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四節，所以，(2)

早飯

煮了清粥，剛拿出廚房，就看見奶奶從房間裏出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奶奶就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小鐘還在睡覺，不容易睡個懶覺，不要叫醒他”

鐘戴将房間的門關好，又攙扶着奶奶走到桌子前吃飯

“今天節日，等會兒你帶小鐘出去玩玩吧”

鐘戴點點頭，“我們去爬山吧，我們三個一起”

奶奶笑得樂呵呵地“我都這麽老了還爬什麽山喲，早就爬不動了，你們年輕人去吧，多鍛煉鍛煉，以後還要指望小鐘保護你安全呢”

“那我們就出去走走？我和小鐘出去了，讓你一個人在家過節嗎”

“我看電視啊，國慶節的中央新聞頻道最好看了”

鐘戴知道奶奶不會跟他們出去了，老了，融不進那個喧嚣的世界

上午九點，鐘戴帶着鐘謹時去爬山，已經開始長身體的鐘謹時，今年一下就長到了和她一樣的高度，甚至細看還高出那麽一點點，并沒有很清秀的臉，反而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路上特別堵，特別擠，山并不遠，但由于節日，平時十幾分鐘的車程，他們這次坐了半個多小時

來爬山的人超多，一路上除了游客就是賣東西的人，好不容易擠到入口處，才開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上走

到了稍稍高一點的地方，許多人都會拿出相機來拍照，而鐘戴的手機是那種老年機版本的，她只是拿來打電話而已，所以拍照什麽，她從來沒有用過，而且她相信，那個拍照一定很差

他們沒有停留，一直往上走，一路上不知道超過了多少人

爬到山頂時，人很多，但還沒到爆滿的程度

走到觀景臺，裏面有許多人都在拍照，有兩三個人出來，鐘戴就正好帶着鐘謹時進去

這裏可以俯瞰紅川這個城市的大部分，哪裏是城市的中心，哪裏住着有錢有權的人，還有，哪裏住着貧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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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戴？”

鐘戴想居然還會碰到認識她的人，轉過身一看，發現是秦朝暮

驚訝地一下忘記喊他，知道旁邊的弟弟扯了扯她的衣服“姐姐，他是誰”

“秦，秦老師好”突然想到昨晚夢見他，拒絕她的事，真的是沒臉見他啊

秦朝暮被鐘戴驚恐的表情逗笑了，“我這麽可怕？”

“不，不是，驚訝，挺驚訝地，居然在這裏能碰見你”鐘戴低下頭，有點不敢看秦朝暮的眼睛

“嗯，我也驚訝，居然能在這裏看見你”

秦朝暮指指旁邊的鐘謹時“你弟弟嗎？”

鐘戴點點頭“我弟弟，鐘謹時”轉身對着弟弟說“這是我的老師，秦老師”

鐘謹時看了眼秦朝暮，好年輕啊，這是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詞，他第一次見到這麽年輕的老師，感覺上像是剛大學畢業一樣，在他們學校，也只有實習老師才會這麽年輕

“秦老師，你好”鐘謹時認真地說道

“你好啊，多大了，好像沒在你姐姐的學校見過你诶”秦朝暮盡量讓自己說話很能溫柔點，吓到別人弟弟就不好了

“我還在讀初中”

“哦，初中就這麽高啦，看來以後會長很高哦”

說着，有人推了鐘戴一下，重心不穩的她，向前倒去，下一秒，她的右手被人捉住，扶住了她

鐘謹時連忙一臉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沒事”鐘戴掙了下手腕上的手，順着手往上看去，發現是秦朝暮，臉一下就紅了“謝謝”

“嗯，小心一點”秦朝暮感覺到她掙了一下，但沒放開，就在弟弟将目光看過來的前一秒，秦朝暮禮貌的放開了手

“照相了嗎，這裏景色很好”秦朝暮走到前面可以一覽城市的地方

“沒有，那個，秦老師你就先……”

鐘戴還沒說完，秦朝暮就直接接過話“過來，我給你們照個相留戀一下吧，等會兒可以去把照片洗出來”

