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雪山的天氣果然陰晴不定，剛出了幾日太陽，就被風雪擊退。看着洞外狂風卷雪，暝霄也覺得渾身打寒戰，冷的不願動彈。而刻舟的腿就沒好過，天天躺在那張暝霄曾經覺得畫蛇添足而現在覺得慶幸有它的貴妃榻上。
小心放輕的拉起褲腿，刻舟的膝蓋又紅又腫，血液通暢了，可被凍過的地方始終好不了，木木的，沒有知覺。暝霄和小白換着為他捏過腿，每次都似乎有那麽一點感覺了，可是一要他下地，刻舟便面露難色。為此，暝霄十分自責，若是他那時固執一點，不要刻舟背小鲛人，或者在回來的途中，他将刻舟背回來，結果都不會是這樣。
刻舟倒是心态平穩，還笑嘻嘻的安慰兩人：“沒什麽，我至少可以體驗一下提前到年老力衰的感受，當神仙哪有我幸運，一輩子都帶着一幅容顏不老的身體，就算想老，還沒機會呢。”看那兩人坐在一邊沒有反應，又笑着說：“我聽說有種青蛙，在冬天的時候被冰雪凍住無法動彈，在來年春天冰雪融化，它又會活蹦亂跳，說不定我上輩子就是一只青蛙呢，這腿呀，肯定會好的。”
小白忍不住了，從地上爬起來，深深看了刻舟一眼，縮到牆角蜷住身子，仿佛這樣他就能不聽不看。他也在自責，若不是自己自私的将火琉璃霸占住，刻舟還能拿它暖暖身體，都怪自己這幅火屬性的身體，要沒有這麽嬌弱就好了。
暝霄看着洞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冰雪初融？這鬼地方怕是沒有冰雪融化的一天，刻舟的腿是不是永遠不會有知覺？刻舟想要跑，想要跳，到底要等多久？
刻舟看了看在牆角悶聲不吭的小白，對他說：“小白，你過來。”小白幽怨的轉過頭，發紅的眸子閃了閃，慢慢的挪了過去。
“這個拿去。”刻舟将火琉璃從被子裏掏出來，“被子裏很暖和了，你揣着這個。”小白瞪着眼睛看着刻舟，終于忍不住，身子一轉跑了出去。
“诶，小白，小白你往哪裏去，暝霄去看看他！”刻舟挪着身子，焦急的看着空無一人的洞口。
暝霄托着下巴：“由着他去吧，其實我也想這麽跑掉，可是我走了，誰來照顧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就好了。”
“你！”刻舟不知道說什麽，自己沒法動彈，卻也使喚不了暝霄。
“你放心，我相信他能夠照顧自己。大不了就想像你說的那只青蛙，凍住了，總會醒來的。”暝霄不說還好，一說又讓刻舟皺起眉頭，擔心的看着洞口。暝霄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冰涼涼的，血液就像總是無法到達四肢一般。暝霄想着，自己變成龍的時候好像溫度要高一些，特別是沒有鱗片覆蓋的肚子。想到口到：“刻舟，我變成龍為你暖暖吧。”
“啊？”刻舟驚訝了？暝霄那麽大一條龍，這小小洞裏怎麽塞得了？
“笨！”看出刻舟的疑惑，暝霄解釋着：“我可以适當縮小一點，行啦，就這樣決定。”刻舟目瞪口呆的看他脫去了衣服，變成一只和洞穴差不多大小的青龍，因為洞口不高，還要将翅膀蜷縮着才能容納。他的逆鱗與衆不同，狂妄而又直接的顯示着他的脾氣。
刻舟此時顯得十分可憐，被擠在洞角，躺在小小的貴妃榻上。暝霄用爪子抓了一大捧幹草鋪在自己肚子圈住的空隙裏，再将刻舟輕輕的銜在嘴裏，放回到肚子中間的幹草上。暝霄的肚皮是淺青色的，皮膚細細的，溫暖至極。刻舟蓋着被子縮在他留下空隙中間，感受着火熱的氛圍。暝霄真是越來越懂得照顧人了，刻舟覺得很欣慰。
暝霄的龍頭正對着刻舟，不知為何，刻舟總覺得那雙龍眼露出來的表情是憐愛的，而暝霄也會忍不住的伸出舌頭，偶爾的舔抵着刻舟的臉頰。暝霄的舌頭又長又粗，舌頭上還有刺，弄得刻舟臉上又痛又麻，可他說不出拒絕這份親密的話。
