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都是窮鬧得

快過年了, 打工人返鄉團扛着大包小包，擠火車，擠大巴或者開摩托, 帶着一年的收獲興奮的往家而去。

“桃源村，桃源村！又往桃源村去的嗎？十五一個人，十五十五！”康會國站在車門口吆喝着。旁邊還有幾輛小巴，雖然走的是同一條山路，但是距離近, 價格也就比較便宜。往桃源村那邊的，只有康會國一輛車。

這幾天是打工人返鄉的高峰期，他這幾天生意都不錯, 每天都能拉滿滿一車人回去。

“會國哥！！”一個皮膚黧黑的小夥子大老遠的招手，“還有座不？還有不？？”

“有呢有呢。”康會國眉開眼笑的道：“回來了？今年回來的晚啊？”

小夥子嘿嘿笑着拽了一下身邊的大姑娘，“帶我女朋友回來的，我媽早就想着讓我找對象,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芸芸不嫌棄我家窮，就看上我這個人了。”

叫崔芸的大姑娘不好意思的拍了他一下，臉頰微紅, “亂說啥呢？”

康會國把他們的東西搬到車頂捆好了, 這才下來笑道：“咱村裏現在也不算窮了, 弄了生意。明年還要蓋診所和冷庫呢。”

“真的假的？”安大鵬也沒有上車，從兜裏掏出一包華子遞過去一根兒, “我聽我爹娘跟我爺說了，說什麽養鹌鹑弄竹件兒啥的，還開了網店讓娟子姐管着呢？”

康會國嗯了聲，道：“我爸媽養了鹌鹑，一個月純賺一千來的, 我家也養了點兒，沒養那麽多。我媳婦兒懷二胎了嘛，怕忙不過來。”

農村家裏吃喝不愁，每個月還能有一千出頭的賺頭，那真是不少了。

安大鵬有些動心，問道：“那能多養嗎？我家之前還包了一片山，也沒空收拾，就一直琢磨着要不要整點兒啥呢。”

康會國道：“等開春會下來技術員，是個教授，來咱們這邊教散養和混養家禽。明年咱們還要種一些差樣兒的豆子糧食，種能泡茶的花什麽的。我覺得真弄好了，不比外面少賺。”

安大鵬看向崔芸，小聲道：“芸芸，你看……”

崔芸家是隔壁鎮子上的，她爸媽也比較開明，生了仨孩子都供着讀完了高中。她大姐成績好去上了大學，也選的是農業大學，弟弟高三，學習一般，人倒是勤快厚道。家裏也不是那種逼閨女養兒子的，誰有本事誰就發財，賺了錢每個月給家裏五百一千的就夠用。

她在南方流水線上當了個小組長，每個月也有四五千，不過也是真的累。同樣是受累，如果能跟家門口賺錢，其實她還是很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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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去看看，如果真的能行咱們就辭了工作回來。”崔芸落落大方道：“現在還冬天呢，等開春至少倆月，這也不着急。”

“看我對象，咋樣？”安大鵬嘿嘿笑着問康會國。

康會國捶了他一圈，道：“趕緊上車，耽誤我生意。”

“咋就耽誤你了？回去就得你這輛車，還耽誤你。”安大鵬掐滅了煙，拉着崔芸笑嘻嘻的上車了。

車上大多數都是年輕人，還有幾位中年男女。他們看上去比年輕人更加激動，畢竟孩子都留在家裏讀書，一年見不到一兩次。如果家裏真的能發展起來，那他們還出去幹啥呢？上有老下有小，留在家裏不好嗎？

一車人很快就滿了，康會國上了車，腳踩油門，帶着滿車的歸家的急迫上了路。

他拉完這一車還得回去再拉一車，一天兩趟，早就跟村裏的人都定好時間了。現在手機和網絡實在是太方便，他只要在朋友圈發個發車時間，歸鄉的人會按照那個時間買票等車。

“那個教授靠譜嗎？？”

“靠譜不靠譜不知道，反正我們幾個老家夥賺到錢了。”

“兒子，閨女，嘗嘗咱自己家養的鹌鹑，香的咧！！”

“我跟你爹專門留了兩籠子蛋鹌鹑，給你們鹵了鹌鹑蛋，趕緊吃幾個嘗嘗！”

家家戶戶迎來了遠方的親人，原本靜谧的小山村頓時熱鬧起來。

相比之下，島上到變得安靜多了。

“明天把豬拉倒村裏去殺呗，”楚曜癱在沙發上不想動。今天中午做了香菇炖雞和蔥油餅，這兩樣都是他最喜歡的，一下子就吃多了。在這麽下去，漂亮的腹肌怕是就要跟他說拜拜了。

“我看行，明天村裏還有兩家殺豬，一起殺了。小康說想買咱家點兒豬肉，一年到頭了給孩子們吃次好的。”楚奶奶也被她閨女感染了做手工的愛好，打算給龍十四還沒出來的娃縫幾個肚兜。

龍十四還挺高興，想着要在肚兜上繡龍。這可把姓楚的倆女人難為壞了，還繡龍呢，她倆那手藝能繡出根韭菜就不錯了。龍十四倒是會繡花，手藝還不錯。只是楚奶奶不允許她坐在那裏總不動彈。

“還得多走動走動，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太大，否則不好生。”要不是看這閨女雖然吃得多但是不上膘，楚奶奶怕是還得給她控制食量。女人生産受罪的是自己，不管是順産還是剖腹，太大了都會難受。

