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太子妃嚴苛的上崗要求(……
沅沅是被人從夢裏硬生生地叫醒來的。
來人是同樣一臉恍惚的江氏,她低着頭怔怔地打量着沅沅睡出紅痕的臉蛋,淌着口水的嘴角,以及剛剛睡醒還有點呆滞的眼神。
沅沅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地喊了句“母親”。
江氏才如夢初醒般,緩緩吐出了口氣,對沅沅道:“太子……來向你提親了。”
沅沅“啊”了一聲。
太子?太子是哪個,她怎麽不知道?
養在深閨消息封閉的壞處就體現在了這裏。
江氏把郁厘涼被冊封為太子的事情告訴了沅沅。
沅沅一下子就張圓了小嘴。
她的小奶狗成太子了?
成太子之後就第一時間來向她提起來了?
江氏緩了緩同樣激動無比的心情,對沅沅道:“雖然……雖然對方是太子,但你若是不喜歡……”
畢竟太子殘暴,性情惡劣,別說她們這些婦人,就連舒滿澹那樣官場裏待久了的人見到太子都會感到發憷。
真要讓女兒嫁過去,其實江氏也有些後怕。
但沅沅很快回過神來,卻一口答應道:“我願意!”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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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遲疑,“沅沅,你真的願意?”
沅沅點頭,看着江氏至今還在為自己擔憂的模樣,輕輕同江氏道:“真的,而且……他也非我不娶。”
江氏聽到她說出這等孩子氣的話,頓時忍不住笑道:“想來也是因為你在長公主府裏拔得頭籌……”
沅沅卻仍舊搖頭。
“母親,不是的。”
看着女兒并非是在說笑,而是認真的模樣,江氏也不禁感到些許詫異。
沅沅也并不想再瞞江氏他們什麽。
畢竟這段時間家中風雨飄零,舒滿澹與江氏待她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他們一心待她,她卻一味地欺瞞防備他們,豈不是顯得很沒有良心?
“母親,有個事情我還需得向您坦白……”
“我之所以會來到舒府,其實也是因為……因為太子殿下。”
“你……”
沅沅輕輕咬唇,忍着心裏頭的過意不去,繼續說道:“且我從前也住在二皇子府。”
她說完這話後,江氏卻徹底地愣住了。
而過去那些古怪的細節終于也因為沅沅此刻的話漸漸變得水落石出。
少女的細皮嫩肉,對那些金貴物件完全不感興趣也不讨厭,那種見慣了珍奇風輕雲淡的性子,以及飲食上的略微挑剔,無一不暗示着少女的嬌氣?
舒滿澹是個心大的人,江氏又寵愛着她,是以兩人都并未放在心上,只要是這個女兒想要的,他們多半也會盡力滿足。
但江氏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的背後竟會有他們夫妻二人所不知道的另外一面。
過片刻,江氏神情複雜地回到了廳中,朝舒滿澹點了點頭。
舒滿澹籲了口氣,終究是答應了下來。
待人走了之後,舒滿澹心中一口惡氣盡出,一邊走向架子銅盆那邊洗手,一邊說道:“那平江侯落井下石完見情形不對就還想溜,呵,也虧得鎮北王抓他抓的快,這會兒只怕他這次非得掉一層皮!”
他說完後,卻見江氏臉上沒笑,又忍不住問了問,疑心莫不是沅沅其實是不願的。
江氏拿了幹淨綿帕子遞給夫君擦手,而後才慢慢将從沅沅那裏得知的事情說了出來。
舒滿澹自然比江氏還要詫異。
要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向來都冷酷異常,從無女子可以接近于他……
但若有這樣一個女子占據了他的心呢?
那麽他甚至能為了對方尋找一戶官宦人家認為父母,也不足為奇?
