙得越加厲害。靜姝知道沈鏡的生辰還是跟了沈鏡的第二年。

那時沈鏡時隔幾月辦事回來,在一次夜裏要了她一次,正巧那日靜姝在學府收到陸荷玉的請柬,她父親大肆操辦壽宴,靜姝這才想到前世沈鏡好似從未辦過生辰。

她緩過神後,抱住沈鏡的腰問他,“沈叔叔,您生辰是什麽時候?”

沈鏡身形落下,靜姝咬唇吸了口氣,沒忍住,哭了。

在情.事上,沈鏡每次都很輕,但是那一次,靜姝是真的疼。沈鏡緩緩退出去,那時兩人還不如現在這麽親密,靜姝也很少在他面前哭,但一哭就停不下來。

她忍不住顫栗,邊哭邊抽噎着問他,“您還沒告訴我您的生辰呢。”

沈鏡摸了摸她的頭,涼涼的指骨滑過她的側臉,“我不過生辰。”

靜姝不哭了,問他“為什麽?”

沈鏡道“許久都不過了。”

靜姝把身子貼近,她感到下面又進了去,臉頰有些羞澀,“以後我陪您過,您告訴我好不好?”

沈鏡摸她頭的動作很輕,他平常在府裏也只會待在書房,人冷,不會笑,即便和她做,都是清冷的情緒。

“那麽想知道?”他問。

靜姝點頭加快。

但是那次知道他的生辰也是錯過了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他下一個生辰,靜姝把這個日子刻在心裏一直記到現在。

入夜又是到客棧裏歇息,沈鏡沒回來,靜姝用過飯,梳洗沐浴後在床榻邊看書。沈鏡說得對,縱使以後她離開了寧國公府,多會些東西總不能出錯。

靜姝很感激沈鏡送她去學府,上一世沈念臻帶她只會教些習字,整日把她關在屋裏,靜姝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不愛說話,看着呆呆的,像是一個精致的娃娃。

沈念臻喜歡打扮她,送她漂亮的衣裳首飾,給她梳好看的妝容,放在屋裏時而想起就逗弄一下。幸好他對小孩子沒有興趣,只是一直在等待她及笄,在她及笄的那日沈念臻回了府。

那一夜,對于靜姝來說到現在都害怕。

沈鏡說剛剛弱冠的男人火氣正旺,不會心疼她,靜姝深有體會,和沈念臻在一起的每一夜對她來說都是疼痛又難熬的夜晚。

靜姝不敢反抗,也無力反抗。直到沈念臻娶妻,她想一切都過去了,卻沒想到正是噩夢的開始。

好在那些在這一世都未發生過,她應該再不會碰到沈念臻,至少現在有沈鏡在,她還是安全的。

驿站的環境不如寧國公府,但是靜姝不挑,無論在哪都能很快适應。

她還在想沈鏡的生辰要送他什麽。

靜姝沒有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沈鏡給的,沈鏡生于世家,品味極高,所用的東西都是上好,靜姝給他買的或許他嘴上不說,心裏也是嫌棄。

靜姝趴在引枕上,雙手抵着下颌,兩條腿在空中晃來晃去。神思專注,想着沈鏡喜歡什麽東西。

月黑風高時,小窗外的天忽然大亮,生出一團火龍,靜姝困意消退,從床上披了衣服起身。

“表小姐,不好了,着火了!”葉柳在外面拍門。

靜姝拉開門,葉柳立刻道“表小姐,驿站失火,您快随奴婢離開。”

驿站火起得詭異又突然,火勢猛烈,靜姝來不及多想跟着葉柳跑了出去。

火龍肆卷,裏面的商旅四處奔走,靜姝跑到外面喉嚨發嗆,蹲在地上幹咳一會兒,等她起身時,葉柳不知去了哪?

“小六!”靜姝聽到熟悉的聲音轉身,就看到三哥哥站在自己面前,她一時疑惑,“三哥哥,你怎麽在這?葉柳呢?”

