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淵
刺耳的車輪聲,沒有減速往前沖之後立刻掉頭離開,赤紅色的印跡流淌在地上,蒼白皮膚的少女躺在那裏。
觸目驚心。
觀月初在這段日子裏不斷回憶着那短暫的幾秒鐘,當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一一浮現,折磨着他已經脆弱不堪的心。
她是替他死的。
這個事實是一切折磨的開始。
明明沒有一個人會說他做的是錯的,明明那是那個少女的自以為是,明明……
觀月在床上翻了個身,毫無意外看到的是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空。
肇事司機的目标只有觀月初一個人,也沒想過逃避懲罰,再事故現場逃逸之後就直接去了警局自首,等觀月得知了安娜的死訊之後再去看那個司機的時候,那司機臉上沒有一點悔恨,更多的是一種快慰。
“我沒想過其他的,只是想報複你而已。
“觀月初,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我弟弟從小就喜歡網球,即使沒什麽天分但他還是努力着。
“你憑什麽,憑什麽一場比賽就否定了他的所有?
“你已經不是人了,所以我不後悔。”
“安娜是無辜的。”觀月初看着被關進監獄裏的男人,突然覺得有點可笑,不知道是為那個男人,還是為他自己。
“無辜?你怎麽就沒想想和你比賽的那些男孩有多無辜?就因為你,他們失去了所有,甚至還有些要在精神病院裏度過剩下的一生!”
他說的是對的。
這一點觀月無比清楚。
他的網球最殘忍的一點就是在這裏,那種特殊的精神壓迫在場上還看不出來,但是一旦心理承受能力不夠,沒辦法恢複過來的話,那會失去的就不只是一場勝利了。
是網球,是夢想,是靈魂。
如果是他的話也會憤憤不平吧,雖然不會像那個人一樣極端,但是憤怒總是避免不了的。觀月轉身,踏出了這個他曾經以為永遠不會來的地方。
是他做錯了嗎?
是他做錯了吧。
……是他,錯了。
渾渾噩噩。
觀月整日整夜的躲在房間裏,有時輾轉難眠有時卻噩夢纏身。無論是清醒着還是睡着,他的腦子裏已經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事情,被這場悲劇占滿了個徹底。
這是一場悲劇。
有關于觀月初和安娜·列克斯的悲劇。
年輕的女孩獻出了生命,被拯救的男孩則迷失了靈魂。
觀月初沒有再出房間過一次,飯菜都是由倫子送上來叫他起來吃的,他就像個廢物一樣被這家人關照着,以各種方式。
他知道倫子有想過要和他好好談談,卻被南次郎攔下的事,或者說,這段時間內在這棟建築物發生的所有事他都聽到了。聽力的飛速上升帶給觀月的已經不再是驕傲,而是痛苦。這簡直就像是他可以聆聽到任何人的「求死」一樣,惡心死了。
「死神」之名,到底是羽翼,還是枷鎖,他已經分不清了。
他不想思考任何事,可是靈活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在尋找着屬于自己的樂趣,例如通過表情猜出發生過什麽事,通過服飾預言即将發生的事……所謂預判,終于成了他最無法擺脫的能力。
他還是,人類嗎?
觀月初躺在床上,伸手環抱住自己,整個人蜷縮成蝦米的姿勢。
到底是身體比較冷,還是他的心比較冷?
他想着。
有點擔心。
這是越前龍雅今晚第四次路過觀月的房門,雖沒說一句話但是整個家的氣氛都漸漸沉重起來。
這是觀月初自己把自己關進房間的第五天,他這段時間攝入的食物還沒有平時的三分之一,急得倫子的眼眶都紅了好幾次。
你不是最喜歡倫子媽媽嗎?現在她都因為你哭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麽還不出來安慰一下?……拜托啊,求你出來吧。
龍雅已經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傻子都能看出來觀月對這家夥的重要性,倫子和南次郎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并沒有阻止。
畢竟是他單方面的啊,龍雅苦笑,面對着觀月的房門靠在牆上,一寸一寸地下滑,最後幹脆直接坐在地上。
如果觀月一直不肯出來的話,那他就待在這裏好了,哪怕只是看着房門就已經足夠。
如此卑微的,喜歡。
“吶,哥,你說觀月會不會……”偶爾陪着龍雅坐在那裏的熊孩子喝着PONTA,像是在說和他們完全沒有關系的人。
——輕描淡寫的可怕。
“你在開什麽玩笑!”越前龍雅直起上身,眼神冰冷。
無論是誰,都不能這樣說觀月初,無論是誰都不行。
“哈?你想到哪裏去了?”熊孩子顯然被驚吓到了,一口PONTA差點堵着上不去下不來。
“啊?”
