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日,  明明是白天,天色卻陰沉得和夜晚沒有區別。

安倍晴明站在寶船的甲板上,看着被妖氣和咒力所遮蔽的天空,  手指放在扇面上無意識地輕叩

“昨晚的那個人?”整裝待發的奴良陸生從船艙內走出來,看着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站在那裏,  有些疑惑地問道。

安倍晴明聽了奴良陸生的話,  只是笑而不語,  沒有說葛葉的去向。

沒有問出什麽,  奴良陸生也不惱,他扭頭看了一眼同樣整裝待發的奴良組衆妖,臉上露出一個略顯張狂的笑容。

“走了,小的們。”

明明是白天,  京都的路上卻沒有多少路人。一群妖怪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在了前往二條城的路上,安倍晴明混在這群妖怪中,原本以為會顯得格格不入的他,卻有些如魚得水的樣子。

一群妖怪浩浩蕩蕩地到達了二條城,  二條城上空中,浮現着比其他地方更加濃郁的妖氣和咒力。

“看來二條城的結界……”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到達了二條城的十三代秀元撫摸着下巴道,  “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已經被攻破了。”安倍晴明從奴良組的隊伍中走出來,對着這位京都螺旋結界的創立人說道,  “二條城的結界确實已經被攻破了。”

“你是……”十三代秀元在看到安倍晴明時,  臉上的笑容一頓。

“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停下了用桧扇敲擊左手的動作,微微笑着回答道,“我是安倍晴明。”

顯然知道百鬼夜行之主安倍晴明的名號的十三代秀元,在聽到安倍晴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後,  身上的戒備卻消失了。

“原來是晴明君。”十三代秀元笑道。

安倍晴明和十三代秀元相視一笑,  旁觀的奴良陸生和花開院柚羅只覺得仿佛看到了兩只狐貍在那裏。

如果經常能看到夏油傑和安倍晴明相視一笑的伊地知潔正在這裏,  一定會和他們兩個有很多共同語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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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倍晴明說出“我是安倍晴明”的那一瞬間,原本待在鵺池待産的羽衣狐若有所覺,從鵺池中起身,擡頭遙遙望向某個方向。

“痛、好痛。”羽衣狐望向某個防線,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自己的頭在痛還是肚子在痛。

六芒星印出現在鵺池之上,羽衣狐的肚子裏傳來一道聲音。

“母親,這次請一定要生下我。”

随着那道聲音的消失,羽衣狐的頭痛漸漸消散。

“晴明,這次我一定會生下你的。”羽衣狐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滿懷慈愛。

過了一段時間,大地劇烈晃動,終于,羽衣狐分娩下了一個巨大的胎狀物,胎狀物托着羽衣狐漸漸升起,突破二條城的城池,直接升向天空。

這個胎狀物,如果有咒術師或者窗的人在這裏,一定會認出這是一只特級咒靈的咒胎。

然而在場的只有妖怪和陰陽師,唯一認出這是咒胎的安倍晴明,正用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羽衣狐和她身下的咒胎。

那個咒胎在不停喊着“母親、母親”,羽衣狐用慈愛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下的胎狀物,而後面對仰視着她的衆多妖怪,輕聲一笑。

奴良陸生在看到天空中的羽衣狐時,意外的發現羽衣狐的微笑和安倍晴明笑起來的樣子格外相似。

“安倍晴明與羽衣狐,究竟是什麽關系……”在羽衣狐分娩的時候,經歷了一番戰鬥的奴良陸生呢喃道。

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戰鬥的安倍晴明,在這時向前一步。

羽衣狐注意到了地面上那個穿着潔白狩衣的白發少年,在看到少年的那一瞬間,有一些好像不屬于她的記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小姨。”留着白色長發的幼童折了一枝花跑過來獻給她,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而她則伸出手接過那枝花,順手把花別在了幼童的頭發上,看着幼童皺起的包子臉,輕聲笑了。

“晴明、羽衣,過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她和幼童一起轉身向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一位同樣留着白色長發的女性正坐在走廊下,溫柔地朝他們兩個招手。

這究竟是誰的記憶……羽衣狐頭痛欲裂,她看着記憶中的那位留着白色長發的女性,為什麽和千年之前的她長得一模一樣?