舒滿澹暗暗搖頭,“這天底下的男子,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幾乎沒有……”
所以反過來想,把沅沅交到這樣的人手裏,舒滿澹反而潛意識裏是放心的。
他想着又不禁露出一絲苦笑,“說錯了,是把沅沅歸還給他……”
想來竟是他們這對便宜父母不僅沒有使得女兒過得比從前更好,反而還跟着女兒沾光了。
江氏卻不贊成道:“總之我是一直将沅沅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疼愛的,所以我不許你說什麽歸還的話。”
“再者說,你我是真心善待沅沅,此為善因善果……”
江氏眼中驟然生出了亮光,緊緊抓住舒滿澹的臂膀,“夫君,你別退了,你這一退,既讓沅沅日後嫁得面上無光,也讓背後支持你的人失望。”
江氏這話說得是有緣由的。
朝中庶民出身的人雖然少,走到舒滿澹這層官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沒有。
他們中一些人都依附着舒滿澹,舒滿澹這一退,雖然保全了他們,但他們難免也會更加煎熬。
舒滿澹亦是想到了這點,繼而心思又沉澱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
他一直收斂着自己,韬光養晦,也是因為沒有機會出頭罷了……
如今卻不同了,想到今日見到太子準備的那兩只讓人哭笑不得的肥雁,舒滿澹心中生出了一種怪異的預感。
當天下午,舒滿澹便去了一趟吏部。
果不其然,他的辭呈并未順利通過。
吏部侍郎發出譏笑,“你多寫兩份,堅持請辭必定能成。”
舒滿澹卻握着手中退下來的辭呈沉吟片刻之後直接一把撕碎。
“你瘋了?”
禮部侍郎滿臉的不可置信。
舒滿澹撕完東西後,矜持地拍了拍袖口,胸口憋屈一掃而光。
“我明日便回去上朝。”
吏部侍郎冷笑,“舒大人這是要孤軍奮戰到底?”
舒滿澹理也不理睬他,筆直着背走出了吏部。
出了門,臺階下便是四五個等候着舒滿澹的年輕人。
他們圍上來憂心忡忡道:“老師,您不辭官了?”
這些人都是年輕的後生,原本不止這些,但更多的卻已經轉移了目标,跑去做了平江侯的狗腿子了。
只有這些傻孩子……
舒滿澹看着他們滿懷抱負的模樣,嘆息道:“不辭官了。”
但凡能有一條可以走的路,他都會堅持一直走到底。
這邊太子定下來後,選拔太子妃的事情便成為了京中最為熱門的一件事情。
寧蘭楚知道這次太子要選的不僅是太子妃,還有太子良娣兩名,太子寶林四位,太子侍妾若幹……
而這些人都将從貴女當中拟出一份名單,但名單上獨獨将寧蘭楚給除名了。
這樣的特殊對待,就仿佛明晃晃地在告訴寧蘭楚,她連給太子那樣的人做妾都不配。
周圍人沒有任何人為寧蘭楚感到不平,甚至已經習慣了寧蘭楚不入太子眼的這種怪象。
但寧蘭楚卻受不了這樣的委屈,再加上在府中各種不如意,她悲苦之下便再一次離家出走。
和前幾次離家出走不一樣,這次她并沒有什麽奇遇,沒有第二個受傷的男人如皇甫傲天那樣的權貴為她所救,将她帶回府裏去供她吃穿不愁,也沒有第二個莫西風對她一見傾心,即便綁架了她,也始終要禮遇她,哄着她。
這一次,寧蘭楚被一個叫做“黑熊”的男人給綁架了。
黑熊說,莫西風是他大哥。
而他大哥為了寧蘭楚得罪了很多人。
在西山一役中,大哥保護了他死了。
如今他就像一條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成。
所以當他遇到寧蘭楚的那一刻,他便發了毒誓勢必要讓寧蘭楚下去陪他大哥。
在那之前,也許是寧蘭楚的美色打動了黑熊。
到了天黑之後,黑熊便開始吃肉飲酒,覺得暖過身子之後,就可以開始把那個女人先玩一頓,再毫不猶豫地殺掉祭奠他的大哥……
刀口舔血的人,更過分的都有。
寧蘭楚哭着聽他說着那些難聽的葷話,只覺得不堪入耳。
直到黑熊下一刻“砰”地一聲,那滿是刀疤的光頭栽倒在了桌上。
湯汁濺灑到他臉側,他竟也毫無知覺。
門外有人一瘸一拐地摸了進來,寧蘭楚睜大了眼睛認出了對方,“福岱!”