還好暝霄注意到了刻舟的臉頰有些發紅，醒悟過來是自己的舌頭照成的傷害，也就沒有繼續着小狗的舉動。刻舟摸了摸暝霄的逆鱗，看見那條大龍露出一臉難耐卻又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心裏偷偷的笑了笑。刻舟舉動更加大膽，居然逆着摸暝霄的逆鱗，大有一種不掰開看看不罷休的駕駛。暝霄終于忍不住，張着大嘴對着刻舟吼了一聲，還不小心噴出了一些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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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舟笑的前仰後倒，笑夠了，又開始想着小白。外面大雪封山，他究竟會跑到哪裏去呢？自己是沒法找他了，暝霄也不願動彈，但願他沒事。
一人一龍，相依為命，在冰冷的世界裏，露出一些脈脈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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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舟醒來的時候，暝霄已經變成人形，摟着他，一同縮在小小的被子裏，赤裸的身子，和他緊緊靠在一起，可是上半身傳來那份觸感，弄得刻舟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刻舟依稀記得，暝霄在變成龍的時候，發出的呼嚕聲，猶如落雷，弄得他輾轉反側，半夢半醒，還忍不住踹了暝霄幾腳。後來響聲沒了，刻舟陷入熟睡。一直很溫暖，大概是他睡得最香的一次。而腿因為溫熱，變得又麻又軟，可惜還是直不起身子。刻舟有過悵然，不過他并不是因為病痛而自怨自艾的人，反而在逆境中更加堅定。
這次生病，他覺得是種收獲，至少打破了神仙不會生病的認識，而且見證了兩人對他的關心體貼，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暝霄，總覺得日複一日對他的感情變得更深，若是要刻舟離開他，刻舟還真的覺得不可能，最好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
刻舟扭着頭，看了看桌上，他突然覺得特別渴，可惜離桌子的距離實在太遠。有轉頭看着暝霄的睡顏，他的眉頭微微聚成一團，就像做了不好的夢。額上的水晶渾然天成，永遠那麽晶瑩透亮，成熟英俊的臉上毫無瑕疵。他的手緊緊地扣着刻舟的腰杆，四條腿交纏着，非常緊密。
暝霄在夢中，覺得有些不妥，好像自己被誰一直盯着，于是慫了慫眉頭，慢慢的醒了過來。睜眼就是刻舟的笑臉，頓時覺得很幸福，好幾次都是這樣醒來，看見刻舟在自己身邊，或者是自己看他睡臉，或者是他看自己睡臉。
“醒了？”刻舟問着。
“恩。”暝霄點頭，“不知怎麽，睡着睡着就變成人形了。還有，你不準摸我的逆鱗。”暝霄說着說着，又帶着一點咬牙的味道。刻舟看他糾結的表情，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太可愛了，這樣的暝霄實在是太少見了。
暝霄想了想，問着：“刻舟，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小時候的樣子？”
“小時候的樣子？”刻舟腦子裏頓時浮現出天宮中的重重畫面，每日帶着一顆綠蛋去洗澡，帶它聽仙樂，帶它逛禦花園，那種生活，平凡而不乏味。後來綠蛋破殼了，變成一條小小的龍，自己的心情是多麽喜悅。
大概，他真的有些喜歡幼齒的東西。看着刻舟臉上不自覺浮出的微笑，暝霄頓時全都明白了。刻舟很喜歡它小時候的樣子，為了讨刻舟的歡心，他決定賣次乖給刻舟看。
“刻舟，我變小了，你要照顧好我。”暝霄對着刻舟眨眨眼睛，縮到被子裏，變成小小一團，刻舟還在驚訝他說的變小是什麽意思，就發現被子裏的家夥開始慢慢移動，突然，自己的胸前伸出一個小小的頭顱。
是小時候的暝霄！
尖尖的犄角，水汪汪的金色龍眼，伸出的爪子又小又軟，仿若無骨的搭在刻舟的胸前。舌頭伸出來，沒了倒刺，于是舔舔也變得瘋狂起來。還有那對蜜蜂似的小翅膀，一直沒停過扇動，表達着自己的興奮。