鐘謹時看着鐘戴，一副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老師的表情

鐘戴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拒絕，猶豫着沒有說話

秦朝暮一直沒聽見回答，轉過身，看見一臉糾結的鐘戴

“在擔心什麽，只是幫你照個相而已，你也怕別人說閑言碎語嗎”秦朝暮現在真想走去牽過小姑娘的手給她一點力量

“閑言碎語？”

“何必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圈子裏，自己走不出來，別人也進不來，來，看看”秦朝暮微笑着，向鐘戴招招手

鐘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往秦朝暮身邊走，秦朝暮将鐘戴放到他前面，俯瞰這座城市，這是最好的角度，一覽全局

“你看，我們其實很小是不是，站在這裏，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你覺得你的世界有多大，只有心裏的那一塊地方嗎，你難道不打算看看這個世界有多大嗎，鐘戴，心是向外開的”

秦朝暮站在鐘戴身後，慢慢地說着話

鐘戴，心是向外開的

沒有人給她說過這些話，大道理，別人都聽煩了的，但她從來沒有聽過，真希望體驗一下聽大道理是什麽感覺，只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實現的那一天這麽快，并且會是她的老師

“像在教自己的女兒，給她講人生大道理，這樣也好，為以後養女兒積累經驗”秦朝暮一秒又活躍了氣氛，将鐘戴拉回現實世界

“來，鐘謹時，和你姐姐一起照張像，留個紀念吧”

鐘戴17歲的這一年，照了她幾年來的第一張相，和弟弟站在山頂，即使周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下面是紅川一片繁華的景象，給她照相的是剛認識一個月的數學老師，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照相時，鐘戴忍不住将目光移向秦朝暮的眼睛

永久的一刻，秦朝暮手機裏，是鐘謹時認真看鏡頭的表情，而鐘戴，眼神已經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鐘戴沒看見的是，隐藏在手機後面微微上翹的嘴角

秦朝暮的朋友找到他的時候，鐘戴已經要下山了，秦朝暮将鐘戴送到下山處，那裏還不是很多人，短暫的告別後，鐘戴就帶着鐘謹時走了

“嗨，那個小女孩是誰啊，這麽關心人家”秦朝暮的朋友是第一次來紅川，所以秦朝暮今天就帶他來爬爬這座城市有名的山，也是意外的收獲吧，碰到了鐘戴

“我……”學生一詞突然說不出口，“朋友”

“朋友？大哥，開玩笑嗎，那個女孩明顯比你小很多的好吧”

“朋友的女兒”

“噗，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偷偷地翻出剛才照的相片，鐘戴的眼睛沒有看鏡頭，因為，看他眼睛去了，一個缺愛的小女孩

第二天，鐘戴出門時，就看見門外面的地上放着一封信，鐘戴撿起來，發現上面寫着她的名字

拿回家，打開信，裏面有一張紙和一張照片，照片是昨天她和弟弟在山上照的，兩個人都微笑着看着鏡頭，許久都沒有照相了，突然看見自己的照片，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啊

又看了好幾遍，才放下照片，拿起那張紙，打開後，入目的是十分具有風骨的字，洋洋灑灑一篇下來，最後署名秦朝暮

才開始鐘戴以為秦朝暮會寫什麽安慰她的話，結果，仔仔細細地讀下來，全是名言，古今中外，全都有，還是那種無關學習的

什麽《百年孤獨》中：一百年後，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還有《雲雀叫了一整天》：.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秒速五厘米》：我要用什麽樣的速度，才能與你相遇……

太多了，許多她知道出自哪裏，還有很多她都不知道出自哪裏，但語句很美，意境也很美，美得想立馬去讀那本書

最後，他寫了一句話“如果你真的無法适應，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人不是要逼着自己去改變成自己不想成為的樣子的，去跟随心走吧，總不能老了回憶起來還嘆氣後悔吧”