福岱下意識“噓”了一聲。
他二話不說上前去為寧蘭楚解綁。
寧蘭楚驚喜道:“是太子殿下讓你來救我的?”
福岱的動作微頓,搖了搖頭。
他晦澀的目光裏映着始終明媚的少女,壓抑着情緒低聲道:“姑娘這次回去後,別再計較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因為,當初受了姑娘半個饅頭施舍的人是我,而不是太子。”
福岱被郁厘涼驅逐之後,便一直在暗中守護着少女,這也是他能在寧蘭楚落入險境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的原因。
“什麽!”
寧蘭楚不可置信。
救她的人竟然不是貴為太子的郁厘涼,而是……而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不,這個人,他甚至連男人都算不上……
寧蘭楚用力地搖着頭,說不上心口是什麽滋味。
但她來不及細想,卻被福岱拉出了屋子裏,福岱反手将那扇門加上了兩重鐵鏈。
寧蘭楚:“為什麽不直接把他移交官府?再不然,你……你也可以殺了他的。”
福岱:“黑熊此人一直于道上混跡,不管是什麽迷藥他都會察覺出來,所以我摻進他酒裏的只是醉意比較大的藥物……”
他說着愈發怕黑熊會醒過來,又忙推着寧蘭楚離開院子,他告訴寧蘭楚,黑熊此人力大無比,他能從太子當初的圍剿下逃走,就不可小觑。
所以寧蘭楚先跑,跑的越遠越好,他負責留在院子裏,從裏頭将門鎖上。
這門外頭設計的光滑無比,并沒有門把上可以上鎖,裏頭卻可以。
寧蘭楚搖頭,福岱料想黑熊就快醒了,趕忙将寧蘭楚一把退出門外。
然而門外的寧蘭楚卻還在哭喊道:“我們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
福岱一邊要吃力地阖上門堵住她推開的力氣,一邊還要吃力地順利将鎖鏈鎖上。
隔着門,寧蘭楚再也推不動的時候,她仿佛終于消停放棄了。
福岱緩緩松了口氣,等做完這些之後,他渾身幾乎都被冷汗濕透。
福岱回頭聽見了身後屋子裏嘩啦脆響的動靜。
他的心口驟然提起……他知道,是黑熊醒了。
他放輕了腳步,一瘸一拐地繼續往回走了幾步,走到一個枯井附近,他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猜那黑熊醒來之後只會大發雷霆,根本注意不到這點,等到黑熊追了出去的時候,他再逃跑……
豈料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有個什麽東西掉了下來。
福岱正疑惑的時候,就再一次聽到了寧蘭楚的哭腔。
“福岱,福岱你在哪兒啊,我們要走一起走,你別一個人留下來了。”
福岱心口猛地一驚,這時候就聽見屋子裏傳來黑熊的怒吼聲,嘴裏唾罵着賤人。
很快那扇脆弱的門在黑熊半人長的大砍刀下粉碎成了木屑。
這一切發生的比福岱預料的時間要快多得多。
下一刻,寧蘭楚的尖叫聲就從院子裏傳了過來。
福岱心口狂跳,趕忙又爬了上來,看見那黑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沖上去就用石頭砸破了黑熊的頭。
他幾乎用了渾身的力氣,确實也使得黑熊頭上仿佛凹了一塊,血撲哧湧出。
但憤怒中的黑熊卻猛地甩開了身後的福岱,将寧蘭楚重重地推到地上,舉起手邊那把十幾斤重的大砍刀朝這可惡的女人砍去。
寧蘭楚發出尖叫,死死地閉上了眼睛,聽見了什麽東西咔嚓碎裂的聲音……
随後便是黑熊搖頭晃腦,再堅持不住頭上的重創,轟然倒地。
瑟瑟發抖的寧蘭楚過了許久,才敢睜開眼睛,看到了壓在自己身上的福岱。