“暝霄。”刻舟心裏太多的歡喜，更多的是驚訝。就像自己回到了一百年前，每日每夜想着怎麽養好這個寶貝。對了，那時身邊還有小虎。
“嗚嗚……”暝霄變小後，聲音也變得尖細許多。鼻孔一張一合，慢慢的呼吸着。
刻舟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很煞風景，可是還是脫口而出：“你變成這樣，我很喜歡，不過……還是請你變回來一下，我實在有些口渴。”
暝霄愣了愣，撲打着翅膀往桌面飛。用上下四個爪子抱着幾個杯子，往洞口飛去。外面還在下雪，暝霄将水杯放在地面，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水杯裏很快就蓄滿一杯水。暝霄又将刻舟抱着的火琉璃拿了來，放在水裏暖着，直到它覺得水溫差不多，才為刻舟端去。
刻舟看着他這番複雜的動作，覺得非常厲害，原來暝霄這小小的身子還能做這麽多事情，果然是長大了呢。刻舟咽下暝霄送來的水，對着他溫柔一笑。暝霄捧着爪子，吐出一點點舌頭，在刻舟沾着水珠的嘴唇上碰了一碰。
“暝霄？”變成小龍也是一只小色龍啊。暝霄揮着爪子，一幅不可一世的樣子，刻舟看他那樣子，不知該喜該怒。
“唔唔……”
“你這樣子真笨。”
暝霄暴走。
小白從洞中跑走，鵝毛大雪往身上堆積，他很冷，卻不想回頭。刻舟即使在病中，卻不忘記一如既往的照顧自己，而自己自私自利，且是刻舟的生病的罪魁禍首之一，這讓他覺得非常羞愧。除了躲得遠遠地，他真不知道如何自處。
雪飄的很大，小白冷的牙關發顫，抱着手臂在雪中行走，怎麽辦？不離開這裏刻舟說不定永遠不會好，都怪那該死的王母，又老又醜總愛作怪！怎麽辦，怎麽辦？小白合着手掌，對了！冰蓮，他們來這裏為的就是就是冰蓮，若想離開，就要從冰蓮上面下手。
小白聽過暝霄說冰蓮的外殼結着一層厚厚的冰塊，而冰塊一碎冰蓮就會消失。若是這海底的冰蓮全部消失，王母就沒有理由讓他們繼續呆在這裏，而刻舟也能早日求得醫治良方。越想越對，小白咬牙就往海邊走，他要——破壞這海底千萬冰蓮！
小白走到海邊，覺得自己差不多要凍住了，潛到海底破壞冰蓮，恐怕他支持不了多久，不過他一定會用盡全身力氣，直到最後一顆冰蓮煙消雲散。小白知道，維持人形需要很多能量，而變成蛇形則可以省下更多力量，也許能支持到最後一刻也說不定。
再回頭看了看來時路，遺落的腳印已經被大雪覆蓋，沒多久，他的最後痕跡就會被掩埋，小白微微笑了笑，無所謂了，喜歡的刻舟已經有陪伴一生的人，自己永遠在一邊看着，多麽痛苦。還不如為他做一點點事，讓刻舟牢牢記住自己。
小白一躍，完成了絕美的一跳，修長的身體堕入海中，白色的鱗片閃着幽幽的光芒，一個勁兒的往海底游走……
*****
洞中刻舟抱着小版暝霄，逗了會兒故作可愛的他，突然心裏一悸。雪還未停，小白不見蹤影，這讓他十分忐忑不安。想了會兒，決定讓暝霄背着自己出去找找小白。暝霄咧着嘴，露出尖牙，就是不想變成人形，洞中好溫存，而他還沒有溫存夠呢。
“你變不變？”刻舟伸手扯着暝霄嘴角的龍皮，扯的他合不上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你不變成人，休怪我不客氣。”刻舟嘿嘿一笑，發動更過分招數，用手指抓着暝霄的癢癢，發現不為所動之後，開始攻擊暝霄的逆鱗。暝霄火冒三丈，身子一扭逃脫刻舟，無可奈何的變成人形。
“刻舟，不準摸我的逆鱗！”暝霄光着身子，幾乎要貼到刻舟的身上，聲音壓的低低的。刻舟覺得很好笑，捧着肚子拜托他：“趕緊穿上衣服，我們出發了。”
暝霄穿上衣服，認命的盯了一眼刻舟，可憐巴交的說：“知道了，你就會欺負我。”将刻舟的圍脖手套為他帶好，再将他的頭仔細的罩在帽子裏。
“哪有。”刻舟笑嘻嘻的趴在看暝霄的背上，這背脊越來越寬闊了。自從和暝霄在一起，嘴角就沒有停止過歡笑，只想和他随時随地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可以。