“我是說觀月會不會在裏面餓暈了什麽的,你都在想些什麽啊!你以為我會說觀月什麽?你的智商都去哪了?我真為自己有你這樣個兄長感到悲哀。”難得多話的龍馬忍不住開口吐槽道。
越前龍雅騰然塌下了肩膀。
“吶,你說,我的機會,到底有多渺茫呢?”
這恐怕是龍雅從出生以來最不确定的一次,以往的事情,無論怎樣出格最後都能被他握回手中,但是——
觀月初不行。
不管是多大多小的事,只要一扯上觀月初他就自亂了陣腳,随之而來的就是種種負面情緒,嫉妒,懷疑,冷漠,貪婪……
這簡直不像是越前龍雅,更像個十四五歲正在懷春的少女。
“喂,我說,你确定不要進去看看嗎?”龍馬指着觀月房門的一條縫,看起來門應該是被虛掩着的。
出了什麽事嗎?
越前龍雅神色一禀。
“觀月!”
“阿初!”
他發誓他根本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越前南次郎撓着自己已經不複當年長發的頭頂,臉色難看得厲害。
如果說安娜·列克斯是□□上的消亡的話,那麽觀月初做到的,恐怕就是靈魂上的抹滅。
越前龍雅不敢想象他如果再晚一點進入觀月的房間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情。他所看到的已經足夠恐怖了,最起碼對于他來說這已經是一生中最難忘的情景。
刻骨銘心。
紅色的紅色的紅色的紅色的……
雖然安娜的死是更加直觀的感受,但是絕對沒有這場來的更加讓任心驚肉跳。
——觀月初的手腕上紮滿了訂書針,一個接着一個,排列整齊,卻讓人感覺到了沒由來的恐懼。
訂書針只紮了那麽幾個孔,還沒威脅到什麽重要的血管,只是冒出了極細的血絲,纏繞在被醫生一個一個挑出來的訂書針上。
“醫生,如果他繼續這樣訂下去的話會發生什麽?”倫子的眼眶又紅了,聲音也帶上了顫抖。
“這麽說吧,”醫生推推眼鏡,繼續開口,“如果這個男孩聰明的話,放棄訂到動脈,他會活着。”
只是,活着嗎?
越前倫子癱坐回椅子上。
“醫生,那現在他怎麽樣了?”南次郎幾步上前又截住了剛想要回辦公室的醫生,焦急。
“他已經沒事了,只是右手手腕部分還不能用太大的力,過段時間就會好。”醫生無奈地再次停住步伐,和着一大家子四個人耐心地解釋起來。
“謝謝您,醫生。”
“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醫生笑着,“不過我想他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的助手說他可能有點那方面的問題。”
“那方面是哪方面?”
沒有經過大腦的脫口而出。
倫子扯住剛才發問的龍雅,小聲地提示了一句“精神”。
龍雅了然,順便解釋給了剛才一樣茫然,但是沒有說話的越前龍馬。
觀月依舊昏睡在病房裏,手臂上纏繞着的繃帶讓人看着忍不住的發怵,但對于越前這家人來說,他們能看到的,能感覺到的,唯有「心疼」二字而已。
這個夜晚,真長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沒更新了,最近事真的很忙。
考試啦考試啦考試啦補課啦什麽的都在一起。
最近寫文質量下降得太厲害,最近的兩三章都應該會有大修之類的,不過時間就不确定了。
還在的小天使們來和我聊天啊,一個人将近單機心情一直很沉重呢你們信了嗎?
哇咔咔咔咔咔咔,不過我還是希望有評也有收啊啊啊。
就這樣,以上。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