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哎,晴明,你聽說那件事了嗎?”等到酒和魚都吃得差不多之後,博雅突然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得問道。
“什麽事?”晴明笑問:“你應該不會忘記我昨天才回京城吧?就算有什麽事,我也不可能立刻知道,更何況你一大早就過來了,我也沒時間去探聽什麽消息啊。”
“四天前的晚上,‘赤發鬼犬麻呂’闖入油店。他殺了那裏的女人和孩子,什麽也沒偷就逃走了。大家都以為他會因此離開京城一段時間,結果卻在京城裏抓住了他。”
博雅所說的赤發鬼犬麻呂當然不會是真的鬼,而是一個強盜。他是個年屆五十、頭發斑白的男子,原是播磨國一所叫做西雲寺的寺院的僧人。有一次為錢犯了難,竟偷走純金的主佛如來像,因此堕落為賊。
入屋行竊必下殺手,是這個犬麻呂的做法。殺掉人,就可在沒有活口的房子裏從容不迫地搜尋錢財。不過,還是會有人藏身暗處,僥幸活了下來。這些人中,有人見到了犬麻呂濺一身遇害人的鮮血、滿頭滿臉紅彤彤的樣子,從那時起他便被叫做“赤發鬼”了。
“在京城的什麽地方?”
“他是在西京極的路口失魂落魄地徘徊時被捕的。當時.他提着血跡斑斑的刀,衣服上也濺有被害人的血。”博雅說:“其實兩天前就有消息,說有個像是犬麻呂的男子,握着帶血的刀在閑逛,不知是真是假。結果是真的,他實際被捕是在昨天早上。”
“這可是好事啊。”“好事是好事.但犬麻呂這家夥,好像有鬼附身了。”
“鬼?”
“好像自從闖入油店那個晚上起,他就一直不吃不喝,四處徘徊。到被抓的時候,甚至是一副無法抵抗的樣子。”
“噢。那為什麽說他是有鬼附身了呢?”
“他在牢裏說夢話。說的幾乎都是像你說的咒一樣不明不白的夢話,但試着連接起來分析,好像這個犬麻呂在逃出油店之後,就在朱雀大路遇鬼了。”
“遇鬼?”
“乘坐牛車的鬼。”博雅把犬麻呂的夢話串起來之後的情況跟晴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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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是亥時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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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之夜的銀白色月亮,懸挂在半天之中。
赤發鬼犬麻呂赤着腳。赤腳啪嗒啪嗒地踩踏着自己的投影。
已是陰歷十月近月中的時候,赤腳踩着地面覺得很冷。他褴褛的直垂下擺,因為翻到腰際,膝部以下暴露在夜風的吹拂之下。雖然還沒到霜降,但對于年過五十的犬麻呂來說,已經覺得冷風侵骨了。
他的右手仍握着帶血的長刀。
“呸!”犬麻呂解嘲地發一聲喊。還是年過五旬之過吧,不能像從前那樣迅捷了。随着他又嘟哝了一次,犬麻呂放慢了腳步。
沒有人追上來。犬麻呂邊走邊放下直垂的下擺。正要收刀人鞘時,他停住了腳步。
并不是因為不停下來就不能收刀人鞘,而是因為看見前方出現了奇怪的東西——一團發出藍光的東西。
朦胧的光——仿佛自天而降的月光在那裏凝成青白的一塊。
“是牛車嗎?”犬麻呂思忖着。
在朱雀大路南面——羅城門的方位,一輛牛車而向犬麻呂停在哪裏。
沒有牛。只有牛拉的車。
為什麽這種地方停着牛車呢?正在這麽想的時候,犬麻呂一下子屏住了氣息。原來看似停在那裏的牛車,竟然是動的。而且,它正筆直地朝犬麻呂的方向走來。
吱,吱……聽得見微弱的聲音,是車軸轉動的聲音。
那個聲音和牛車一起,在昏暗中向犬麻呂靠近。
吱,吱……牛車最初看似停止不動,是因為它的運動極其緩慢。
犬麻呂的舌根僵住了。
為什麽沒有牽引的車子會向前運動呢?犬麻呂後退了半步。他看見在牛車的兩側,模糊地現出兩個人影。
牛車的右側——即犬麻呂的左前方,是黑色的人影。
牛車的左側——即犬麻呂的右前方,是白色的人影。
真的遇見怪事了。
雖說是夜間,但黑色的人影也好,白色的人影也好,看起來竟是同樣清晰。兩個人影都隐隐約約地飄浮在空氣中.仿佛自天而降的月光罩住了他們。——那些都不是人世中的!犬麻呂心想,一定是妖怪!