他渾身都是血,後背被那沉重巨大的砍刀砍中,骨頭寸寸碎裂,內髒也被碎骨戳穿。
大砍刀幾乎将他砍成了兩截……
“啊……”
寧蘭楚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哭着連連後退,卻被這個不過也還是少年的小太監握住了腳踝。
福岱雙眼模糊已經看不清東西,口中卻下意識道:“謝謝你……”
“我的恩,終于報完了。”
他說完,終于如釋重負一般,徹底沒有了聲息。
寧蘭楚這時候才恍然回過神般,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搖晃,哭着喊道:“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不準你死……”
大門外終于被人合夥踹開。
卻是皇甫傲天及時帶人趕到,将地上的少女緊緊地抱在懷裏。
寧蘭楚躲在他的懷中哭得不能自已。
“他……他死了……”
她不敢再多看福岱一眼……
那副可怕的畫面,幾乎足以讓人做上好幾個月的噩夢。
寧蘭楚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一定要打打殺殺,要把美好的人間變成地獄……
“別怕,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得了你。”
男人沉穩而具有安全感的聲音在寧蘭楚耳邊響起。
寧蘭楚終于忍不住原諒了他先前出軌他表妹的事情,抱緊了他。
皇甫傲天立刻将瑟瑟發抖的女子抱離開這裏。
所有人頓時也全都撤離。
院子裏重新陷入了黑暗與死寂。
而福岱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至死,他都在祝願着心中那個充滿了陽光的女子可以擁有快樂的餘生。
……
太子妃在選的名單終于出來了。
月底,同樣在名單上的沅沅也被人一起給叫進了宮裏去。
當然,和別人不一樣,沅沅是作為內選的名額,去了也是相當于走後門。
可見天子在這方面表現得也非常虛僞,太子私下裏明明已經着鎮北王上門提過了親,他還得搞這麽一套□□,要烘托皇族的高貴儀式。
當然,從天子的角度來看,郁厘涼自個兒上門提親反而才是一件違背禮法的事情。
畢竟皇族,太子的婚姻向來都只有天子賜婚,哪裏有太子自己沒臉沒皮跑上門去的?
所以折中了一下,沅沅還是要重在參與。
為了打發枯燥的時間,當其他貴女聚集到一起互相溜須拍馬的時候,沅沅在嗑瓜子。
一邊嗑,一邊把瓜子殼丢進了花叢裏。
一旁互相吹捧的千金過了會兒終于發現了她這個異類,頓時忍不住過來指責她道:“你真沒禮貌,竟然随地亂扔瓜子殼。”
嗑到一半瓜子的沅沅:懵。
所以原來在古代都不能随地亂扔垃圾的嗎?
“沒有啊。”
沅沅看着這些貴女氣鼓鼓的模樣,下意識地為自己辯白,“我這是讓它們化作春泥更護花。”
那位指責的王家千金沒想到她能把吐垃圾說成這麽高大上的事情,頓時紅了小臉。
旁邊李家千金頓時把王家的拉走,小聲嘀咕,“和她說什麽,她父親是那個……對,只是庶民出身而已,家裏不用往上數三代,上一代就還是農民呢。”
一身子泥巴味兒。
那些貴女們頓時又聚在一起,嘻嘻笑了開來。
好在沒有等候太久,一個太監就走上來,将這些貴女們帶走。
沅沅跟在那太監身後,直到她們路過花園的時候,突然有個宮人手抖一般,将一盆水不偏不倚地潑在了沅沅面前。
沅沅下意識地繞了過去,然後才感覺到有些不對。
等她回頭看的時候,發現那些貴女們都拈着手裏的帕子,特別大家閨秀地踩着水走了過來。
沅沅:“……”
糟糕,是套路!