鐘戴算是體驗了一次喜極而泣的感受，流着淚，卻又非常開心地笑着

鐘戴想她是不是花了一輩子的好運，才遇見了秦朝暮

如果，如果她不是學生，秦朝暮不是教她的老師，他們只是社會中正常工作生活的男女，那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喜歡他，追他，和他在一起的

擦掉臉上的眼淚，将信收好，又将照片夾在了她最喜歡的一本書裏

很有儀式感的做完這些後，看着窗外的陽光，頓時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世界挺美好的是吧，至少現在有他在她身邊，就是好的

小長假結束，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最殘酷考試就要來了，盡管高一高二也要月考，他們也是這麽過來的，但是高三畢竟不一樣，每一次考試，都是對自己的一次警示

星期一調整調整狀态，星期二就開考

按上學期期末成績編的考室，鐘戴就在旁邊的教室考室，離本班還是很近的

第一堂考的是語文，她的拿手科目，看着時間，很快就做到了作文那裏，形勢是這幾年比較“火”的任務驅動型作文，看了幾遍材料，又在腦海中構思了一下大綱，就開始動筆了

鈴聲打響的那一刻，老師站起來收卷，好多人都開始對答案，鐘戴默默地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然後走出教室，心裏莫名有點慌，不是慌語文，而是慌下午的數學

好擔心考差啊

好擔心讓他失望啊

☆、第八個朝暮

下午的數學考試，鐘戴從語文考試結束後就一直提心吊膽着，吃了午飯就回到座位上開始複習數學，背公式，看例題

她不知道還能怎樣複習，或者說怎樣複習最好，在還有一個小時就要考試的時候，鐘戴小憩了一會兒，就去考場了

因為她從來不關心監考老師是誰，所以當秦朝暮進來的時候，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本來就不是很平靜的內心，現在更是一團亂，剛背的公式忘了，剛記得題型忘了

鐘戴簡直想哭，這個壓力太大了吧，這是讓她不得不考好的前奏啊

卷子發下來，鐘戴低頭做題，不再看秦朝暮，全身心投入卷子中，鈴聲拉響的那一刻，她擡起頭看向秦朝暮，發現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對，鐘戴眼神不敢過多停留，立馬就低下頭，收拾桌面的紙筆離開了教室

其實秦朝暮沒想要鐘戴考得好好，只要有進步就行，這樣，她自己心裏才不會難過

高中的老師改卷子都是神速，到第二天考試，一些成績好的數學卷子都知道了分數，這并不是嚴格的大型考試，所以，分數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高三，什麽誰誰誰又考了145，誰誰誰很簡單的題都失誤了，白白丢了好幾分

鐘戴面上鎮靜着，心裏已經掀起幾層浪了，昨晚數學答案出來後，聽着別人對答案，她知道自己還是錯了幾道不該錯的題，數學高分不斷刷新，這讓她煎熬無比

上午是文綜考試，心一直吊在數學上，差點讓她政治都沒背出來

文綜考完後，辦公室又傳來訊息，重點班的數學已經改完了，那麽也就意味着，普通班的他們，數學卷子也快了，好多人都跑到辦公室裏去看自己的卷子，老師攆都攆不出去

鐘戴坐在教室裏心驚肉跳一直到午飯

一個人坐在飯桌上吃飯，三年來都是這樣，早已習慣

突然她對面出現一個餐盤，擡起頭看見了秦朝暮

“秦老師”許是這種每次都意外出現在她面前的次數多了，現在看到都見怪不怪了，平靜地喊了一聲秦朝暮

“不介意我坐對面？”

敢說介意嗎？？？

鐘戴搖搖頭，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秦朝暮笑着坐下，開始吃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分外美好，當然，這只是秦朝暮的個人感受，對于鐘戴來說，就是煎熬了，她數學是不是考差了啊

鐘戴減慢了吃飯速度，要是以前，她早就吃完了，現在她硬是看着秦朝暮盤子裏的飯菜快完了她才放下筷子

“吃完了？”秦朝暮挑了挑眉

“嗯”自動忽略

“想知道自己的數學成績嗎？”