吱.吱……牛車和兩個人影雲中漫步似的慢慢接近了。
由于總是在夜深入靜之時行竊,犬麻呂迄今已好幾次遭遇怪異之事。
隐約閃現的鬼火;看不到人影,卻在身後緊追不舍的腳步聲;在倒塌的大門下,從棄置的女屍頭上一根一根地拔下頭發的老太婆;深夜在路邊哭叫着的失去了眼珠子的、□□的小孩子……但是,以往任何一次遭遇,都不如今夜這般詭異。
不過,犬麻呂畢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他深知,無論對方是幽鬼也好、狐貍精也好,如果他害怕了,畏縮不前,反而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吱,吱……牛車靠近過來,犬麻呂将剛才後撤的那條腿朝着牛車邁向前去。
牛車與犬麻呂之間的距離縮短至初時的一半了。
黑色的人影是個男子。是個身穿黑色直垂的武士。他右邊腰間挂着長刀,步态悠然。白色的人影是個身穿輕便旅裝的女子。她身穿白色單衣。套白色罩衣,兩只手在托着罩衣。也是肅穆地、像在空中舞蹈似的邁步向前。
沒有任何腳步聲,也沒有車子碾過泥土的聲音,只聽見車子吱吱作響的聲音。
終于,等車子來到跟前的時候,犬麻呂高舉長刀。“到哪裏去?”犬麻呂發出一聲低沉的喝問。
弱勢的狐貍之類,被這樣一喝的話,馬上就會逃之天天了。
然而,對方卻沒有回答。一行男也好女也好,車也好,一如既往地悠然前行。
“到哪裏去?”犬麻呂依然右手舉刀,又喝問一聲。
“到大內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來自車子裏面。
車簾輕輕擡起,露出一張俏麗的女子臉龐,若論年齡,應該是二十七八的樣子。豐滿的嘴唇,水靈的眼睛,身穿唐衣。不知焚的是什麽香.犬麻呂只覺得馥郁的芳香撲鼻而來。
簾子放下,女子的臉随即消失。
犬麻呂的鼻腔裏還留着那種香氣。
牛車已到身前。沒有套牛、卻在晃晃悠悠的車轭,來到面前。叉開兩腿、舉刀屹立的犬麻呂,突然看見那車轭上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那是一束黑糊糊的女人的長頭發。
“哎呀!”犬麻呂大叫一聲,翻滾在地。
牛車肅穆地從他的身邊通過。原先撲鼻的芳香,此時變成了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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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是說‘去大內’嗎?”晴明饒有興致地問博雅。
“好像是那樣說的。”
“那她來大內了嗎?”
“沒有來。因為我沒有聽說有關她的事。不過,後來,據說那牛車消失了。好像是在犬麻呂身邊通過之後,往前走到八條大道一帶,就在那裏消失了。”
“犬麻呂看見的?”
“好像是。他目送着牛車走朱雀大路,臨近八條大道時.在那裏突然消失了.”“那犬麻呂呢?”
“死掉了。在昨晚死的。”
“不就是被捕的當晚嗎?”
“沒錯。他被捕的時候已經在發高燒,身體熱得像火一樣。到了晚上就更加嚴重了。據說最後他是嘴裏喊着‘好冷好冷’,渾身發抖而死的。”
“挺吓人的嘛。”
“哎,晴明……”
“什麽事?”