到了下一個地點,沅沅沒想到前面等着她們的,還有一群丫鬟太監,要給她們打量顏值,丈量身材。
輪到沅沅的時候,那宮人一掐沅沅的細腰,少女就“哈哈哈哈哈”。
沅沅:“……”
宮人又掐,少女又繼續“哈哈哈哈”夾緊了臂膀。
宮人:“……”
沅沅看着那宮人惡劣的表情,仿佛已經看見對方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不及格”。
經過了重重篩選,道道考核。
最後一個項目就是審查家世。
沅沅愈發感覺自己好像是來面試公務員的,考過了之後,還得通過政審……
結果別人那裏都是:祖輩大官,父輩大官,兄弟輩還是個官。
沅沅這裏:祖輩泥腿子,父輩待業中,兄弟輩,在……在家睡覺。
對方:“……”
終于,所有的考核流程全部都完成了,宮女們捧着一摞高高的材料送進了大殿之中。
餘下的時間便是篩選剩下貴女們的緊張等待時刻。
雖然面試在最後一關,但一旦面試成功,那就是終生的鐵飯碗!
衆人紛紛都熱血沸騰,終于等足了半個時辰之後,大殿的門朝她們緩緩打開。
再由專人将她們領入空空蕩蕩的大殿,整齊的一字排開,排成五排。
陳公公清了清是嗓子,對她們道:“眼下諸位皆是貴女中少數的佼佼者,而咱們太子殿下就要在今日,在諸位當中選出一位太子妃……”
沅沅忍不住吐了口氣。
接着又聽陳公公繼續道:“兩位太子良娣,四位寶林,侍妾若幹……”
在聽到後半句話的時候,沅沅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啥玩意兒……
今天不是進宮來選太子妃的?
不,嚴格來說,是不止要選太子妃,還要選兩個太子良娣,四個寶林,侍、妾、若、幹!
“中選者,留牡丹、芍藥、海棠、茉莉花牌,落選者則領一朵宮花出宮。”
陳公公稍稍發表了一下講話,底下的千金們都默默地激動興奮了起來。
而沅沅終于從一腦門子冷汗當中,慢慢地認清了當下的情形。
這個放在古代再常識不過的事情,她卻光顧着和少年談戀愛,談得你死我活,你侬我侬的時候,給忽略得徹徹底底。
是了,古代就是這樣。
普通人都會有三妻四妾,更何況是皇族,更何況是太子,未來的皇帝?
而且看過電視劇的人都知道,皇帝要是沒有三宮六院,還會被人笑話,被大臣死谏。
沅沅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內投人選,妥了。
可她沒想到,她還是會和一群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她先前的期待,甜蜜,感動,在這一瞬間都一點一點地冷卻了下來。
沅沅看着身邊這些都像鮮花一般的貴女,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太子駕臨,幾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靜了下來。
那個穿着太子蟒袍的冷酷少年率先從陳公公的手裏接過了一只代表着太子妃雍容華貴的牡丹花牌。
少年按着先前教過的順序,從貴女的第一人一一路過,一直走到最後一排,在看清所有人的樣貌之後,太子殿下繃着臉又回到了第一排,将牡丹花牌毫無懸念地遞到了沅沅的手裏。
沅沅指尖冰涼地接住了花牌,下意識地踩住了他的袍角。
太子殿下在轉身的時候果不其然受到了限制。
他回頭瞥了一眼,看見少女鞋底踩着自己的袍子。
于是少年很直男地把袍子用力地從少女鞋子底下抽了出來。
旁邊貴女小聲提醒沅沅:“你剛踩到太子殿下的衣服啦。”
沅沅眼神麻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哦”了一聲。
然後她就看見少年接住了太監給他的第二張花牌。
沅沅心口冰涼冰涼。
甚至想要把自己手裏的花牌丢掉。
她都忘了和他說嗎?她不喜歡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而且……小奶狗那麽香甜,還有她喜歡的八塊腹肌……
他渾身上下她喜歡的地方都會被別的女人碰,被別的女人親……
沅沅只要稍微想一想,都覺得很受不了。
少年照例要從第一位走到最後一位。
可當他從沅沅面前路過之後,少女眼裏吧嗒吧嗒掉下了淚珠。
是她不好,她忘記了少年骨子裏還是個古人,他思想裏的傳統觀念就是三妻四妾,就像現代人一天要吃三頓飯一樣正常的事情。
旁邊的貴女:“你……你怎麽哭了?”