？？？鐘戴的眼睛一下就盯着秦朝暮了，那種渴望知道自己的分數，但又怕自己考差的表情，秦朝暮熟悉無比

“你下午還有英語考試，不想影響你的考試，就不告訴你了”

吊着她，鐘戴眼神一下就暗了

“不想影響你下午的考試，知道吧，考得好與不好，最後都只是一個結果而已，晚點知道又怎樣，是害怕考差了讓自己傷心嗎，還是，讓我失望？”

鐘戴沒想到秦朝暮會這麽直接的說出來，雙手放在腿上手指不停地互絞着，代表着她緊張地心情，耳朵有點發紅，幾次話都到嘴邊了卻說不出來

“我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對話你說的是‘我不會’，讓當時的我以為你是一個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很有個性的女孩”

所以潛臺詞是其實不是一個有個性的女孩了嗎，鐘戴暗暗地垂下眼簾，咬着下嘴唇

“現在接觸下來，發現你的不在乎外人眼光是周圍并沒有你在乎的人與事，有個性是你所經歷的與大部分人非常不一樣，如果我現在沒坐在你旁邊，你會安靜地一個人吃完飯，一個人回到教室，一個人學習，數學成績會一直在你心裏，再擔心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影響到你下午的考試，其實這麽說的話，我就不應該坐在這裏，但我還是來了，明知道你會像現在這樣，湍湍不安，但我還是來了，知道為什麽嗎”

每一個經過秦朝暮身邊的學生都會回頭看一眼他們，鐘戴不敢四處亂看，聽到秦朝暮的這些話，搖搖頭，她，不知道

秦朝暮沒有說話，微笑着看着鐘戴，鐘戴臉皮再厚也經不住大庭廣衆被男的這麽看啊“秦，秦老師”

“嗯，走吧”

對于秦朝暮一秒變冷漠臉，鐘戴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覺得可愛，對，就是可愛，像沒要到糖的孩子一樣，鐘戴默默地站起來，拿起餐具跟在秦朝暮身後，走出餐廳

興許是大家都知道鐘戴對秦朝暮有什麽想法，看見他們在一起吃飯，一起回到教學樓，也只是小聲說着“看，那個就是三班的鐘戴，以前一直默默無聞着呢，現在就開始勾引老師了”

這些話，聽多了也就麻木了，反正無論怎麽做，總是有人會誤會，一旦誤會生根紮地，就不容易改變了，鐘戴不想也不會去反駁，改變他們的想法，沒有必要

走到她的教室，秦朝暮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站得有點随意，就差沒靠在牆上了，“進去吧，好好複習”

鐘戴點點頭就進去了

秦朝暮看着鐘戴的背影，想抽根煙，正好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包煙在身上，然後他就一個人走到頂樓陽臺上，正拿出煙盒，就看到不遠處的年級主任

“魏老師”很明顯，年級主任就是在這裏等他，是他，自己，落網了

“小秦啊，一個人來抽煙？”魏老師年級也很大了，能坐上年級主任的職位也不容易

“嗯，魏老師在這裏是”秦朝暮拿出煙遞給年級主任一根，自己一根

“小秦啊，聽說最近你和三班的鐘戴走得比較近啊”

秦朝暮的童年，青春期都沒喜歡過女生，所以自然沒體會過這種早戀被老師發現或者還沒早戀就被老師抓住，通常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遲了十幾年，還是親身感受了一番

“那個孩子學習很好，就是數學差了點，我正好是數學老師，就着重教教”秦朝暮對着空氣吐出煙圈

“是嗎，我聽陳老師說，也就一般般啊，不是那種重本生，也不愛問題，不愛與老師交流”

“所以是要放棄嗎？”秦朝暮将煙扔在地下，用腳撚滅它，擡起頭一眼看向年級主任

仍是帶了十幾界學生的年級主任也被剛才秦朝暮的眼神吓到，“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朝暮沒有說話，年級主任連忙解釋到“我是想她平時都不跟老師交流，不太好，既然秦老師說她學習還不錯，自然是要抓的，為學校，為他們自己以後的前途”

