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龍九睜眼
五根手指頭還各有長短呢, 一家出來的孩子自然也各種不一樣。有人就希望自家閨女好好讀書，以後去外面的大城市過好日子。有的就覺得女兒是賠錢貨，早早嫁人換彩禮才是正經。
康村長雖然是村長但也是家長, 可是管不了這麽多事兒。當年他大孫女嫁人都是被帶到外面打工，不知道找了什麽人家就嫁了。因為幾個孩子很少回來他也不知道，等知道的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除了把兒子兒媳婦罵一頓之外，并沒有什麽辦法。
總之, 他覺得這都是窮鬧得，但凡有點兒錢，誰家不想自家閨女能過大城市白領精英的日子呢？
不過這些跟楚曜沒有什麽關系, 而且山海大荒那群老妖怪更是不感興趣。對他們來說，遠古時期那群女大佬個頂個的兇悍，都是惹不起的主兒。至于人族怎麽折騰，管他們屁事呢？
楚曜站在電子秤上, 發現自己胖了十斤。他上下折騰了三次，秤盤上75.2的數字一點兒都沒變。
楚媽媽湊過去瞅了一眼，大笑道：“行了, 你也到了可以出圈的時候了。明天跟着一起躺桌子上吧。”
“不至于, 還是太瘦, 怎麽也得80公斤了再說。”楚曜再次摸了摸肚皮，把電子秤藏了起來, 然後跑去問龍九，“你多沉？”
龍九雖然說他自己不冬眠，但是到了冬天也有些困頓，尤其是剛吃飽的時候，就特別想找個暖和的地方盤起來睡上一覺。他努力撐起頭道：“沒稱過, 但是我盤起來比外面那兩座山還大。”
楚曜透過窗戶看到外面所謂的兩座山，嘴角抽了抽，“我是說你現在，人形的樣子，多沉？”
龍九往床上縮了一下，道：“一百多年前稱過，一百四十斤？”
楚曜覺得自己多餘問這種問題，顯得自己仿佛是個憨批。他打了個呵欠，也鑽進被窩，舒服的睡了個午覺。
冬天真的太适合發懶了，外面冰天雪地，屋裏溫暖如春。又沒有很多工作需要做，每天除了喂喂雞鴨牛羊豬，去大棚轉悠轉悠，一上午工夫就全搞定了。
他順手抄起小白團懷裏抱着，迷迷糊糊的想可不能這樣了。距離開春還有兩個來月呢，他就這麽懶兩個月，怕是得胖成豬。然後就睡的不省人事。
島上變得安靜起來，然而在幾萬裏深山的地下，有一枚石蛋開始蠢蠢欲動。
大年三十一大早，康村長就帶着人過來幫忙抓豬。挑好的大肥豬五花大綁的被擡到船上，送進村子進行宰殺。
這肉到底好不好，有經驗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肥肉雪白紅肉緊實，五花層層分明，顏色極其漂亮。一頭豬不到兩百斤，直接被哄搶了。只剩下一盆豬血被送回島上，蒸了個血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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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一大早，村裏還出去不少年輕人，把歇了好幾個月的船推進水裏，上船之前還熱熱鬧鬧的放了一挂千響。村裏跟這次的撈魚活動叫做撈年魚，是年輕人們的大事兒。因為這邊撈魚都是小船，用的網也不大，而且還都是粗眼網，所以能撈上來的都是大魚。
岸邊的冰全部都被敲碎了，小船挨個的下了水，船與船之間用漁網相連。先把船劃到遠處掉頭下網，然後吆喝着往回來。
這次打魚并不是圖大豐收賣錢什麽的，而是圖個樂呵，喜慶。到時候家家戶戶都是免費領一條大魚三十晚上炖了吃，還要剩下魚頭魚尾，這叫做年年有餘。
岸上的孩子們拎桶的拎桶，拿袋子的拿袋子，都興奮的歡呼着。孩子們大聲喊着十斤十斤，是希望能搶到一條十斤的大魚，炖一大盆，能吃上好幾天！也有的跟着瞎起哄，喊一百斤兩百斤，這簡直不是撈魚，而是打算從水裏撈頭豬出來了。
楚曜他們也都爬上露臺，看着遠遠的漁船，跟着一起瞎開心。
龍女摸了摸肚皮，壓低聲音問楚奶奶，“奶奶，是不是這裏一定要撈到大魚才算是吉祥事兒？”她聽着島對面那群孩子喊什麽大魚，十斤二十斤一百斤的，忍不住有些心虛。