龍十四只能在客廳裏一圈圈溜達，覺得自己好像推磨的驢。

“再抓幾只小公雞，幾籠子鹌鹑拿過去賣，跟康村長定鹌鹑的不少，去掉給莊老板的，咱還能剩下小一百只公鹌鹑呢。”楚曜被那群公鹌鹑吵的腦仁疼，每次跟着過去喂食兒撿蛋，就它們叫得歡，聲音還凄厲。

何教授給他寄來的種蛋都孵化了，長尾雞已經看出仙雞的雛形兒，十分漂亮。塞拉瑪袖珍雞比鹌鹑大不了多少，圓滾滾的十分可愛。還有兩只火雞，但是因為太醜跟群雞格格不入，每次都被排斥在最角落裏，看上去特別可憐。

楚曜不太想養火雞，這東西雖然大肉也多，可是論肉的話真沒有柴雞柔嫩好吃。而且長得實在是太醜了，雞舍那邊傳了話出來，說不歡迎這種長得醜的外國雞，嫌掉價。

不過雖然是外國雞，那幾只黑天鵝倒是挺受歡迎，沒有看到被雞群鴨群排斥的現象。可見雞舍裏那幾位大佬排斥的不是國籍，而是長相。

回來的年輕人倒是想來拜訪一下楚曜，不過被家裏的大人按住了。

康村長蹲在自家門口收拾一只老母雞，對看着明顯興奮的小兒子道：“着什麽急？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再說今天是串門走親戚的日子嗎？人家都大年初一拜年，現在過去算啥？而且人家那邊還有不少朋友住，呼啦啦過去一群……我看你們不是想去拜訪，是想去看熱鬧。”

“這不總是聽你說，我好奇嗎？”康會富蹲在他爹身邊，手裏捏着個雞毛在地上劃拉，“左一個小楚右一個小楚，帶咱們幾個村發家致富，這是咱們的大恩人，我去看看又咋了？”

康村長冷哼一聲道：“少來，就算去也只是挑幾個代表過去，全村這麽多人都去成什麽樣子？人小楚說了，初一來村裏拜年，都不用你們過去，我可跟你們說好了，少往人家島上張望，知道嗎？”

“我能是那種人？都是山地有啥好張望的？”康會富撇撇嘴。

康村長道：“我能不知道你？耗子放個屁你都能巴望半天。”他說着往廚房看了眼，他媳婦兒正帶着倆兒媳婦跟廚房忙乎做飯呢，于是壓低聲音：“我看你媳婦兒又懷了？就別走了吧？”

康會富撓了撓頭道：“我媳婦得留下來，不過我那邊不行。不過要是咱這邊真的有盼頭，我就回來。爸，我哥我嫂子咋想的？”

康村長嘆了口氣道：“你嫂子說想跟外面多幹兩年，給你侄兒從鎮上買個房子，娶媳婦兒用。”

“梁子才多大啊就琢磨這麽遠了？”康會富覺得他那個嫂子太杞人憂天了，而且特別重男輕女。自家閨女小學沒讀完，十八就嫁人了。兒子讀初一讀了三年還沒讀明白，就着也得供着，說找算命的算了，她兒子雲梁以後是個坐辦公室的命。

這特麽都能算出來？也不知道被騙子騙走了多少錢。

“你嫂子不就是窮怕了嗎？”康村長把雞雜丢進旁邊碗裏，想想他大兒媳婦也發愁。大兒媳婦家裏生了五個閨女，鬧着要生兒子，結果生了個兒子是傻的，養到四五歲上不知道為啥跑去山裏跌死了。她娘一下子瘋了，漫山遍野的找兒子，也跌死了。

這家裏就留了個老爹，脾氣還不好，總罵幾個姑娘是掃把星，成天拿了錢不是喝酒就是喝酒，整個人喝的跟醉棗似的。也是因為這樣，他家幾個閨女都特別重男輕女，把兒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就覺得自家兒子怎麽都好，應該是個享福的命。

梁子這孩子不愛說話，但是幹活兒踏實，雖然小時候被他娘養的驕縱了一些，但是爹娘出去打工就被爺奶帶，反而改了一身臭毛病。康村長可沒有縱着孩子的習慣，就算那是他大孫子，敢撒潑打滾就會挨揍。

康會富裹了裹不大合身的西裝，又撇了撇嘴。他出去跟着師傅跑大車一年也賺了些錢，就是危險。媳婦兒跟一個公司食堂做飯，活比較輕松。他嫂子跟他哥一起在工地幹活，男人幹啥她幹啥，拼了命的賺錢，只有一個目标，就是去鎮上或者縣裏買房，把兒子接出去住。

他雖然佩服他嫂子，但是看不上那女人重男輕女的勁兒。他老大也是個閨女，讀五年級了，學習成績可比當年雲梁強多了，他嫂子就念叨女人讀書沒啥用，不如趕緊嫁人，然後生個兒子才是辦法。

“……人家小楚他媽媽就是個老師，這次來還給帶了不少圖書，我單獨收拾了個屋放了，回頭讓孩子們看。讓你閨女給守着，她仔細。”康村長終于把雞收拾妥當了，放到旁邊的盆子裏，“你跟你媳婦說可別跟你嫂子似的，幹活不要命，手上胳膊上都是傷。你娘看着都心疼。還有他家大丫頭，兩年都沒回來了，跟家裏離了心了……”

“那不能，”康會富端起盆子往廚房走，走了好幾步遠了就聽他爹小聲又嘟囔了句，“都是窮鬧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