秦朝暮緩了緩臉色，低下身子撿起剛才的煙頭“既然我答應了校長來教學，就一定會做好的，魏老師不用擔心我偏袒誰，或是，特意關照誰，該教的我都會教，什麽重本生，本科生，在我眼裏不分那些，平等對待就是了，我一樣教，最後的分數是他們自己考出來，而至于學校傳的那些”秦朝暮冷哼一聲“那個女孩的家庭你們從來沒有認真去調查過，聽到什麽就認為什麽，那行啊，我現在對你說，不是她勾引我，是我勾引她，你信嗎”

留下聽得愣住地年級主任一人站在樓頂上，太，太猖狂了，居然敢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人都被氣得發抖，手上的煙燒到底，燙到了手指，年級主任才連忙撚滅煙頭，深呼吸幾口，平複平複內心，離開樓頂

秦朝暮算是很解氣了，她不敢說的話，他全部幫她說了，她不敢做的事，他全部幫她做了，還有什麽，哦，對，還有她從來不信數學能考好，這次她考及格了

所有人都看着年級主任黑着臉回到了辦公室，頓時辦公室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現在正是激烈改卷中，整個辦公室裏就只聽見了翻卷子的聲音

這一天，過得很快，對于考試的學生來說，最難熬的就是上考場那一刻，過得最快的就是考試的時間，做完一套卷子，就是一個半天過去了，當第二天鐘戴再來到學校時，突然間有點恍惚，前兩天是考試了吧，過得好快啊，都還有種沉溺在考試中的感覺

考試後，老師都停止了講課本上內容，每一節課都是講剛考的卷子，還沒拿到成績，但随着老師不斷公布的答案，每個人都能大致算出自己的分數了

數學只對了選擇和填空的答案，鐘戴驚訝着比以前錯的少了幾個

中午吃完飯，鐘戴回到教學樓的時候，路過辦公室，裏面擠滿了學生，都在看自己的成績

鐘戴也想去看，但人太多了，她肯定擠不進去，想了想，還是等人少了來看吧，或者直接等成績貼出來去看

又望了幾眼辦公室，轉過身就走了，秦朝暮一直在鐘戴身後，看見她渴望進辦公室看自己成績的眼神，但一直猶猶豫豫，不敢往前踏一步，最後轉身走掉

嘆了一口氣，他已經不知道還能怎麽去教她了，她将自己困在一個圈裏，別人走不進去，自己也出不來，沒有自閉已經是最好的了，但一直這樣下去，自閉還不是遲早的事

幾個路過的學生看見秦朝暮，都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想，她什麽時候才能像她們一樣，正常地和他交流，笑着和他打招呼，不再是冷冷的看着他，他想從她眼裏看見光亮

☆、第九個朝暮

鐘戴回到教室沒一會兒，學習委員就被一群人圍着進了教室，鐘戴看了一眼，學習委員手上拿着一張紙，那是成績表

人太多了，她相信自己走過去，也看不見自己的分數的

坐在位置上，表面冷靜地看着那張紙，有點漠不關心的感覺，但實際上，鐘戴內心早已滾滾翻騰了

“哇，我居然又退了一名”

“569，好氣哦這個分數，多一分我就570”

“第一名又是宋彤，650分诶，年級第八名”

“真是厲害”

……所有人都談論着自己或是各自在意的人的成績，鐘戴特別想去看，她看見學習委員拿出膠帶将成績表貼在牆上，所有人都一下子圍到那裏去看

即使已經看過自己的成績，即使已經将自己的成績死死的記在了腦海裏，但還是會去反複的看那張成績表，這就是身在高中，一心只為成績的我們

鐘戴好不容易等人少了，走到成績表前，從第一名開始看，宋彤，650，分好高啊，再依次往下看，停在自己的名字上

鐘戴，語文123，數學94，英語……，等等，她的數學，及格了！！！

從來沒這麽高興過，數學居然及格了，眼睛往後看，班名第十名，年級第九十七名

她不僅第一次數學及格了，還第一次進入班級前十，年級前一百，真的是高興得想哭

“喲，這次考得不錯喲”李栖遲的聲音在鐘戴背後響起

鐘戴轉過身看見李栖遲笑嘻嘻的看着她，眼神十分不友善，鐘戴并不想多說什麽，正打算側過身走掉，卻沒想到李栖遲一下子擋在了鐘戴面前

“這次考得這麽好，不說說感想嗎”咄咄逼人的樣子，鐘戴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很多人圍觀過來，看到鐘戴的成績确實大吃一驚，居然考得這麽好，重點是數學竟然及格了