“關于那輛牛車的事,我覺得犬麻呂不像在說假話。其實,還有一個人見過類似的牛車。”博雅猶豫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的熟人中有個叫藤原成平的,是個朝臣。這家夥喜歡女色,到處留情,上門尋歡。這位成平說他也見到過。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犬麻呂闖人油店的第二天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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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要去找的女人,就住在西京極,因為他前幾天弄錯了,寫信給了兩個女人,約的是同一天晚上上門,所以他只好給其中之一寫信,說是要作和歌,去不了了,所以直到亥時前後,才出門。
他的車子急急地沿朱雀大路走,在過七條大道的地方,遇上了那輛沒有牛牽引的牛車……
最初察覺的,是他帶的三名随從。
正好是剛開始下雨的那天的晚上,像霧一樣細密的雨絲.充滿夜間的空氣中。是一個看不見月亮,兩眼一抹黑的夜晚。随從們都提着燈火走夜路,此時,他們突然注意到前方——羅城門的方向,有燈火在接近。
朦胧的光。
吱,吱……還有車軸轉動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有燈火,為什麽有光線放出?走近來的,是一輛牛車。可是,轭上卻沒有牛。沒有牛拉着,牛車卻在接近。
那輛牛車的左右兩邊,分別有一個穿黑色直垂的男子,和一個穿白色單衣、外套白色罩衣的女子。他們和牛車一起,向着這邊走來。
“奇怪呀……”成平得到報告,掀起簾子向外張望,他嘴裏還嘟囔着。
牛車越來越近了。
“成平大人,遇上妖物的話,還是早走為妙。”就在随從們懇求時,拉成平車子的牛突然大發脾氣,它擰着頭,要往一旁逃避。
牛勁太大,把車子拽到一旁,折斷了一根轅木,牛車側翻在地。這一下子,轭脫了,牛趁機逃走了。三名随從之中.有兩個也哇哇大叫,跟着牛逃走了。
成平從翻倒的車子裏爬了出來。因為雨水淋濕了泥地,他弄得一身泥漿。車子因為壓在一個随從逃跑時扔掉的火把上面,簾子燒着了,成平的車子着了火,燃燒起來。
悠然而至的牛車,來到成平面前停下了。這時候,從牛車裏面傳出一個清澈的女聲:“可以讓開一下嗎?”但是+成平動彈不得。因為他已經癱軟了。
“如此深夜.一個姑娘家,上哪裏去呢?”成平動不了,但還是硬挺着問道。
這時.簾子輕輕擡起,露出一張女子的面孔。她的膚色是令人瞠目的冰清玉潔。女子丹唇輕啓:“我要去大內。”女子豐滿的嘴唇吐出清音。
女子身穿豔麗的女式禮服,甘美的芳香傳到成平的鼻孔。
在雨中燃燒的車子,映照出這一切。
這時候的成平還是動不了。
正要掙紮着起來的成平,此時看見了綁在轭上的東西——是黑色的女人長發。有這麽一束頭發就綁在轭上。
看見這東西,成平的腰又一次癱軟了。
“怎、怎麽……”他是喊出聲了,但因為過于恐懼,腦子一片空白。美麗的女子、輕柔的話語,越發令人恐懼了。
“這是七天拜谒的途中呢。”女子說話的時候,兩邊的男人和女人都不作聲。
此時,一旁看着這一切的随從從腰間拔出刀來。
“呀——”随從閉着眼大叫一聲,向對方的車子砍去。簾子“嘎”地裂開,刀捅進了車裏面。
格格——車內傳來這樣的響聲。
女子用牙齒咬住插入簾子內的刀刃。不,此時那已經不是一個女子。她已經變成一只紅眼青鬼,身上仍舊是豔麗的禮服。
“嗷!”身穿白色單衣加罩衣的女子吠叫起來。眼看着她變成四足趴地。她的罩衣也脫落了。
女子長着一個白色的狗頭。站在另一邊、身穿黑色直垂的男子的臉,也變成了一張黑狗的臉。
兩只惡犬立即撲向動刀的随從,咬斷了他的頭,扯裂他的四肢。然後,兩只狗吞噬了他的身體.連骨頭也沒有剩下。