沅沅胡亂地抹了抹眼睛,悶聲道:“我太感動了。”
然後她就将手裏的花牌順手塞給了旁人手裏,自己直接轉頭從大殿裏走了出去。
衆人都驚呆了。
待郁厘涼察覺的時候,少女的背影已經又急又快地消失在了大殿門口。
沅沅腦袋都徹底麻了。
她腳底下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心裏又想自己又冒失了,招呼都沒打一聲。
回頭可能會被宮裏的人找個罪責罰跪,罰抄書之類的,應該不至于掉腦袋吧?
也許接受太子妃的命運已經是郁厘涼可以給到她最好的心意了。
可她卻完全不能設身處地地為他着想,她靈魂作為現代人,真的很難很難接受他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
她的難過裏甚至都帶上了一絲自責。
她辜負了少年的努力……
她的下一步戛然而止,被人猛地抓住了手腕。
怒氣沖沖的少年将她堵攔了下來。
“我……我不要當你的太子妃了。”
郁厘涼握住她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緊,臉色遽然一變。
“你說什麽……”
沅沅糊了一臉的淚,嘴裏含糊道:“你養的大雁太胖了……”
少年胸口起伏不定,黑眸裏隐忍着憤怒。
“我可以重新選,送你喜歡的!”
沅沅卻仍然搖頭。
她的後悔突如其來。
郁厘涼盯着她,腦中也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仿佛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有些無措,口中卻還狠狠說道:“你敢後悔,殺了你!”
“那……那你殺了我吧。”
少女抽噎着,和以前一聽到這句話就立馬乖乖地留在他身邊的樣子截然不同,完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她說完要走,可手腕還是被人死死攥住,都快要給他攥斷掉了。
沅沅跑不掉,就只能站在原地默默流淚。
少年臉色都變得煞白,想不出她為什麽突然又不喜歡他了。
她明明說會一直喜歡他的,她安撫他,讓他解開心結,為什麽現在又不要他了……
“那些女孩子,你打算選幾個?”
沅沅淚噠噠的,雖然接受不了,但還是想知道他想選幾個嗚嗚嗚嗚。
想選三個以內的話,是不是就可以顯得不那麽渣男了?
聽到這話,少年眉宇間戾氣森怖浮現,“殺了她們!”
沅沅:“殺了她們你也還會有別人……”
都說分手需要體面,但都到這個地步了,還體面個屁!
沅沅生氣地大聲道:“我,一點都不喜歡你身邊有其他女人!”
在這個地方,說出這句話要很大很大的勇氣。
因為她想阻止一個國家繼承人娶別的女人,阻止他養很多的後代,就像某朝皇帝養了一百多個孩子那麽光榮。
她這樣說,簡直就是在違法犯罪,簡直就是在蹬鼻子上臉。
“也不接受你和其他女人睡在一起,如果你會納妾,那我就不想做你的太子妃了!”