“你都說考得好了，還能有什麽感想，當然是高興咯”第一次，鐘戴在這麽多人面前進行正面交戰，雙手在身側握成拳，不斷給自己力量，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不會落荒而逃

“喲喲喲，不得了了，最高冷的學霸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了，看來數學的進步确實給了你不少的自信啊”李栖遲帶頭嘲笑，周圍所有人都跟着大笑起來

鐘戴氣得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回去，周圍所有人都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她想逃避，她想一個人

就在低下頭的那一刻，她聽見了秦朝暮的聲音，他們站在後門的那面牆那裏，秦朝暮就整個人靠在後門的門框上，雙手插在褲口裏，姿勢很随意，但眼神裏隐隐的冷色，讓所有同學都愣住了

“在幹什麽，這麽多人圍在那裏”在場的沒有人見過生氣的秦朝暮，他們只見過那個愛笑的親切的，溫柔的秦老師

站在外面的有男生，預感到不對，想挪一挪自己的身體擋住被圍在中間的鐘戴

可當伸出一只腳，秦朝暮已經站直身體，朝這邊走過來了“上演校園欺淩麽，欺淩一個從不和你們說活，不和你們玩耍，只是這次考得比你們好的一位，女同學嗎”故意加重的女同學三個字，讓許多男生都低下了頭，默默地離開了

秦朝暮走到鐘戴面前，四目相對，鐘戴愣愣地看着秦朝暮，沒想到他會出現，聽見他說的話時，內心一陣泛酸，握成拳的雙手更加用力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眼眶慢慢變紅，但還是忍住沒流眼淚

秦朝暮心疼了，是真的心疼了，怎麽能這麽對一個女孩子，現在的學生都是怎麽了，獨生子女嗎，被爸媽，親戚，社會寵壞了嗎，變得這麽欺負人，對方只是一個和他們同齡，一個有點孤僻，有點不善于交際的女孩子而已啊

秦朝暮轉過身，一種保護得姿态将鐘戴護在身後“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一個17、8歲的小女孩，勾引這種詞也會說得出口，還用在了同齡人的身上，上次你們在班裏的事情，我什麽都沒說，不代表我不知道，鐘戴，我将她視為和你們一樣的學生，教她和教你們的數學都是一樣的，如果硬要說我多關照她的話，那你們的其他學科老師在辦公室找你單獨談話，給你單獨講題，算不算關照？大家都一樣學，為什麽你在那個老師面前就能多獲得一些小知識，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可笑的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我秦朝暮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不好的，你們都可以提出來，這樣來把不滿都發洩到一個人身上，又是什麽行為，從小到大，你們都是接受的這樣的教育嗎”

後來有人回憶當年秦朝暮這樣沖冠一怒為紅顏的行為，就像是自己女兒在學校受到了欺負，爸爸來學校理論找說法一樣，當這些都成為過去的時候，才後悔起來當年的自己确實是起了嫉妒小人之心，可慶幸的是，這樣的心思剛起，就被秦朝暮一通話給打回去了

鐘戴在秦朝暮背後扯扯他的衣服，秦朝暮轉過身，正想問怎麽了，就看見鐘戴滿臉的淚水，嘆了口氣“跟我出來”

秦朝暮帶鐘戴走出教室，教室裏的人好一陣才緩過神來，看着蜷縮着走在秦朝暮身後的鐘戴，才反思起來，他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鐘戴一直走在秦朝暮身後，低着頭，風吹幹了眼上的淚，留下一些淚痕，終于，前面的腳步停下，鐘戴也停下