李珏拉住她的手,“我讓她回去了,阿爹也在這,你跟我來。”

靜姝心裏狐疑地跟上他,兩人到外面上了馬車,陌生的路讓靜姝的懷疑越來越多,“三哥哥,你不是應該在荊州嗎?”

“我給你的信你沒看到?”李珏問她。

“什麽信?”靜姝自給李珏送過那封寫明她為什麽沒跟他一起去,編了一堆假話的信,就沒收到過他的回話,靜姝還有點心虛,怕他不信自己的話,非要查明因果。

李珏看了她一會兒,目光讓她陌生,最後道“算了,你先和我一起走。”

“我們去哪?”靜姝已經開始懷疑,“三哥哥,你在躲寧國公府的人?”

靜姝的聰明總在不該有的地方,就像現在,她精準地猜出李珏的意圖,“三哥哥,你想做什麽?沈鏡回來見不到我會生氣的?”

李珏像是被激怒,道“夠了!”

靜姝被他吓得立即止住聲,從小到大,三哥哥都沒兇過她,即使她再不乖,都不見李珏生氣。不像沈鏡,動不動就愛欺負她。

“三哥哥,我…”靜姝要哭出來的聲音終于拉回李珏的意識。

李珏慌亂道“小六,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我問你,你想離開寧國公府嗎?”

靜姝重複,“離開寧國公府…?”

李珏,“你不用騙我,你在寧國公府裏過得不好,我都知道。我今年科舉高中,朝中已外放我到外地為官,小六,我可以保護你,你願意離開寧國公府和我走嗎?”

靜姝知道李珏有秘密,只是沒想過他隐瞞了這麽多,李珏急切地要她回應,靜姝腦子裏忽然閃過沈鏡那日問她的話“如果給你離開寧國公府的機會你走不走?”

她那日聽清了沈鏡的話,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他,準确的說她還沒有想好,沈鏡當時的意思是不是允許她離開,他早就猜到李珏的意圖才會這麽問她。

沈鏡當初之所以勸阻她不要跟着李珏,是因為他怕李珏無權無勢,無官無職,不能保護好她,可是現在三哥哥很厲害,她是不是就能跟着三哥哥,還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李珏又問了一聲,“小六?”

靜姝點頭,“三哥哥,我跟着你走。”

李珏一笑,拉住馬匹,馬車遠去,“阿爹就在前面,我帶你去。”

靜姝沒問過李珏為什麽要選這種方式帶她離開,那場火或許就是李珏放的,她下意識地逃避這個問題,或許在她心裏,想要離開寧國公府這個念頭,已經很久了。

她想離開那個地方,帶給自己數不盡噩夢的地方。

靜姝相貌乖巧溫順,看着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這樣的相貌極具欺騙性,沒人知道她心裏的真實想法。

她既心軟又無情,此刻她的心裏想的不是沈鏡,不是對那裏的留戀,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解脫,真正對今世的重生。唯一遺憾的是沈鏡今年的生辰,她又沒和他一起過,

寧國公府在吃穿用度上一向奢侈,馬車低調而奢華,外面看着與普通的馬車無異,實則裏面別有洞天。

來自西域進宮的波斯毛毯,柔軟而華美,整個大順也找不出第三匹。香爐熏香是宮廷獨創調制,檀木桌上擺着溫熱的羹湯,南方進貢的果子,無一不是上乘。

沈鏡坐在裏面,玄色錦衣繡着繁複精致的花紋,雙手搭在腿上,骨節修長,拇指的白玉扳指泛着瑩潤的玉光,矜貴又清冷。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捏了捏眉心,聽外面的容啓道“二爺,表小姐跟着李珏走了。”

沈鏡沒什麽表情地聽完容啓的回禀,開口,“知道了。”

這個結果他早就猜到,畢竟她想着離開的念頭從見到那個礙眼的人的時候就開始萌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這次他出去給她留了選擇的機會,是她自己要走。

沈鏡指骨敲了敲案,面無表情地從外面收回視線,“通知梧州衙門,他們人一到,全部都關到地牢裏。”

他說過不會管束她,允許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允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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