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篇 可笑
同學聚會,韓祁燃并沒有來,許是顧慮她的面子,怕她尴尬,在場的同學居然沒有一位提起這位在校時的風雲人物。
吃喝完已經到了九點多,班長還提議去唱歌,蘇知夏婉拒,說她明早還要趕地鐵上班。
班長包括其他同學皆是一怔,似乎是想不到會有人在同學聚會上主動說出自己的“慘狀”,畢竟當年上學,她可都是坐着賓利來的,如今卻要趕比沙丁魚罐頭還擠的地鐵。
一群人陸陸續續從酒店出去,蘇知夏正想到路邊打輛車,張昱走過來問她要不要搭順風車。
上學那會兒,他還給她寫過情書,追過她一陣,如今再見面,彼此都坦然許多,只當那是年少時的鬧劇。
“萬一不順路,豈不給你添麻煩了?”蘇知夏笑着反問完,擡手招來一輛出租車,“我還是打車吧,謝謝你的好意了。”
張昱看着她坐進車裏,一直到出租車開走,才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你怕見到知夏,所以沒來?】
微信消息發出去,張昱剛想發動引擎,對方就回複了。
【還喊這麽親切?】
張昱失笑,敲下一句:
【醋意還是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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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蘇知夏陪着老媽去逛花鳥魚蟲市場。姥姥要過生日,她老人家喜歡花,挑兩盆好的給她送過去。
這個季節,牡丹花開得很是豔麗,母女倆決定選它。
老板說這是上好的牡丹,一盆要賣120元,周钰琦咬咬牙,還是買了。
姥姥如今住在鎮上的民居房裏,蘇知夏和她媽媽到這兒的時候,舅舅家和小姨家都已經來了,裏邊正熱熱鬧鬧的,充滿了歡聲笑語。
“姥姥,生日快樂。”
母女倆一起将花搬進去,蘇知夏笑容燦爛地說。
姥姥最喜歡她了,連忙拉過去她的手,問她工作得怎麽樣。
蘇知夏還未回答,旁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先響起:
“剛入職的新人肯定會受欺負呗。”
“你還真說錯了,我同事都待我很好。”蘇知夏冷冷的目光掃向她小姨家的表妹。
她比她小兩歲,童年時候家境一般,都是撿她的衣服穿,從那開始,就埋下了嫉妒的種子,以至于她們家後來落魄,身為親人的她非但沒安慰,反而各種奚落,似乎是覺得大快人心。
姥姥看她們兩姐妹又要鬥嘴,連忙出聲打圓場,“夏夏這麽乖,誰會不喜歡呢?同事待她好是自然的。”
表妹楚雪盈不屑撇嘴,看到她哥來了,眼睛倏然一亮,趕緊擡手招他過來。
待人走到跟前,她連忙擡手挽上他的胳膊,語氣不無驕傲地說:“我哥剛入職了大公司呢,就是新城科技,年薪可高了。”
“那家公司我聽過,入職門檻挺高的,表哥你真厲害。”蘇知夏并無嫉妒,反而笑着誇贊。
楚南堯淡然處之的一笑,說自己只是幸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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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才和表哥聊到“新城科技”,蘇知夏沒多久就在公司見到了這個名字。
MK要召開一場大型的珠寶展,邀請南城市各界名流參加,這家公司也赫然在列。
關于它背後實際的控股人,一直挺神秘,沒有人知道是誰。
為了彰顯公司的誠意,老總派了蘇知夏去各大公司分發邀請函。
蘇知夏嚴重懷疑他這是在借機報複,然而她又沒有證據。
一上午的時間,蘇知夏去了十幾家公司,兩條腿都要跑斷了,下午才來到新城科技。
她拿着邀請函去到前臺,先自我介紹說她是MK集團的設計師,之後再請問前臺小姐方不方便見她們老總一面。
前臺小姐的态度挺拽,直接說沒有預約一律不見,絲毫不給她們公司面子。
蘇知夏只能将邀請函留在前臺,讓對方幫忙轉交。
回去公司,蘇知夏累得坐在椅子上起不來,她的小助理給她泡了杯咖啡端進來,見也沒外人,很不理解地嘀咕道:“這種事情通常打個電話或者發一封郵件不就行了?怎麽搞得如此隆重?”
“整我呗。”蘇知夏喝一口咖啡,這老色胚可真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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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寶展在七日後召開,地點選在市內最大的五星級酒店,南城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參加了,又是一場現象級的名流盛宴。
身為設計師的蘇知夏,主要負責場內接待,為來賓介紹珠寶的材質、設計理念等。
今日的她穿了一襲藍色長裙,腳踩七公分的高跟鞋,像是一株翠雀,靜靜地綻放。
場內的來賓越來越多,蘇知夏也忙得停不下來,面上始終維持着标準的笑容,為人做講解。
她并不知,自己已然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許多公子哥都在暗中打量她,琢磨着要不要上去搭讪。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蘇知夏的耳朵裏,“你認真起來的樣子好美啊!”
轉頭,蘇知夏看見了好友單秋恩,她的眼中不由露出驚喜,“你來怎麽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怕你緊張啊!”
單秋恩聳聳肩膀,看向透明展櫃裏的那條項鏈,驚呼好漂亮。
“下個月就上架售賣了。”
單秋恩聽完,問她多少錢,蘇知夏比了個二的手勢。
“兩萬?”