她越想越傷心。
只是想談個戀愛而已,不想分手的話還得和別人平分丈夫,真的好難。
少年懵在了原地,仿佛徹底被她這些話給震驚到了。
等他回過神來,他的臉色更黑更沉,将她直接拽回了大殿。
然後将那些探頭探腦的貴女們驅逐,“滾出去——”
貴女們看到他微微發赤的眼眸,頓時吓得連連退縮,膽小的還吓出了眼淚,一個跟着一個退出了大殿。
郁厘涼走到陳公公面前,讓對方拿來。
陳公公一個哆嗦,就把所有的花牌都拿了出來。
郁厘涼便把那一兜子花牌全都丢在了少女懷裏。
沅沅低頭一看,這還得了。
十個?
他媽的,他要娶十個?!
她還沒有來得及生氣,又聽少年道:“只給你。”
沅沅:“什麽……”
十個,都只給她一個人?
她這時候終于擡起眸,看到了少年有些發紅的眼眶。
聽他語氣艱澀道:“別走。”
沅沅抱着這些花牌,懵了。
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啊……
她又不是母豬,一個人怎麽給他生一百多個孩子,十幾個都不行。
要是生育能力不強的話,可能撐死就倆。
可對上了少年的眼神,她卻忍不住磕磕巴巴地回應了他,“你……你要是不娶別人,我就不走。”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那些花牌“嘩啦”碎了一地。
陳公公:“……”
他們這是提前把皇宮當做自己家的後花園了吧?
經過了這場對雙方心靈打擊之後,沅沅才發現,少年确實沒有什麽男人不能三妻四妾的意識。
也确實不知道她不能接受三妻四妾的意識。
可見這件事情她也有一定的責任。
因為一直被少年追着捧着,沅沅都習慣了,反而忘記了他也是個搶手貨的事實。
然而盡管郁厘涼沒有這些意識,他也始終沒有要娶別人的念頭。
他不需要三妻四妾,不是因為少女,就只是因為他不需要。
除了沅沅,他甚至不願意被別人碰。
而沅沅所設想的事情,少年顯然比她更不能接受。
而且他很早的時候明明就已經說過了只給她一個人吃……
小花牌都很漂亮,他只是都想拿給她而已。
少年抿着唇,委屈巴巴。
沅沅:“……”
倒也不必連好看的選妃花牌都全部拿來給她……
“對不起,我錯了。”
“你別生氣,我給你欺負好嗎?”
郁厘涼掀起眼皮,聽見少女輕輕道:“就……給你欺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醬醬釀釀怎麽欺負都行……”
她話未說完,被他抱住。
沅沅怔了怔。
郁厘涼低頭再一次同她道:“別丢下我。”
沅沅一下子又忍不住生出了淚意,用力地“嗯”了一聲。
“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努力挽留的,如果你非要納妾,我也會挽留你,求你不要納妾好不好?”
抱住她的少年輕輕地“嗯”了一聲,“我不納。”
為了緩解一下壓抑的心情。
沅沅牽住少年的手,陪他逛了逛花園。
半個時辰之後,沅沅偷偷打量他仍舊蒼白冰冷的臉色,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你在想什麽?”
少年的語氣略顯得難以捉摸。
“想欺負你。”
沅沅:“……哦。”
是她剛才答應他的事情。
但是……
“在這裏?”
小橋流水花園,還露天?
“嗯。”
沅沅:“……”
靠,別是她想的那種欺負吧?
他順手摸了摸花園旁邊的玉石桌面,喃喃道:“高度正好。”
沅沅:“……”
郁厘涼垂眸繼續道:“往後也許可以打造屬于我們的酒池肉林。”
“誰……誰教你的?!”
是誰把她的小奶狗給教壞了!
然後沅沅看見少年慢吞吞從兜裏摸出來一本《反派是怎樣煉成的》。
而且是随身攜帶???
他愛惜地撫平了邊邊角角,畢竟是她給他的定情信物……
少年緩聲道:“很好用。”
沅沅:“???”
是不是哪裏不太對?
當初給他那本書是為了警醒他不要走上反派的路,他為什麽學的都是反面教材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