成平用四肢爬行,逃了出來。
當身後傳來嚼食随從的骨頭和肉的聲音時,成平不禁汗毛倒豎。兩只狗又恢複成人樣,站在牛車旁邊。
吱,吱……牛車又走動起來。
牛車超過爬走的成平,來到七條大道時,突然,牛車和那一對男女全都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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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此刻躺在家裏發燒哩。”博雅抱着胳膊說。
“應該是中了瘴氣了,就跟犬麻呂中瘴氣死掉是一回事。”“成平也會死嗎?”“不,他應該不會死。犬麻呂不是剛殺了兩個人,身上還濺上了鮮血嗎?”“嗯。”“那時犬麻呂處于特別容易中瘴氣的狀态,而成平并不是那樣的。他躺上五天的話.應該就會好。”晴明說着,自己往空了的酒杯斟酒。
“那女人說了‘要去大內’吧?”“對。”“說是花上七天去?”晴明自言自語似的,把酒杯端到唇邊。“有意思。”
“只是有意思嗎?我正為這事煩惱着是不是要向聖上報告這件事呢。”博雅嘆了口氣:“昨天,我被成平叫去,告訴我剛才的事情。他問我這事怎麽辦。所以,現在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就來和你商量嘛。那盜賊說的夢話,可能已經傳到聖上的耳朵裏了。之所以還沒有召你去,是聖上還不很在意吧。但是,如果聖上知道一位朝臣也遇見了同樣的事情,而且有一個随從被吃掉了,聖上也要不安吧。”
“為什麽還沒有對聖上說呢?”
“不,其實是這樣——我不是說了成平好女色嗎?”博雅說道:“成平這家夥,那個晚上是向聖上撒了謊,跑出去會女人的。那個晚上是望月之夜。據我所知,是要在清涼殿上邊賞月邊賽和歌的……如果看不見月亮,就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作看不見月亮的和歌。成平本來預定要出席這次和歌比賽。”
“成平那家夥,把這件事完全忘掉了,和女人定下了幽會之期。”于是,只好派了一個人到清涼殿報告,說自己得急病卧床不起,出席不了和歌比賽,還附上新作的一兩首和歌,和比作月亮的鏡子……那和歌的內容是——今晚因雲出月隐,不能進行和歌比賽。于是自己特地到雲上去取月。因為久臨天風,不勝其寒突然發起燒來。自己雖然出席不了,特送上此月以明心志。”
“所以嘛,你知道的,晴明,如果報告了鬼的事,他撒謊的事就暴露了。于是,成平才找我去商量。哎,晴明,這事情應該怎麽辦?”
“嗯,如果我不能親眼看看那輛牛車的話,現在還說不上什麽。”晴明微笑着問:“明天晚上怎麽樣?”
“明天晚上就能看到?”
“也許在朱雀大路和三條大道的路口,在亥刻時分可以看見吧。”
“你怎麽能預料得到?”
“這個嘛,那女人不是說,花七天時間去大內嗎?”晴明解釋道:“第一天晚上出現在八條大道,接下來的晚上是七條大道。這期間,牛車是從朱雀大路向大內方向走的。這樣一來,如果不是有人碰巧看見的話,還不能十分肯定,不過可以據此說,第三天是六條大道,第四天是五條大道。第五天就是今晚,應該是四條大道了。”
“有道理,的确如此。但是,晴明,這樣的話,為什麽那牛車不在一天之內由朱雀大路,一口氣經羅城門直入大內的朱雀門呢?”
“哦,可能對方也有它自己的安排吧。”
“如此一來,如果我們不管它的話,後天——也就是說,在第七天的晚上,那牛車就要走到大內的朱雀門前面啦。”
“應該是這樣吧。”聽了晴明的回答,博雅更加用力地抱着胳膊,凝望着庭院。
“這事情麻煩了。”博雅望着暮色漸濃的庭院嘟哝道。“如果情況不妙,就要向聖上說明原因,事先做好方違,預備特別的辦法。那方面是你的本行,全看你的了。其實,晴明,我還有另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麽事?”