蘇知夏搖搖頭,糾正:“是二十萬。”
單秋恩讪笑一聲,“打工人不配擁有,我去那邊看看。”
提步剛要走,她不知又看到什麽,反射性地喊了蘇知夏的名字,眼神示意她往某個方向看。
那裏,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筆直而站,在他的身邊還圍了別的人,卻不敵他卓越出衆,讓人只能一眼看得見他。
他的氣質已然成熟許多,側臉望上去堅毅又立體,竟比上學那會兒還清瘦了。
“知夏。”單秋恩碰了碰她的胳膊,剛才有人過來看珠寶,她都沒反應。
蘇知夏恍然回神,像遮掩內心無措,無意識地擡手整理一下頭發,指尖觸碰到臉,發現竟然滾燙。
她不願讓人看出情緒的異常,面上又浮現出标準式的微笑,然而垂落的手卻緊攥住裙子,只是不易被人覺察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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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知夏。”
許攸望着某個方向玩味地挑眉,半開玩笑地問韓祁燃,“不去跟你前女友打個招呼?”
“你的人生到頭了?”
韓祁燃威脅地瞪他,活得不耐煩了吧。
見他表情那麽冷酷,許攸縮了縮肩膀,“你不去我可去了。”
話落,他真的朝蘇知夏的方向走了。
韓祁燃遠遠地看着她,與記憶中的模樣完全重疊不上了,燈光下的她明豔動人,卷發散落在裸·露的肩膀上,渾身散發出成熟與自信,一颦一笑間都透露出女人的妩媚與風情。
許攸已經走到她的面前,不知說了什麽,惹得她一笑。
這沒心沒肺的女人,現在居然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看到她明媚如花的笑容,韓祁燃的心髒就像被針狠狠紮了下,想到自己曾經靠吞安眠藥才能入睡,便覺得可笑。
許攸回來,沖韓祁燃一挑眉,“你猜我剛才過去聽到了什麽?”
韓祁燃并不感興趣地轉身,他的聲音接着在背後響起:“蘇知夏的好朋友問她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她說都過去了,人要向前看。”
話落,許攸嘆氣般問韓祁燃,“那你呢?還愛她嗎?”
作為他最好的朋友,許攸自然親眼見證了他如何将蘇知夏寵上天,她想吃什麽,他跑遍全城也要給她買到,她生病入院,他不惜把手掌磨破也要爬進三樓的病房去看她,她喜歡逛街,他每個周末都會帶她到處閑逛,從早到晚,不知疲倦。
後來,她提出分手,他甚至站在她宿舍門口淋了兩小時的雨,只為了讓她回頭。
然而,蘇知夏都沒下來看他一眼。
許攸想想都覺得氣憤,一個根本不珍惜他的女人有什麽好值得留戀的?他這幾年都沒找女朋友,不就是因為放不下她嗎?
剛才他去到蘇知夏面前冷嘲熱諷地說了句:“沒想到你現在混得這麽慘,設計師不也是要給人彎腰低頭賠笑臉嗎?”
蘇知夏從來是火爆脾氣,許攸以為這樣說會激怒她,卻不想她微笑着回了句:“我就是個打工的,态度不尊敬點,上司會批評的。”
她的态度是那樣不卑不亢又雲淡風輕,讓許攸感到十分陌生。
韓祁燃面對那個問題,沉默了片刻,才無所謂地一笑,“早不愛了。”
恰好這時有位名媛走過來跟他搭讪,韓祁燃與對方碰了下酒杯,說:“我們去那邊聊吧。”
許攸看着他和那位美女走遠,心中暗暗感嘆,不愛了還做戲給誰看呢?是因為不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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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大腦總是無法控制本能反應,蘇知夏的眼角餘光總會不聽話地往某人的身上瞥,在看到他和一位穿着藕粉色長裙的女生并肩走遠後,她的淚腺瞬間像被刺了下,眼前迅速蒙上一層霧氣。
以前,她真的是個很愛哭鼻子的女孩,稍有不順心就會覺得委屈,那個時候她還不懂,原來是有人慣着才會這樣。
蘇知夏想去調整一下狀态,匆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誰料迎面走來一個女人,她一不小心撞到對方的肩膀,使她杯中的紅酒灑出來,弄濕了她白色禮服胸前的那一片。
“對………”
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對方咄咄逼人的态度給堵回去,“你沒長眼睛嗎?走路不知道要好好看路?”
蘇知夏看了對方半天,才認出這是她高中時候的死對頭——莊心瑤,她鼻子和下巴應該是整過了,再加上化了濃妝,她一時才沒辨認清楚。
“哎喲,剛才我都沒怎麽看你的臉,原來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啊!”莊心瑤上下打量着蘇知夏,啧啧兩聲,“你爸不是局長嗎?怎麽如今這麽落魄了?”
這話說完,她又捂住嘴巴,假裝自己失言,“我忘了,他被抓起來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的臉上有譏笑,有同情,還有冷漠。
蘇知夏被圍觀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靜靜地看着莊心瑤像個跳梁小醜似的表演。
她确定,她是趁她不注意故意往她身上撞的,為的就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奚落她、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