楚奶奶笑道：“是啊，這邊每家會免費領一條魚，最好是吃到破五，留下魚頭魚尾巴，才叫年年有餘。喜歡吃魚的自然希望能有一條大魚了。”
三裏不同音十裏不同俗。可能別的地方就是象征的吃一條魚，而這裏是把年三十的魚當成一件很重要的事來對待的。
龍女更心虛了，她最近總是吃不飽，每天晚上偷摸的游進湖裏，專門挑大魚吃。之前在湖中也沒有什麽天敵更不會被過度捕撈，而且貪戀島上溢出的靈氣的那些上百斤大魚都快被她吃絕種了。
“那撈不到一百斤的魚怎麽辦？”龍女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這邊的人族過不好年，琢磨着實在不行就找個機會下水，把附近水域的大魚都趕過來。
楚奶奶哈哈大笑，道：“傻丫頭，這湖裏哪裏有一百斤的魚啊？就算有那也都快成精了，能被這小魚網抓住？能有個十來斤就已經算是大魚了，之前撈的都是五六斤的，都快趕上胳膊長了。那都是孩子們瞎喊，你還當真了。”
龍女：……
幾十艘小船分批攆過來，沉甸甸的網子被拖上了岸，裏面銀光翻滾，大魚們一條條精神無比。
“按村來按村來，都有都有，別擠了！！”康村長拿着大喇叭嗷嗷的喊，指揮着桃源村的幾個人維持秩序。“桃源村的第一個，後面是磐石村的，溝梁村，靈溪村，西嶺和南嶺倆村稍微等等！！後面來的讓你們村裏管事兒的過來交名單，聽我喊名字過來領魚！”
“康老叔，我家除了免費領的，還得再買兩條拿去走親戚！”有人大聲喊着。
康村長聲嘶力竭道：“跟往年一樣，要買魚的就多等等，等領魚的走了再挑剩下的！！都排隊，誰往前擠就不給誰了啊！！”
“還能買？”龍女耳朵一動，表情滿是詫異。
楚奶奶道：“當然能買了，一條魚不夠吃可不就買嗎？這麽好的魚拿去送禮也可以啊，或者打魚丸。陽陽趕緊着，你給小康打個電話，咱家也要幾條大魚。”
楚曜裹緊自己的小棉襖道：“康村長說了，忙乎完了給咱送來。說讓咱也別過去湊熱鬧，都是人，擠着就不好了。”
龍女：……
她剛才心虛了半天，也不知道瞎心虛個什麽勁兒了。
島上喜歡湊熱鬧的不多，爺爺奶奶看了一會兒就下樓去忙乎做飯了。最後留在露臺上的只有龍女，眼巴巴瞅着對面村子岸邊堆積如山的魚堆。
若說以前她眼饞這些魚是不可能的，身為龍女，水域就是她的天下，想吃海鮮吃海鮮，想吃河鮮吃河鮮。可是随着靈氣逐漸匮乏，海鮮河鮮都少了鮮味，因為吃不到什麽好東西，她與祁巫幹脆就在海底沉睡，省的鬧心。
可是誰知道，他們一下子有了娃，這個娃來的不是時候，整個大□□處戰火紛飛，到處都亂七八糟，靈氣更加污濁了。他們不得不搬家躲進大海深處，誰知道百年後人族還是不放過他們，把大鐵棍子戳到了她家門口，天天嘩啦啦的折騰。
有鄰居天天裝修是一種什麽感覺？龍女忍了幾年，忍到差點兒流産，忍無可忍就帶着自家水猴子來插隊了。
這邊的靈氣雖然沒有以前那樣濃郁，可是勝在純淨，而且食物都被靈氣侵染，美味可口。但是人族的飯量實在是太小了，她不過吃了三碗飯就被楚奶奶叫停，這個也不讓吃，那個也不讓吃，還總讓她溜達。結果三碗飯剛進胃裏就被溜達沒了。
直到她實在餓得受不了，征求了龍九的同意，就一頭紮進湖裏吃了個肚圓兒。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這麽美味的魚蝦了，再加上靈氣的滋養，她肚皮裏的那幾個小家夥終于恢複了活躍。
可是就算吃飽了，看見一堆堆被靈氣滋養到肥碩的大魚，她還是饞的不停咽口水。
“十四，趕緊下來，一會兒凍感冒了！”楚奶奶一擡頭發現龍女還在露臺上往那邊張望，趕緊把人喊了下來。這閨女實在是太折騰了，能吃還不愛動，以後生孩子困難可咋整啊！
人族真的是太麻煩了……
龍女嘆了口氣，拖着沉重的腳步從樓上回到客廳。
客廳裏兩個小泥爐上放了砂鍋，裏面炖了肘子。香味已經漫了出來，不過這是要一直炖到晚上才能上桌。又有幾只小公雞遭到了“毒手”，這些都是夏天那幾只母雞抱窩抱出來的，如今剛長成，就已經被吃的差不多了。