“有件東西要請你給解讀一下。”博雅撓了撓頭,有點不知所措:“其實是女人的來信——我收到了和歌。但是,收是收到了,我對和歌是一竅不通的。因為和歌跟你的那些咒一樣,太麻煩了。”
晴明對此只是微笑。
身材魁梧的博雅坐在那裏,他表面上粗魯,對和歌之類顯得一籌莫展。但是,一旦吹起笛子,他又能吹出令人刮目相看的音色。
“和歌的風雅我實在不懂。”博雅喃喃道。
“什麽時候收到的?”
“哦,我倒是記得清楚——是四天前的下午。當時,我手裏捧着聖上抄寫的《心經》,正要去東寺。我剛剛離開清涼殿,徒步穿過承明門之時,突然,從紫宸殿前的櫻樹陰裏.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女童,把信塞到我的手裏。晴明.這信上竟然還別着龍膽花哩……”
“呵呵。”晴明愉快地笑着,看着博雅。博雅似乎意識到晴明的目光。臉上呈現出一副更加粗線條的表情。
“等我看清信和花,再擡頭的時候,那女童已經無影無蹤了。”博雅非常的煩惱和疑惑:“沒有理由會有那麽一個女童單獨在那種地方的,所以應該是某位尊貴的公主小姐帶進大內來的。當時,我打開手上的信一看.上而寫的是和歌。”
“哎.那就讓我看看那首和歌嘛。”晴明這麽一說,博雅便從懷裏取出那封信,然後交到了晴明手上。
拉車總是牛.車何念在此?和歌是用女式文字寫成的。
“哈哈哈,的确如此。”晴明邊讀邊點頭。
“什麽意思呢?什麽事的确如此?”
“你對某位女子薄情寡義了吧……”
“薄情?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事啊。只有女人對我薄情,沒有我對她們薄情的呀。”博雅漲紅着臉說。“晴明,你告訴我,上面寫的是什麽?我啊,就是搞不懂這些和歌的意思,畢竟我跟這些東西沒緣,用暗喻的和歌往來訴衷情的雅事,我學不來。喜歡就說喜歡,你拉我的手或者我拉你的手,就很明白了。哎,晴明,你就別裝模作樣了,替我解讀這首和歌吧……”博雅的臉越發漲得通紅。
晴明興致盎然地看着他,說:“這個呢,是女人所作的和歌,意思是對薄情男人心懷怨恨……”
“吓我一跳——不過,晴明,你是怎麽讀出這意思的?”
“這女子對偶爾才來一趟的男子生氣了……”“簡而言之,要鬧別扭的意思?”“可以這麽說吧。”“但是.你是怎麽知道這意思的呢?”“別急,你聽我說。男人是乘車到女人那裏去的。車也有由人來拉的,但這裏用牛拉,就是牛車了。車子套上牛,牛拉車子。”“然後呢?”“于是.就借了把牛套上車這件事,對她的男人說:套着我心的,是‘牛’(與”憂“諧音)。”“哦……”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
“這首和歌本身,已經很親切地提供了與謎底有關的暗示……”“謎底?”“對呀。她寫了‘車何念在此’,到了這裏,如果你還不把‘牛’解作‘憂’,那可就……”晴明說到這裏打住了。
“看不懂這些又會怎樣,晴明?”“沒關系。看不懂這些在你博雅是應該的。”“你這是嘲笑我嗎?”“沒有。我一向就喜歡這樣的你。你這樣就很好……”“哦。”博雅半信半疑地哼哼道。
“哎,博雅,你對這首和歌沒有印象?”“沒有。”博雅很肯定地說。
“不過.我還是想起了一件事。”“什麽事?”
“是剛剛在給你解釋和歌的時候想起來的。因為你得到這首和歌,是在那輛沒有牛的牛車出現的日子。不知道這裏頭有沒有關聯呢?”
“我也不清楚。說不準随信所附的龍膽花,藏着什麽隐情。”晴明看着博雅時,眼中突然閃過了一抹冷意,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的矜持:“總而言之,明天晚上去看看那牛車。怎麽樣,你要跟着一起去嗎?”
“去!”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将博雅送出了門之後,晴明看着大門冷冷一笑,但随即,他又覺得疑惑。
“難道是我弄錯人了?其實我的……并不是源博雅?”晴明嘟喃了一句,眉頭皺得緊緊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