是她哪次的附身對象的記憶嗎……羽衣狐扶着自己的額頭,如此想到。可是這記憶,為什麽這麽真實,仿佛她曾經經歷過一樣。

安倍晴明看着天空中的羽衣狐,臉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收斂,微微嘆息一聲。

“從那軀體中出來吧。”安倍晴明在言語中附上了靈力,明明是不大的聲音,卻穿透遙遠的距離來到了羽衣狐的耳側。

羽衣狐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竟然從那具就鏖地藏所言,是四百年難得一遇的最合适的軀體中脫離出來。

身穿華貴十二單衣的羽衣狐本體捂住自己的額頭,從那已經開始脫殼的咒胎上墜落下來。

一位身穿白色和服,和羽衣狐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發女子突然出現,在半空中接住了羽衣狐。

“姐、姐姐。”羽衣狐倚靠在接住她的那個人的懷裏,神情恍惚道。腦海中不斷湧現的記憶,讓她流下了眼淚。

“晴明……”在被抱着緩緩落地之後,羽衣狐從葛葉的懷裏掙紮着脫離,她仰頭望着天空中已經脫殼的咒胎中的那個人影,邊流着眼淚邊嘶吼道,“晴明!不,是鵺!這千年以來,你都騙了我!”

被稱為鵺的那個咒靈俯視着羽衣狐,神色冷漠道:“是你太蠢了,羽衣狐。”

安倍晴明向前一步,從袖子中掏出桧扇輕輕敲擊了一下羽衣狐的頭,這一下敲擊過後,羽衣狐便昏迷過去。

葛葉接住羽衣狐,在對安倍晴明點了點頭之後,帶着羽衣狐離開了這個戰場。

奴良組衆妖已經開始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羽衣狐好像搖身一變變成了他們的自己人,又為什麽會有兩個安倍晴明在這裏。

“喂,晴明,到底發生了什麽。”經歷了一番戰鬥,渾身都是傷的奴良陸生向前一步皺眉發問。

而安倍晴明本人則搖了搖頭,對奴良陸生道:“奴良君最好離開這裏。”

奴良陸生怎麽可能能離開這裏,他連自己父親的仇都還沒有報,而且也沒有搞清楚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而安倍晴明卻朝奴良陸生和奴良組衆人所在的地方一揮桧扇,等奴良陸生和奴良組衆人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在二條城外了,而二條城則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結界。

試圖打破結界無果,奴良陸生攥緊自己的拳頭一拳捶上結界:“該死。”

“特級假想咒靈鵺。”安倍晴明看着那個降落到地面上的金發裸男,用桧扇擋住自己微微扭曲的下半張臉,實在是不想用安倍晴明這個名號來稱呼他,“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随意。”鵺用狂熱的眼神看着安倍晴明,“沒想到我竟然能看到你,晴明。”

那些原本都隸屬于羽衣狐的妖怪,都已經站到了鵺的身後。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的二條城內,安倍晴明一人對峙鵺以及鵺所統領的百鬼夜行。

安倍晴明用桧扇擋着自己的下半張臉,即使獨自一人面對鵺和鵺的百鬼夜行,也依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于平安京衆人對安倍晴明消失的恐懼中誕生的特級假想咒靈鵺,他的誕生模糊了平安京衆人對于安倍晴明的印象,更加模糊了羽衣狐的記憶。

不過與其說是鵺模糊的他們的記憶,不如說是平安京衆人自己模糊了自己的記憶,他們于恐懼中誕生的咒力順便模糊了因為安倍晴明的失蹤,而正在到處尋找安倍晴明的羽衣狐的記憶。

雖然是特級假想咒靈,但是鵺的力量卻不如安倍晴明本人強大。

早就意識到自己不是安倍晴明的鵺,在知道羽衣狐轉生一次就會更加強大一次後,妄圖利用羽衣狐的這種特質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如今,已經變得更加強大了的鵺,自認為自己已經比當時的安倍晴明要更加強大。

而讓他驚喜的是,苦惱于無法證明自己比當時的安倍晴明更加強大的他,竟然在千年以後,遇到了安倍晴明本人。

“晴明。”鵺遠遠望着那個被稱為最強大的陰陽師兼咒術師的白發少年,他揚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隊伍,對着安倍晴明喊道,“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所統領的百鬼夜行。”

“如果你現在肯臣服于我,加入我的百鬼夜行,我也不是不能放過你。”

安倍晴明收起擋在自己臉上的桧扇,看着神情狂熱而又傲慢的鵺,微微頭痛道:“這可不行呢,百鬼夜行這種東西,我也有啊。”

來自千年之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再次展開了桧扇,他露出了那一面一直以來都面向他自己的扇面。

那是一副百鬼夜行圖。

“來看看吧,我的百鬼夜行。”安倍晴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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