兩人走到洞口，滿地雪花堆積，卻有一道與衆不同的痕跡。曾經在風雪中經過的跋涉的腳印，完美的留在地上，覆蓋在其上的雪花要比其餘的略薄一些。暝霄沿着那條印子往前走，嘴裏也沒停着：“刻舟，你覺得天宮的生活怎麽樣？”
刻舟捂得非常暖和，聽着暝霄的聲音有些失真，不過還是能夠分辨：“天宮嗎？我覺得還好吧。”
“哦。”刻舟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後文，伸手扯了扯他的耳垂：“你呢？告訴我，你的想法是什麽。”
“想法？我并不喜歡天宮。”
刻舟存心和他開玩笑，又問着：“王母的義子怎麽會不喜歡天宮，這是多麽高貴的殊榮啊。”
“不，我寧願像雲璟和千裏一樣，住在世外桃源，無憂無慮，生子養子。”
刻舟張了張嘴，有些驚訝，問到：“小小年紀，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小了，也有能力獨立思考問題，現在的仙界，沒有我發揮作用的餘地，除了像現在一樣當跑腿，施雲布雨輪不到我，自有各海龍王上任，更沒有什麽叛臣賊子，要我去清除。”
“你想打仗？”刻舟算是明白了。
“龍生性好勇善鬥，從來都是火爆脾氣，你不知道嗎？”刻舟搖搖頭，他确實孤陋寡聞。
“至少我是這樣，如果沒有我向往的生活，我寧願躲在一個小地方，永遠不要出來，你陪着我好不好。”
刻舟情不自禁的點頭：“唔……好。”
“說定了，我還想下凡看看雲璟那個臭妖精，還有他的寶貝孩子究竟出生沒有，大概又是一只臭老虎。”
“……”
*****
蜿蜒的痕跡指向的是生有紅蓮的海域，在發現這個事實後，暝霄和刻舟一同緊張起來。刻舟拉着暝霄的衣領問：“小白來這裏幹什麽，它又不能下海？”此話一次，露出壓制不住的焦急，小白平白無故的來到這裏，肯定有什麽原因，他到底是想做什麽？
暝霄的口氣也有些着急：“這條蛇真是不安分，大雪天的發什麽瘋。”
“快別說了，加快點速度。”
“恩。”
幽藍的海面，一片平靜，如同往日一樣，看不見什麽異常，暝霄刻舟四處張望，均沒有小白的蹤影。他們打死也不會想到，火屬性的小白，此時正在海底奮力搗毀着冰蓮。
小白張着嘴，一點一點咬破厚厚冰層，看着唯一剩下的三顆冰蓮，他為自己鼓勁，堅持啊，白慕洲，你馬上就要成功了，刻舟可以回天庭了，自己若是還有力氣，就和刻舟一起回天界。只可惜，他覺得身子酸酸麻麻，累的只想長眠，尾巴時不時會被凍住，他吃力的甩着尾巴，将慢慢凝結起來的冰塊甩掉。
兩眼昏花，嘴上不停，尖牙已經被磨掉一顆，不過也沒關系。是不是太累，小白總覺得眼前有什麽東西盯着自己，究竟是什麽？小白努力撐大眼睛，好像有片金光，仔細一看，好像、好像是那條鲛人……
小鲛人？小鲛人來做什麽……
不管他是來做什麽，小白都管不着了，只顧着張嘴咬破冰層，紅寶石眼珠已經沒有任何光澤，而尾部再一次聚集起冰塊，這一回，他也沒力氣擺脫了。還好只剩下一顆冰蓮，自己只需要再張張嘴，将厚厚冰層戳破就大功告成。
耳邊是鲛人在唱歌嗎？有些悠遠有些虛幻，若是對自己的鼓勵，還真是時候呢。這種美侖美奂的曲調他還沒聽過，幹脆就好好享受吧。
岸邊，刻舟四處張望，除了入眼盡是的藍與白，他什麽也沒發現，而暝霄也是。刻舟摟着暝霄的脖子，手臂有些微微發顫，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期盼，小白，小白，千萬不要出事啊。
暝霄深吸一口氣，說到：“放心吧，小白命硬得很，絕對不會有事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始終有些害怕。”刻舟擰着眉，看着幽深的海面，那裏就像藏着什麽怪物，要一口吞掉他們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補上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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