楚媽媽絞了一盆的肉餡，一部分要做炸丸子，一部分要做餃子餡。她跟楚奶奶放開了折騰，打算弄個十來種餃子餡。反正家裏蔬菜多，什麽茄子餡西紅柿餡兒也都準備上了，更別提常規的韭菜茴香大蔥跟西葫蘆。
楚爺爺撈了兩根酸菜慢慢的切絲，這東西需要細致點兒，切的細細的做餡才香，否則粗了嚼着費勁。
王西山坐在門口慢慢的剝着一盆子的蒜，胡青正皺着眉頭處理一大碗雞雜和鹌鹑心啊肝啊什麽的。他原本就喜歡吃禽類，以前這種內髒都是掏出來扔掉的，可是沒想到處理好了用辣椒一炒竟然非常美味。來島上吃了一次就讓他難以忘懷，只是處理這些東西實在是太費勁，藺飛鳶倒是細致，但是他絕對不幫忙做這種活兒。
楚曜放眼望去，應嵬和藺飛鳶在廚房忙乎，句老師帶着曲駁和祁巫切白菜的切白菜，切韭菜的切韭菜。孰湖是一股清流，努力的剁南瓜紅薯要給豬豬加餐，順便喂了自家兒孫，就連龍九都抱着個不鏽鋼盆子，手裏攥着打蛋器默默地打蛋。
只有紀蒙蒙和龍女，抻着脖子遙望對岸，期盼着對方趕緊把魚送過來。
對岸熱鬧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連魚帶于海洋一起送來了。
于海洋大包小包，拎着楚媽媽點名要吃的各種零食點心，後面跟着康村長和康會國，擡着一只大紅桶，裏面得有十多條魚，尾巴甩的水花四濺。
“你們忙着，明天去我家裏坐坐。”康村長放下桶，甩了甩累酸了的胳膊，“大家夥兒都想過來拜年，我尋思着呼啦啦來一群人也太鬧騰了，幹脆你們去我家玩，鬧哄一上午也就過去了。”
楚爺爺連忙擦了手，道：“那成，就是難為你了。”
康村長哈哈大笑道：“這有啥難為的，我巴不得呢。老安還想讓你們去磐石村，直接被我攔住了。大老遠的過去幹啥，就跟我家呆着，擡腳就到，累了就回來，多好。”
他掃了眼一屋子的人，擺擺手道：“行了，我們也該趕緊回去了。提前給老叔老嬸拜個早年。”
隔着湖都能看到對岸熱鬧的景象，孩子們終于把哥姐爹媽盼了回來，穿了新衣裳兜裏揣了糖果，興奮的在村子裏來回奔跑。家家戶戶都燃起炊煙，從早到晚就沒停過。偶爾響起的鞭炮聲更是添了濃郁的年味。
切完了酸菜絲，楚爺爺又翻出來一疊裁好的紅紙，樂呵呵的招呼着，“誰會寫毛筆字？來來，寫春聯福字了！”
紅紙黑字的春聯貼滿了幾棟小樓，福字跟窗花更是糊的到處都是。楚曜還抱着一大堆東西上了山，給小黃小黑跟它們的童養媳共同住的加大狗窩門口也貼了春聯，惹得狗子們探頭探腦的看，尾巴都甩成了風車。
冷寂了好多年的小島似乎一下子煥發出了不一樣的生機，楚曜用力吸了口氣，他只覺得這空氣都變得香甜起來。
熱鬧的春晚伴随着一大桌子美味掀開了新一年的序幕，酒杯碰撞在一起，碰出了不一樣的心情。楚爺爺楚奶奶已經好久沒有過過這麽熱鬧的年了，吃完飯還非要跟着一起熬夜等倒計時，誰勸都不聽。不得已于海洋只能再給兩位老人測量了血壓血糖，見沒有上漲才放心。
随着倒計時結束，鞭炮聲炸起。藺飛鳶用竹竿挑着一串大地紅嗷嗷亂叫，胡青用手裏的香去點花桶，緊張的毛都炸起來了。
楚爺爺楚奶奶他們似乎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但是喝了酒又熬了夜實在困頓，只當自己眼花了，跟着一起熱鬧了一會兒便回到房間。他們一回去，結界就在兩個房間裏升了起來。再看院子裏，胡青甩着九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上蹿下跳，孰湖帶着兒孫早就興奮的跑山去了，藺飛鳶蹲坐在籬笆上，兩只翅膀不停撲棱，就連一直穩重的西姐都露出一條大尾巴，一下一下的甩在地上，濺起一堆冰屑。
句老師醉眼迷離長發拖地，靠在了一頭飛馬身上，計蒙早就紮進月亮灣，整個月亮灣上下起了蒙蒙細雨。龍女與祁巫也不見了蹤影，但是湖面上似乎掀起了波浪，一個巨大的脊背在湖中翻滾，上面似乎蹲了只大猴子。
楚曜連忙看向龍九，還好，龍九沒有變成蛇，老老實實的站在他身邊。只是……
龍九的睫毛抖了抖，眼簾緩緩張開，一抹金光閃過，漂亮的黑色瞳孔中不但映照着遠處的煙花，還出現了楚曜的倒影。
這一瞬間，楚曜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