秦朝暮轉過身，面對着鐘戴，看她單薄的肩膀，看她瘦小的身體，看她齊肩的短發，看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如果問秦朝暮，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學生鐘戴的，他想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吧，被激起的是一種保護欲，對自己喜歡的人的保護欲，想把她抱入懷裏，輕輕安慰兩句，想告訴她有他在，以後再也不用怕任何事，想告訴她，他喜歡她

“不打算擡頭了嗎”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不打算擡頭看看我嗎，哎，這個關鍵時候，忍耐真的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啊

鐘戴這才緩緩擡起頭來，看到周圍的景象，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這棟教學樓的樓頂了

“我，我們這是在樓頂？”有微風吹過來，将鐘戴的頭發吹到空中

“對”秦朝暮從包裏拿出紙遞給鐘戴“擦一擦”

鐘戴睜着眼睛看着秦朝暮，沒有去接他手中的紙，許久，鐘戴才問道“為什麽幫我說話”

秦朝暮挑挑眉，傻姑娘，喜歡你啊，“不能幫嗎，難道其實你真的是他們所說的那類人嗎，真的在勾引我，真的想讓我，包養你？”

最後一個詞明顯吓到鐘戴了，吓得後腿一步，連聲說不，連手都加上了，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不，不是，不是的，不是的……”

秦朝暮笑得樂呵呵的，哎喲，真是傻姑娘，不經吓的，太可愛了怎麽辦，想寵她，狠狠地寵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了，看把你吓的”秦朝暮再次遞上紙巾“把臉擦一次吧”

鐘戴接過紙巾，低頭擦了下臉上的淚痕，再次擡頭的時候，秦朝暮已經走到前面的欄杆處，眼睛看向遠方

鐘戴看着秦朝暮的背影，高大，寬厚，一看就是那種安全感十足的身影，最是讓女生傾心的，也難怪，班裏那麽多女生都喜歡秦朝暮，不可能不喜歡啊

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他身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看風景，她看他

鐘戴，你要相信，一個人內心強大，是不會輕易被外界事物所幹擾的，一個人內心再強大，他也只是一個人，喜怒哀樂，這些都有，不會輕易幹擾到他是因為沒有找到那個點，找到了，就像氣泡，一碰就破。表面的冷漠，只會腐爛在心裏，越來越痛，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心理學呢，都是太過于偏執啊，我不希望你那樣，你知道嗎

最後鐘戴踩着拉鈴前的那一刻進的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但鐘戴并不覺得有什麽，因為那是不同于之前眼神，有些帶有歉意，有些帶有疑惑，有些帶有憐憫，總之，無論什麽，只要不是怨恨的就行

午休，班主任到班裏巡查，就順便提了提這次的月考成績，考得都不錯，學校通過這次考試劃了一個重本線和本科線，班裏所有人都上了本科線，上了重本線的人也是十幾個，高三第一次月考，這已經算是一個開門紅了

每個人心裏都喜滋滋的，最後班主任也是笑着離開教室的

鐘戴再一次被班主任教到了辦公室，不過這次和上次就不同了

班主任拿着成績表，對鐘戴說“你數學這次考及格了，整體成績一下子就往上走了這麽多，看來之前你的數學真的是給你拖了很大的後退啊”

班主任從第一名的數學往下看，看到鐘戴的那裏，其實她這次的數學依舊是周圍名次的同學中的最低分，但是，如果鐘戴的數學像他們一樣考到120、130的話，班主任立馬咽了煙口水，不說班上第一，班上前三，非她莫屬了

下一秒，鐘戴就接受到了班主任充滿希望的眼神，“鐘戴，好好努力學數學，你還會考出更好的成績的”

鐘戴被班主任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前一秒不是還在看成績嗎，怎麽下一秒就滿臉笑容地看着她讓她繼續努力了呀

“有空就多來辦公室問問數學題，你們秦老師是國外回來的高材生，數學很好的，多問問對你絕對沒有壞處，要是他沒有在，辦公室還有其他數學老師的，你也不要害羞，大着膽子去問，他不會不告訴你的”

