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色蝴蝶 這是愛的副作用
出醫院的時候,又在門口看見一只白色蝴蝶。奚希只覺得奇怪,幾時海城有這樣多的蝴蝶。蝴蝶從她頭頂越過,很快消失不見。
她搭公交車去很遠的一個菜市場買便宜八毛錢的菜,想起今天醫生說媽媽情況挺好,不禁高興不已,便買了二兩肉慶祝。再搭公交車回家,天色尚早。
奚昭不在,出去面試還未歸。奚希将菜洗好,熟練地做了兩個菜,等着奚昭回來。
奚昭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他面試成功了,後天便可以去工作。教的那家孩子上小學五年級,除了要學奧數,還要學鋼琴、小提琴、唱歌、甚至于跳舞。
現在的小孩子實在太難。奚昭有所感慨,我們那時候也沒要學這麽多,一點時間沒有。
說完,奚昭停頓。
那時候,已經是遙遠得像上個世紀的東西。
奚希打破這沉寂,給他夾了一筷子肉,開心地說,這是慶祝我們昭昭找到兼職,能自己賺學費。
奚昭也跟着笑,誰也沒提從前的輝煌,也沒人抱怨此刻的窘迫。倘若生活只需要回憶當年或者抱怨當下就能有用,那不會有這麽多生活的失敗者。
奚希做飯,所以奚昭洗碗。二人閑談起母親的近況。
奚希複述醫生說的話,笑容更綻放一分:“真讓人高興。”
盡管治愈遙遙無期,可能更輕松地活一天,就值得讓人高興。
奚昭嗯了聲,十六歲的男孩子已經比奚希高半個頭,奚希輕拍了拍他的肩,又嘆一聲。
奚希的床靠着窗戶,晚上留一條窗簾縫兒,從前可以瞧見星空,但三年前對面起了棟高樓,星空毫無預兆地同她說了再見。她将窗簾拉嚴實,抱着卡頓的電腦,刷新那些招聘信息。大多都有學歷要求,哪怕大專。
沒有人會要一個高中學歷的二十八歲的女人。
她忽然想起沈劭南,那時候他去了國外頂尖的大學。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那段時間,她常常擡頭望天看飛機幾時飛過,那麽遙遠。那時候她在想,這一班飛機上會不會坐着她愛的那個人?
在很年輕的時候,才能坦然把愛這個字眼挂在嘴邊。
如今,她斷然不會再說,我愛沈劭南,我想嫁給他。
這是癡人說夢,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奚希咬着唇,視線浏覽下去。
她沒同昭昭說起遇見沈老爺子的事,因為他們已經再沒可能回到那個金字塔尖,不想告訴昭昭,讓他心裏有難過。另一方面,也不想再同旁人提起沈劭南。
仿佛不提,就能忘了似的。但多提一定會勾起她的難過。
她再不願意承認,也得承認,時至今日,她還愛着沈劭南。
哪怕他已經快變成一個陳舊的回憶裏的形象,但愛就是愛。一想到愛而不得,就會覺得難受和遺憾,這是愛的副作用。
奚希搖頭,甩開所有念頭,專心致志地投簡歷。她篩選前臺之類的工作,沒想到許多都有學歷要求,但奚希還是不死心地投了過去。
自己都忘了投了多少份,但最後得到回應的只有四五份工作。其中,有三個是前臺,還有兩個是客服。
但在面試的時候,奚希都被刷掉了。因為有更年輕的、學歷更高的女孩子,奚希根本沒有任何競争力。
她一下午跑了五家公司,累得小腿都要抽筋,最後收獲了一筐空歡喜。
她坐在最後一家公司前面的花壇上,穿着低劣的職業套裝,和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看起來很像一個賣保險的。
她抹眼淚,好在出門的時候帶了紙巾。哭過之後,舒服很多,腿也沒那麽難受,奚希走去最近的那個公交站。
這一趟公交車來得很快,她抓穩扶竿,看見左邊的車道上有一輛黑色卡宴。
只有在等紅燈的時候,公交車與卡宴是公平的。
沈劭南揉着眉心,告訴司機,去公司。
沈氏集團如今看似是他掌權,但底下暗流湧動,各方危機四伏,沈劭南很傷神。但這不是他此刻疲憊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昨晚失掉大半睡眠。
因為一個夢。
夢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對沈劭南來說,那個人其實并不是很重要。
但他就是一直夢見她。
這個夢境持續了十年。
昨夜夢見她笑說,劭南哥,我給你跳舞看吧。
夢裏他拒絕了,現實裏也一樣拒絕過。
紅燈時間過去,車重新動起來,沈劭南看了眼腕表時間,等會兒有個股東會議,又要面對那些老狐貍們,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沈劭南給助理指令,叫他準備好咖啡,他到公司要喝。
會議持續兩個小時,出來已經快下班。
沈劭南穩住了局面,情緒鈍感的一個好處就是,別人在挑釁你的時候,你可以完全冷靜地忽視。
因此那老狐貍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感覺不到任何不舒服,與平常無異地看着他。于是贏得了戰鬥的勝利。
出來的時候,沈劭南頭疼起來。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就仿佛腦中某個零件爆炸一般,他只好放慢了腳步。
在拐角,差一點撞到那個抱着一沓簡歷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為了避讓,還是受到不小的損失,簡歷飛了一地。
奇跡一般,他的頭疼在那一刻得到舒緩。
沈劭南俯身幫忙撿拾,冥冥之中有指引一般,低頭,看見了簡歷左上角那張相片,微微笑着,和他夢裏的笑不甚相同。
十年未見,她似乎沒什麽變化。
第一下感覺到刺疼的時候,沈劭南曾以為那是錯覺。直到起身,拿着那張簡歷,刺疼感越來越重。好像将一根針紮進去,再拔出-來紮第二遍,緊跟着是無數根針刺進心髒。
沈劭南不可置信,嗓子是幾時啞的不清楚,只記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
這反應把周圍的這些人都吓了一跳,看着這位年輕的小沈總扶着牆,捂着心口,仿佛很難受。
“沈總,要替您叫救護車嗎?”
沈劭南沒聽見,他耳朵裏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
嘴唇顫動着,要求那人:“你……讓她來面試。”
沈劭南把那份簡歷遞給他,負責人接過,看了眼,面露難色:“沈總,她面試的是前臺,只要二十七歲之內的,她年紀太大了……也沒念過大學。”
沈劭南看着他嘴唇一張一合,只是重複:“我讓你給她打電話來面試。”
他從未給人開過這樣的後門。
“不面試前臺,面試總裁秘書。”沈劭南說。
負責人又面露難色:“可是您有秘書,是要開了他嗎?”
沈劭南閉眼,搖頭:“不,我的特別秘書。工資照秘書發,明天我就要見到她。”
沈劭南留下這麽一句,而後便離開,留給負責人一個背影。
負責人看着那張簡歷百思不得其解,這……也沒長得多驚為天人吶,一眼就把沈總迷得五迷三道麽?
可無論如何,上司的吩咐必須照做。
負責人照着簡歷上的聯系方式給人打電話,奚希,這姓氏倒挺特別的。
電話始終打不通,負責人急得差點打車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