鐘戴點點頭，乖巧的回答到好

班主任一陣欣慰，真好啊，他們班又出現了一個潛力股，必須好好栽培

☆、第十個朝暮

家長會是這周的周六，老師叮囑同學們一定要讓自己的家長來，高三開的第一個很重要的家長會，一定要為後面的一年打下堅實的後盾

鐘戴不知道該怎麽辦，奶奶年紀已經大了，先不說來學校聽家長會聽不聽得懂，就是讓她現在走到學校來，坐上兩個多時辰，再走回家，對她來說就已經很困難了

想去給班主任說一下她家裏不能來開家長會，但她怕班主任問及她一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害怕其他人的好奇心，害怕別人的不理解

放學時，班主任特意将鐘戴喊到了辦公室，“知道你的家庭情況，明天的家長會你就自己來吧”

鐘戴挺驚訝的，班主任怎麽一下子對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語氣溫柔，還滿臉溫柔的笑容，不太适應班主任熱情的鐘戴眼睛一轉就看見了不遠處正在收拾東西的秦朝暮

今天他有晚課，所以要和他們一起放學，認真地低頭收拾桌面的東西，将筆記本放進包裏，再将桌面的本子書筆擺好，正打算離開，一擡頭就看見了正看着他出神的鐘戴

班主任說完後就自顧自的轉過身體，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完全沒看到旁邊的鐘戴還站在原地鐘戴原本也就是突然看見了秦朝暮，有點驚訝，結果看着他收拾東西，竟入迷了，然後就對視了

鐘戴想，一定有許多人都喜歡他的這雙眼睛吧，這麽有溫柔，笑着時都快比陽光還溫暖人了，她再也找不到這麽一雙眼睛了

鐘戴回過神來時，秦朝暮已經走到她面前了，“走吧”

鐘戴臉頰通紅，居然盯着別人看了那麽久，聲音小得如蚊地嗯了一聲

因為在辦公室裏耽擱了一陣，出校門時，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又是她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身後有汽車的喇叭身，響了兩聲，她沒意識到是在叫她，車子直接開到她旁邊，又滴滴兩聲

鐘戴轉過頭，看見車窗搖下來，露出秦朝暮的臉

“上車吧，我送你”

鐘戴連忙搖頭“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上車”

态度堅硬，不得不從

鐘戴低着頭走過車前，看見後座一片漆黑，知道肯定是坐前面了，打開車門，麻溜地上車

“自己是女生，走夜路不安全不知道嗎”嚴肅臉

鐘戴想，剛才在辦公室裏的笑是不是她的錯覺，現在的他，好兇，立馬乖巧地點頭，知道知道

秦朝暮馬着臉，也不說話，非常安靜地開車，鐘戴本來就是一個沉得住不說話的人，這下車裏安靜極了，一直到到鐘戴家樓下

鐘戴解開安全帶，輕聲說道“秦老師，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見”

說完打開車門，卻發現怎麽都打不開，車鎖還沒開呢

疑惑地看向秦朝暮

秦朝暮熄火，從褲子口袋裏拿出煙“明天上午你自己來開家長會嗎”

鐘戴點點頭

秦朝暮又不說話了，将煙放在鼻子前問一問，叼在嘴裏，也不點火，許久之後才說“回去吧，睡個好覺”

這個晚上，一直到鐘戴睡着前，都想不明白秦朝暮剛才在車裏為什麽要留她那麽長的時間，像是有話要說，但又什麽都沒有說，想不明，猜不透

秦朝暮看着鐘戴下車，上樓，想多留她一會兒，想單獨陪她一會兒，想多看看她，好像都不行，煩躁地将煙丢到垃圾袋裏，開車離開

第二天的家長會，九點正式開始，有班委組織領導，帶家長分別坐到自己孩子的位置上，鐘戴一個人坐在家長中間，無比不和諧，每個看見鐘戴的家長，都會驚訝地看一眼鐘戴，這裏居然